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公主離去後,裴迎鬆了口氣,她轉過頭,目光放在陳敏終身上。


    驀然間,陳敏終扶住了桌角,一陣茶器碰撞,咣啷四響中,他長睫微垂,神色依舊清冷。


    裴迎目光下移,見到他雪白的脖頸間,迅速蔓延上一片緋紅。


    他膚光如玉,此刻又紅又燙,呼吸似有不暢,緊緊抿著的嘴鬆開,喘息越來越粗重,汗珠瞬間從額頭溢出,不斷滾落。


    “殿下……”裴迎詫然喚出聲。


    太子對貓敏症嚴重,哪怕飛毛落在肌膚,也會引發病症,每每凶險異常,年幼時甚至險些喪命。


    太醫匆忙從殿外湧入,一片嘈雜的呼喊中,隔著人群,裴迎望著她的夫君,怔怔地出了神,心底一片迷惘。


    陳敏終竟然發了敏症,難道說大婚之夜是她多心了?


    這天夜裏,裴迎沒法睡著,她一直記掛著陳敏終的身份,若按宴會上的種種表現,他便該是真正的太子。


    可是裴迎的直覺告訴她,其中有古怪。


    到了第二日,陳敏終身上好了些,他讓阿柿在房中的三圍屏羅漢榻上放了被褥,夜間他便寢在羅漢榻上,與裴迎井水不犯河水。


    在房中時他甚少與裴迎說話,除了必要的事情,大多簡單地以嗯應答。


    裴迎越發想知道他究竟是誰,睡覺時,隔著兩層帷帳,透過一圈淡淡的光霧,陳敏終在矮圍上寫字。


    她瞧了一會兒,忽然記起一件事情。


    行宮一夜,她狠狠地咬過他一口,那時帳子裏昏暗,她又因為酒意而渾渾噩噩,並不十分清醒,咬痕約莫是在腰腹以下的地方。


    她隻記得自己下口沒輕沒重,咬得厲害,讓人有些惱了,這種痕跡不易消散,或許仍留下了淡淡的印子。


    月至中夜,陳敏終歇下了。


    燈火熄滅,滿室黑黢黢,院子外頭靜悄悄,僅能聽見一兩聲蟲鳴,和花瓣簌簌墜地的聲音,裴迎險些睡著了。


    她睜開雙眸,陳敏終的呼吸逐漸均勻,料想他應該睡熟了,裴迎打定了主意。


    一雙玉足踩在地上,她輕手輕腳,在黑咕隆咚的屋子裏摸索著,未料,一頭撞在了矮幾上,她吃痛地“嘶”了一聲,捂住頭,看了看羅漢榻上並無動靜。


    裴迎半跪在榻邊,她的眼眸已適應了夜色,影影綽綽能瞧見個輪廓,陳敏終隻著了單衣,手臂露在被子外頭。


    她小心地探出手,從被子底下觸到他的身軀,指尖輕盈,未發出一點聲響。


    指尖將衣裳往上慢慢勾著,陳敏終皮膚雪白,若有淡痕必定極明顯,恰好有月光借過來,裴迎越發湊近。


    她大半個身子掩在被子下,手指貼在陳敏終左腰腹。


    他皮膚溫熱,湊近了能嗅到他身上那股沁人心脾的甜香,充盈在少女的鼻端,淡淡的揮之不散。


    手指在每一寸遊曳,感受到了他輪廓分明的腹肌,薄薄的一層,堅韌有力。


    被子悶得人麵紅耳熱,汗珠從額頭上滑落,她的呼吸也潮濕起來,細碎又急促,裴迎瞧見左腹沒有,又探身過去,找一找右邊。


    她緊張屏住氣息,不敢讓呼吸落在他皮膚上。


    裴迎心下正奇怪,是不是她記錯了,或許咬痕並不在腰間呢?


    忽然,背上涼颼颼的,被子被猛地掀開,裴迎一抬眼,尚未反應過來,一隻手按住了她的脖頸,將她淩厲得抵在牆上。


    陳敏終將她當做了刺客。


    她被按得喘不過氣,麵色漲得通紅,拚命蹦出一個字:“殿……”


    脖子上的力道鬆下來,陳敏終看清了她的臉,放了手。


    裴迎癱軟地坐下來,死裏逃生一般,摸著自己的脖子,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對上陳敏終那雙寒冽的鳳眸。


    她心中隻有後怕,方才窒息的一瞬,殺氣爆烈,壓迫感驟近,她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陳敏終皺眉道:“你為何總做這些宵小行徑。”


    回想起方才她在自己身上又摸又尋,陳敏終神情越發冷峻。


    他問:“你是何意圖。”


    裴迎:“我叫噩夢魘著了,不知怎麽便驚動了殿下。”


    陳敏終的表情似乎在說你繼續編。


    裴迎低聲嘟囔:“殿下您有敏症,便不允許旁人有夢魘症嗎?”


    提到敏症,陳敏終若有所思,黑暗中,他靜靜坐在榻上,更加辨不出情緒。


    那晚他於宴會中發了敏症,是由隨身攜帶的藥粉造成。在細節上他從不會掉以輕心,哪怕對自己狠一些也無妨。


    陳敏終忽然說道:“前日你抱住了貓,很好。”


    “若是貓被母妃處死了,幼吉一定會傷心,她本就膽小怕事,母妃不喜歡她,她心底一直有些妄自菲薄。”


    裴迎沒想到這樣一尊煞神也會關心小妹,也會有柔軟之處。


    她意識到陳敏終的目光注視了自己許久。


    陳敏終緩緩開口:“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


    裴迎有些不可思議:“什麽?”


