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皮膚極白,崩起的青筋血管異常分明。


    這種時候,喬司月已經顧不上會不會泄露心底事,隻能鋌而走險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林嶼肆。”


    盛薇倒沒有顯得很驚訝,“出什麽事了?”


    喬司月快速組織好語言,將事情大致轉述一遍。


    盛薇安靜聽了會,“司月,這是你第一次向我表露你的心意。”


    喬司月臉不知所措地燒起來,想要辯解又找不到讓自己心安理得的借口,隻能遮遮掩掩地看向腳尖。


    盛薇爽快應下,“你放心,不會出事的。”


    “謝謝盛老師。”


    離開前,盛薇將一套全新的畫筆遞到她手裏,“司月,你要記住‘青春須早為,豈能長少年’這句話不隻適用於學習,同樣適用於你在這個年紀想擁有的一切,包括夢想,還有喜歡的人。”


    喬司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盛薇摸了摸她腦袋:“老師希望你能心想事成。”


    -


    蘇悅檸也不知道從哪冒出的念頭,非要去受害者那找到突破口。


    “阿肆和陳載肯定是清白的,被打那人身上的傷也不假,這說明什麽?他倆就是被栽贓的,估計是真正的施暴者耍了一些手段,讓受害者說假話。欸你覺得我分析得有沒有道理?”


    沉默片刻,喬司月點頭,“可那個人不一定會改口。”


    蘇悅檸胸有成竹地說:“我帶了一千塊錢,還不信撬不開他的嘴了。”


    “……”


    喬司月正準備告訴她自己已經找到證據,蘇悅檸先一步將人拽進的士,半個小時後,車在籠雀巷停下。


    旁邊還停著輛黑色奔馳。


    “s級amg,豪車欸。”蘇悅檸探出半截身子,右手拍拍喬司月的胳膊,示意她過來些,“我怎麽記得這人家裏沒什麽錢?”


    一說完,喬司月看見一女生從院裏出來,身形纖薄,長發垂在兩肩,看不清五官,隻知道她皮膚很白。


    “是她呀?”


    喬司月沒見過那女生,“你認識嗎?”


    “她和你差不多時間轉來的,現在就住我家隔壁,好像是陳載的女朋友,上次運動會她不是跟陳載當著全體老師的麵秀恩愛嗎?”說著,蘇悅檸恍然大悟地哦了聲,“那她應該是為陳載來的。”


    喬司月沒搭腔,看著女生鑽進車裏,黑色轎車從身側駛過,帶起一陣肅寒的風。


    她身子一抖,剛把領子豎高,就被蘇悅檸挽住手臂,往反方向帶。


    “這麽冷的天,找家奶茶店喝點熱的。”


    喬司月詫異:“我們不進去了嗎?”


    “不用擔心,宋清酒會處理好的。”


    喬司月咬了下嘴唇,由她牽住自己的手往另一頭走去。


    等找到奶茶店坐下,蘇悅檸見她一臉愁容,才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你還在擔心林嶼肆啊?”


    喬司月被珍珠嗆到,猛咳幾下,臉漲到通紅,卻因此藏住了真實的情緒反應。


    緩過後,她輕輕搖了搖頭,想說什麽又忍住了。


    蘇悅檸捧住她的臉,神情嚴肅,“司月,不要藏著這麽多心事,會很累的。”


    喬司月應了聲好。


    蘇悅檸幽幽歎氣,她知道剛才的話,喬司月是一點沒聽進去。


    -


    事件很快反轉,受害者改了口供,倒頭指控當日在場的第四人。


    這人和陳載都是市田徑隊的頭號種子,但這次全國高中運動會市裏分到的名額隻有一個,教練綜合考量後,決定讓陳載上場。這人平時在學校就是校霸做派,經常欺負學弟學妹,心懷不甘卻也隻能將氣撒在比自己弱小的人身上,湊巧那天被路過的陳載和林嶼肆看到,這人就順其自然對受害者進行一番威逼利誘,才會有現在這一出狗咬呂洞賓的戲碼。


    真相水落石出,加上盛薇拿著鐵證到學校替兩人作保,學校很快撤銷了對他們的處分。


    喬司月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裏湧上一股難言的晦澀。


    蘇悅檸說得不錯,有宋清酒出手,事情很快就能得到解決。


    不像她,無權無勢,隻會像個傻子一樣,在大雪天到處搜尋能夠證明他清白的證據。


    可比起失落,這會更多的是欣喜和激動,想親口將這消息告訴他。


    等到她站在別墅門口時,腳底卻像被釘住一樣,手也僵硬到摁不下門鈴。


    雪已經停歇,但傍晚的風還是大,氣溫比白天又跌下幾度。


    喬司月扣緊圍巾,雙手交搓,時不時哈口氣。


    車輪碾壓積雪的動靜由遠及近,她眯著眼睛扭頭看去。


    男生今天戴了頂黑色毛線帽,側邊貼著耐克的小logo,帽簷壓得很低,劉海蓋下來,遮住大半眉眼。天氣冷,鼻子到下巴這段被凍得通紅。


    寬大的長款羽絨服兜在灰色衛衣外,腳踩一雙黑白相間的運動鞋,偏休閑的打扮,但沒有平時的隨意,整個人好像被鬱氣纏繞著,微抿的唇角流露出不容忽視的消沉。


    喬司月眼睛一亮,板鞋踩在積雪上,發出哢哢的聲響。


    她在男生身前停下,眉眼彎彎,“你聽說了嗎?學校已經撤銷了對你的處分。”


    林嶼肆盯她幾秒,見她衣衫單薄,扛不住風似的,身子微微發顫,“這麽冷的天出門,就為了和我說這個?”


