“那不行!”遲歡瞬間清醒:“你絕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咳咳咳……”


    她話音方落,承玉竟是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複又流淌出絲絲血紅。


    “玉郎!”


    遲歡看在眼裏心疼不已,雖然他顰眉咳血的樣子好看得犯規,但這也太傷身體了吧!


    她連忙為他輸送些真氣,妥協道:“這樣吧,我在溫泉中間設一層紗簾,保證不看你行了吧。”


    承玉半闔著眸瞅向她,對這番話不置可否。


    “你那是什麽眼神,”遲歡忿忿:“難道我堂堂合歡宮宮主還會偷窺你不成?”


    “再說了,我也是要沐浴更衣的,咱們早點洗完早點用膳嘛。”


    承玉不動聲色躲開她想要為他擦拭嘴角血跡的手,驟然起身:


    “既如此,請宮主設下簾帳。”


    遲歡眉稍微挑,瀟灑地打了個響指,偌大的溫泉頓時被紗簾一隔為二。


    她轉身將一旁放置多時的衣物擺在他麵前,喋喋不休道:


    “玉玉,這是我特地為你準備的衣服,你穿上了肯定好看……”


    *


    另一邊,秦燁收到撤兵的指令,獨自快馬加鞭,連夜趕回合歡宮,


    將將進門,便迎麵撞見崇商、伏獸兩殿的殿主,二人行色匆匆,邊走邊交流談論著:


    “阿栩,你說咱們宮主是不是中邪了,居然答應給仙門十車的靈石靈獸。”


    “這有什麽稀奇的,你今日又不是沒見著承玉仙尊的樣貌,你瞅瞅那氣質,那身段,那臉蛋,別說向來風流的宮主了,換做我……”


    戚栩話至此處陡然停頓,瞥見旁邊姐妹好整以暇的神色,稍微收斂了點,道:


    “我要是宮主我也樂意,況且如此一來便不用打仗,咱們還省錢了呢……”


    “咦……秦大護法?”


    戚栩眼尖,率先瞧見了站在燈影下的秦燁。


    隻見一襲玄衣的男子不緊不慢走上前,客氣地與她們見了個禮:


    “戚殿主,伍殿主。”


    戚栩和伍十歆分別是崇商殿和伏獸殿的殿主,主管著合歡宮的生意往來與靈獸馴養,平日裏直接聽命於右護法吳犀,自從秦燁取代憐花,爬上左護法之位後,便時常對他譏諷相加。


    “嘖嘖,宮主不是才下達退兵之令麽,秦護法這麽著急趕回來,莫非因為正主出現,擔心自己失寵了?”


    戚栩陰陽怪氣笑了聲:“本來吧,本殿也以為秦護法英姿俊美,不枉宮主盛寵多時,但今日一見承玉仙尊方才明白,何為玉樹天姿,雲泥之別。”


    “贗品就是贗品,平日裏再囂張跋扈也成不了真的,算了阿栩,咱們走吧,總歸他這替身也該當到頭了……”


    兩人說笑間遠去,隻留下男人筆直僵硬的身形。


    盡管他早已習慣這些人的冷嘲熱諷,可不知為何,就在此時此刻,他才發現自己竟如此介意這錐心之言。


    沒錯,他身份卑賤,原本隻是被販賣到合歡宮的欲奴,後因長相出眾分派去了合歡殿伺候。


    修真界弱肉強食,合歡宮亦非良善之地。他從小與父母兄長走散,這世上幾乎無人真正關心過他,直到去合歡殿之前,他都生活在任人欺淩的陰霾當中。


    所幸,上天讓他遇見了遲歡。


    遲歡與旁人很是不同,她強大,護短,從不在意別人的看法,滿心隻管自己快活。


    她對男人招之即來呼之即去,言笑晏晏,肆意風流。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待他很好,準確來說,她待每一個相貌出眾的少年都好。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覺得她對自己是不一樣的。


    最開始時,她總喜歡戲弄他,每每逗得他麵紅耳赤才肯罷休,後來她便時常賞賜他寶器靈獸,偶爾也會親自教他功法,當得知別的欲奴們羞辱他時,她怒不可遏地廢去他們筋脈,告訴所有人她的人不容欺侮。


    那個時候他便在心底偷偷地想,如果長大後當真能做主上的欲奴,那他……也未嚐不可。


    隻不過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打破,因為主上根本不需要欲奴。


    是的,盡管主上自幼生於合歡宮,但她從不依賴欲奴修煉,她崇尚的是雙修之法,開創玉女神功,眼界自然也極其之高。


    她十分喜歡貌美的男子,欣賞一切美麗的事物,合歡殿的後院中不知養著多少俊美少年,用她的話說,收留他們不一定要做什麽,每日看著養眼也是好的。


    至此秦燁終於明白,他於她的意義,大概也隻是“養眼”而已吧。


    一直到十年前,她從玄山負傷而歸,之後對他的態度驟然轉變,經常癡迷地撫著他的臉,就連他們雙修之時亦不斷在他耳畔喃喃“承玉君”。


    他知道,她已經徹底迷上那個僅與她有一麵之緣的男人,不同於以往的任何一個男寵,他是她心頭可念而不可得的白月光。


    有人說,他與那位承玉仙尊長得極像,眉眼竟有七分相似,或許吧,他應當是眾多替身中最像的一個,所以才從區區男奴,坐上了如今一人之下的左護法之位。


    隻是……七分相像又如何?


