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陳敏終表麵嚴謹克製,就喜歡她這副矯情模樣,就享受她使勁兒折騰他。


    他驀然低頭,滾燙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頸和耳根上,裴迎很沒出息地蜷縮住了身子,腳背微微繃直,在他懷裏僵硬得不敢施展開。


    “本宮喜歡你。”


    他的聲音極輕淺,落在耳朵眼兒卻清晰。


    殿下平日裏沉默內斂,將性情一收再收,極少說喜歡這種詞,僅有的幾次,都是在床榻間聽到的。


    可一旦說了,便很認真,她抬頭,對上陳敏終眼眸中的赤誠。


    他說了喜歡她還不夠,還要親,懷裏的人軟得像一灘融融湖水,雙手勾上他脖頸,隻能盡力攀附著他。


    殿下不知憐惜為何物,從唇上輾轉到頸間,於鎖骨處,手扣在她的後頸,霸占得更加凶猛,細細密密,在嬌嫩的肌膚留下大片惹眼的吻痕。


    陳敏終最後還是難以自製,在她唇齒間輕咬了一下,摩挲她的臉頰,好整以暇:“乖點多好。”


    各地州府選拔的一兩千名舉子還未等天亮便已經聚集在禮部南院之外,那些豪門世族自有仆役帶著考試必備的香爐,木炭,脂燭等在身後等著。


    尋常人家便隻能肩挑手抗,熙熙攘攘的擠在一邊,京都一時麻衣如雪,滿於九衢,好不熱鬧。


    而今尚武的大驪王朝並非未曾有過名士風流的氣韻,恰恰相反,三百年前的臨昌盛世,天下文氣沸騰,多少驚才豔豔的文人同台登場,好不熱鬧。


    隻是這繁華勝景,卻是轉瞬即逝,甲子後,便再沒有出過下筆可催城的風流人物。


    到了征戰頻繁的今朝,更是重武略而輕文韜,百年前還無比重視的詩詞歌賦,此時隻剩下象征性般一個時辰的揮毫時間,昔日放榜後,一篇詩詞動京都的盛況,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


    裴迎兒時在學塾讀書,最令先生頭疼,與薑曳珠是天字第一號劣童。


    用起熟宣與毛筆是什麽滋味,渾然忘了,平生最愛摩挲她的寶貝金子,無聊時寧願拿著樹枝在地上塗塗畫畫。


    後來薑曳珠不知從哪兒聽說那有名的關東遼毫乃是狼毫製成,生了好奇心思,第二日清晨,見薑曳珠命扈從打死了隻狼,拎了隻一人高的巨狼從學塾中走出,嬉皮笑臉問她。


    “小笨妞,你可知這隻大狼,夠換幾支毛筆?”


    天光下,他趾高氣揚,威武極了,眾人嘖嘖稱奇,他就是存心顯擺的,裴迎心下腹誹,又不是他打死的,神氣什麽。


    裴迎沒有告訴薑曳珠那價格不菲的關東遼毫乃是用的黃皮子的尾巴尖製成。


    她喚阿柿拿著這張上好狼皮去集市上換了些錢,依舊是以樹枝代毫錐,以天地為素紙,隨便塗抹,總歸昭王會誇讚她獨有心思。


    她又想起:每年春節時,王爺會磨些墨,寫兩幅春聯掛在宅子外。


    京都高,最高是皇城。


    這句話不僅說的是地位,也是地勢。


    大驪建國初始,現在的京都城正中本為一座丘陵,而今成了百裏肥沃平原,風光獨佳,城際不斷向外擴展,這才造就了如今的雄城風流。


    如今,陳敏終手扶著鎏金朱欄,近處便是那座如匍匐巨獸的大觀權力中心,這些士子是大樹上的槐葉,而殿下便是那棵槐樹。


    裴迎站在觀鹿台上,望著士子陸陸續續出來,螞蟻般四處蔓延開來,不禁怔怔問道:“京都城中還有如此高樓?”


    然而陳敏終隻是淡淡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裴迎恍然大悟,牽過了他的手:“殿下,這人間比我想象得大的多了。”


    這麽看,人間的這些小事,有時挺無趣的。


    可是與殿下攜手看明月初升,螢火飛舞,池魚跳出水麵,也挺有趣的。


    裴迎望向了殿下的側麵,兩隻手不由得攏緊了些,嘴角微翹,殿下雖說平安符是假的,卻將她送的假平安符懸掛在心口,捂熱了也不肯放。


    平安好,人間最好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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