    這不重要嗎?


    喬司月遲疑幾秒,點頭,忽然又改口,“我來找悅檸,路過你家,想起這事,就過來和你說一下。”


    林嶼肆眼眸深邃,臉上也看不出情緒,“我知道了,多謝。”


    隨後抬手往身後一指,“她現在不在家……進去坐會?”


    喬司月下意識跺了幾下腳,怕再待下去,心底的行蹤會被泄露得一幹二淨,隻能搖頭說:“既然她不在,那我就先回去了。”


    剛轉身就被叫住,“等我幾分鍾。”


    兩分鍾後,林嶼肆拿著一件白色羽絨服出來,“給。”


    喬司月愣了下,“謝謝。”


    她個子不算矮,但外套寬大,又是中長款,穿在她身上,幾乎要蓋住腳踝,顯得人格外瘦小。


    “我先回去了。”


    林嶼肆嗯一聲,推著自行車往前走了幾步,忽地回頭。


    清泠泠的燈光夾著細碎的雪花平鋪在女生肩頭,很快連人一起淹沒在夜色裏。


    林嶼肆腦海中忽然閃出她的臉,氣質清淡得像從海水裏過濾出來的白,隻有眉眼濃烈如玫瑰。


    晃神一霎,他轉身將車推進庭院。


    喬司月不敢穿這麽一身回家,確定蘇蓉出門後,才一溜煙跑進院子,直奔四樓,小心翼翼地拂開羽絨服上的雪碴子,將衣服掛好,被凍僵的手慢慢回暖。


    晚上八點,蘇悅檸到喬家找她,“我今天在學校看到盛老師了,她告訴我是你拜托她替阿肆說好話的。”


    喬司月點了點頭。


    蘇悅檸替她打抱不平:“憑什麽你在背後累死累活的,他什麽事情都不用幹就能洗脫罪名了?那成語怎麽說的來著?哦對,坐享其成。”


    喬司月默默捂住她的嘴,看了眼門口的方向,壓低聲音說,“其實也不能算是我的功勞,如果不是宋清酒和盛老師,事情沒法這麽順利解決。”


    蘇悅檸扯開她的手,不再就這個話題跟她據理力爭,“所以你真不打算告訴他?”


    喬司月抿唇不語。


    她隻想替他洗刷汙名,但不想讓自己的付出成為他的負擔。


    蘇悅檸恨鐵不成鋼地彈了下她腦門,“你說你這吃力不討好的,到底值不值得?”


    “我不知道值不值得。”喬司月說,“我隻知道我不夠坦蕩不夠磊落,但我希望他能清清白白的。”


    蘇悅檸默了默,歎氣:“你說你傻不傻呀?”


    喬司月眨了下眼睛。


    彼時她沒將這句話放在心上,更不曾料到,她放在心尖上的少年會在多年以後,在層層疊疊的霧靄中,在一片哀慟聲中,以低沉頹唐的姿態問她同樣的問題:“喬司月,你傻不傻?”


    第25章 那些縈繞在心頭的懵懂情愫


    兩天後, 喬司月收到趙毅發來的競賽獎金,這筆錢喬崇文以紅包的形式,轉交到她手上。


    喬司月看了下, 裏麵有八百塊錢。


    一等獎獎金六百,也就是說喬崇文多塞了兩百進去。


    但這究竟是他的主意,還是蘇蓉的授意,喬司月無從知曉。


    聖誕節前一周, 明港的節日氣氛已經濃鬱,不少店鋪門口擺著一棵人形般大小的聖誕樹, 上麵掛滿蝴蝶結、小彩球和許願賀卡。


    蘇悅檸在網上定製了一棵兩米多高的聖誕樹, 周末叫上喬司月一起去玩具城買些裝飾。


    主櫃台上的變形金剛模型一直沒撤下, 喬司月瞄了眼價格,還是598,隻不過旁邊掛了個“80%”的打折標簽。


    蘇悅檸填好快遞單, 看見喬司月正盯著一處發呆,走過去指著模型問:“你喜歡這個?”


    喬司月搖頭,“小弋生日快到了,想送他個好點的禮物。”


    蘇悅檸好氣又好笑,食指輕輕抵著她額頭,恨鐵不成鋼道, “舍不得花錢在自己身上,給塑料弟弟隨便一花就是六張毛爺爺,你可真行。”


    喬司月無所謂地笑笑,“小弋和他們不一樣。”


    “他們”是誰,蘇悅檸一下子反應過來,話在嘴邊滾了幾遍,又盡數咽了回去。


    回到家, 喬司月從紅包裏拿出五張大鈔塞進口袋,瞥見窗外白茫茫的夜色,又將錢放回去。洗完澡出來,坐在書桌前,剛打開畫冊,樓道腳步聲傳來,不一會工夫,燈光鋪滿過道。


    喬司月眼疾手快地將畫冊塞回抽屜鎖上,蘇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給你買了條裙子,你試試,不合身我去退了。”


    蘇蓉沒敲門,直接趿著拖鞋進來,手裏拎著一個包裝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昨日情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薑厭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薑厭辭並收藏昨日情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