    仙人如九天之月,似皮不似骨,她們說得沒錯,終究不過是拙劣的贗品罷了……


    “秦護法。”


    前方便是合歡殿正門,紫袍男子款款走近,嘴角噙著一絲優雅的笑意。


    “秦護法回來得真早。”


    秦燁瞧見來人,濃眉皺了皺,俊顏一凜:“楚執事,本殿要見主上。”


    楚子胥向他拱拱手,很是好心地稟明實情:


    “勞煩秦護法再等一等,主上此刻正與承玉君鴛鴦共浴,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


    第5章 在你麵前,我甘拜下風


    橫亙在溫泉中間的紗簾正隨著水流微微浮動,混合著嫋嫋飄散的霧氣,勾勒出其後誘人身姿。


    遲歡後背靠在泉壁上,眼巴巴望著對麵若隱若現的人影,內心早已蠢蠢欲動,一個勁琢磨著怎麽能悄悄遊過去。


    承玉君大概已經看透了她的本質,竟在她布置好的紗簾上又加了一層禁製,雖說也攔不住她,但隻消稍有異動,那頭便會立刻察覺。


    遲歡實在無法,隻得老老實實先行破禁。


    還別說,盡管承玉君修為敗落至此,但他親手所設的禁製一般人決計破解不了,即便遲歡自詡涉獵廣泛無所不通,也需借助術法上的優勢才找著些門路。


    隨隨便便露一手便如此精妙絕倫,果真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這樣想著,遲歡手下動作不由加快,終於在一刻鍾後,成功破除了禁製。


    她屏著呼吸偷偷潛入水中,神不知鬼不覺遊過紗簾,本打算悄悄挪至他身邊,誰料溫泉中卻是空無一人,她一下就急了,腦袋猛地鑽出水麵,慌忙四下張望,很快便見到不遠處的岸上正站著一襲飄逸白影。


    男人應是將將穿戴完畢,還未來得及整理衣襟,針織銀紋領口微微向外敞開,隱約露出性感的鎖骨。


    遲歡砸吧砸吧嘴,不由自主擦了把臉上的水。


    雖然早知他穿這身會很好看,但當她真正親眼見證時,還是被他狠狠懾住了心魂。


    之前承玉所著衣物,不過是玄山統一樣式的道服,誠然他無論穿什麽都很美,可當下這套顯然是最合適他的。


    此衣名曰“無塵”,乃幾百年前一位大能耗盡心血所製,衣料雪白,一塵不染,看上去飄然欲仙,實為當世之傑作。


    遲歡第一眼見到這廣袖雲衫時,便認定它就是為承玉而生,天下間也隻有承玉配得上它。


    可憐她遲歡活到現在,方知何為絕世風華。


    岸上之人居高臨下俯瞰著她那呆愣模樣,一雙眸子如煙籠寒霧般清冷,嘴角淺淺勾起一抹譏諷笑意:


    “這便是宮主說的絕不會偷窺?”


    遲歡遽然回神,竟是□□地從溫泉中站起來,惹得承玉麵色驟變,迅速將臉別向一邊,白皙肌膚罕見地浮現一縷淡紅。


    遲歡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隨即飛身上岸,扯了塊薄紗披在身上,慢慢向他走去,細腰輕扭,赤足妖嬈:


    “承玉君何必這樣防著我,我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都不介意與你坦誠相見,你讓我看一看又怎麽了?”


    承玉斂目避開她那半遮半掩的玲瓏身段,動了動薄如蟬翼的唇瓣:


    “你倒是自信得很。”


    “那當然,”遲歡笑嘻嘻,又趁機扣住他的手:“不過……玉玉,在你麵前,我甘拜下風。”


    承玉兩指抵住她越湊越近的腦袋,略微斜眸:“不是還要用膳?”


    遲歡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仿若沒有骨頭般靠著他修長身姿:


    “玉玉你餓啦?”


    “我吩咐廚房給你準備了好多好吃的……”


    “你站好。”


    “不行~人家一見你就腿軟。”


    “那就閉眼。”


    “聞見你的氣息更軟。”


    “……”


    “罷了,你還是閉嘴吧。”


    “嗚嗚郎君好生無情……”


    ……


    兩人就這樣一路糾纏著來到主殿,此時桌上已經擺好琳琅滿目的佳肴,有極為珍貴的獸肉,也有重金難求的靈丹,縱觀下來,這一桌子菜切實當得起“窮奢極欲”四字。


    遲歡殷勤地夾了塊兔肉遞到承玉嘴邊:


    “玉玉,這是我合歡宮飼養的仙兔,采用特製的方法進行烹飪,味美肉肥,且不曾流失一丁點兒靈氣,最補身子了,你快些嚐嚐。”


    承玉這次沒有拒絕,細細品嚐了一口,果真如她所說,不僅肉質鮮美,內中靈氣更是充沛。


    即便放眼修真界,也沒幾個門派能將靈獸肉處理得如此嫻熟,往往烹製過程中會損失大半靈氣,最後成品堪堪隻能裹腹而已。


    可合歡宮不僅自己飼養靈獸,還形成了獨門手藝,生意做遍大江南北,賺盡修士之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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