    他讓她好好想,他是男人,隻要她不提什麽太過分的要求,他都會盡力滿足她。


    裴迎心想,殿下一諾千金,她可不能白白地浪費機會。


    她說:“那我得慢慢想。”


    “嗯。”陳敏終應了聲。


    裴迎拉上了帳子,心底有些疑惑,方才她輕手輕腳的,怎麽那麽快就弄醒了陳敏終呢?


    在他身上什麽也沒尋著,倒是摸到了一把匕首,此人真是謹慎小心,不知裴迎想到什麽,耳根子竟然熱起來。


    殿下的神情是冷漠的,身子卻是滾燙的。


    “怎麽還不睡?”他的聲音傳來。


    陳敏終有些不耐煩地揉了揉額頭,方才裴迎不知做了什麽,讓他莫名煩躁起來。


    裴迎似乎被人看透了心事,過了好一會兒,悶悶道:“睡不著。”


    他頓時不悅,裴氏是因為睡不著所以來折騰他嗎?她很沒規矩,而且認不清自己的身份。


    一陣腳步聲,床榻邊陷了陷,是殿下坐在這裏嗎,裴迎畏懼地睜開眼,撲鼻而來溫熱的香甜,逼仄得她緊張起來。


    她天真地問了一句:“殿下,您在想什麽呢?”


    黑暗中,殿下一聲冷笑,聲音格外清晰。


    “我在想,裴氏,你嬌氣得不得了,一定很容易很弄哭吧。”


    他專門嚇唬夜裏瞎折騰的小姑娘。


    “啊……”


    可怕至極,裴迎嚇得將被子拉過了頭頂,霎時紅了臉。


    第7章 妞妞最喜歡您了


    一連幾日,裴迎睡了個安穩覺,一掃霧霾,她沒在陳敏終身上找到不合時宜的印記,又聯係他在筵席間的種種表現,心道自己果然是錯怪了夫君。


    既是如此,裴迎心想太子不願與自己同房,或許是之前對她有偏見,她得想法子化解才是。


    這日清早,裴迎同太子用膳,廚房預備了漢宮棋圓麵片湯,百合粥裏加了火腿蝦仁,配上這個時令新鮮的白炙蘆筍。


    還有裴迎喜歡的一籠蜜煎,各樣碟子裏盛了芝麻醬醋薺菜的佐料。


    裴迎一向胃口好,用完過後,清了口,阿柿捧來一個漆彩繪寶托盤,絨布下是二十塊沉甸甸的金元寶,底部刻了琴瑟永攜的字樣。


    另一個長條形的紫檀木匣中,擺設著一尊白璧無瑕的玉佛,價值連城,這些是陛下恩賜,剛由張掌印送了過來。


    裴迎對太子笑道:“都是那日殿下在筵席上射箭贏的好彩頭。”


    陳敏終靜靜道:“是父皇賞你的,你收著吧。”


    闔上了蓋子,裴迎悄悄瞥了陳敏終一眼,見他今日心情愉悅,於是開口道:“那晚您不是說許我一件事嗎,我已經想好了。”


    陳敏終抿了一口茶,等她接著說。


    裴迎道:“照祖宗慣例,每月五號二十號,我可以出宮回家一趟。”


    陳敏終眼皮未曾抬一下:“我可以向父皇奏請,你不必擔心。”


    她不是擔心這個,她是另有所圖。


    裴迎低頭莞爾:“我自知不敢勞煩殿下,可是後日回家,正好逢上爹爹壽辰,府中大擺筵席,爹爹一向勤懇老實,不敢妄稱殿下為婿,這幾日,我一直思索著該如何為爹得慶壽,以表孝心。”


    她道:“若是殿下後日無事,您能陪我一同入家宴,便是對爹爹最好的賀壽禮了。”


    得寸進尺,陳敏終微微蹙眉。


    他一下子便明白了裴迎的小心思,裴老爺過壽宴,以裴家那個膚淺張揚的性子,必定大擺長龍筵席,請上整個京城的勳貴,不管素日有有仇還是有怨,隻一心彰顯他是太子老丈人的氣度。


    若是太子親臨裴府,更是給他老臉添金,前所未有的殊榮,以此矯飾他們裴家擺不上台麵的家世。


    這對父女,是想拿他做個神像金身的擺設呢。


    可是,她是怎麽敢提這句話的?


    陳敏終放下茶盞,問:“是你爹來信告訴你的,還是你自己的意思。”


    他的麵色一點點冷下來,裴迎心知拂到了他的逆鱗。


    自大婚之夜他不許裴迎碰他起,她漸漸摸清楚了,太子厭惡裴家,更與昭王有嚴重的過節,他懷疑自己是昭王派來的。


    倘若她給他解釋,行宮發生的事昭王並不知情,他也一定不信。


    裴迎道:“並非爹爹來信,是我作為一個女兒的心意,爹爹若是知道太子會來,一定十分歡喜。”


    “歡喜。”他重複了這個字眼。


    他忽然轉過頭,冷笑一聲:“你確定是歡喜,而不是驚恐。”


    裴迎被他這副樣子弄得啞口無言,可她不願放棄,裴家為何機關算盡也要將女兒送上枝頭做鳳凰,她為何非得嫁給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


    不過就是為了出一口惡氣,為了裴家能真正躋身大驪的一流門閥,不必再因草根新貴的身份受人排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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