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戴著一副金邊眼鏡,而鏡片下的目光,深邃,銳利,充滿壓迫性,很難有人能夠跟他對視超過十秒。


    這場戲裏,丈夫並不知道女兒在家,這也是女兒第一次見到父親儒雅麵具下獸性的一麵,她對繼母的敵意轉化為同情,預謀著幫著她逃跑,之後被父親發現,繼母在她的麵前被毆打。


    從此,水火不相容的女人和女孩,開始共同麵對相同的命運。


    而這考驗的就是演員情緒處理能力,溫晚和葉淩歌隻要對角色理解有一點兒偏差,表情和細節處理有瞬間的不到位,都會讓觀眾抽離,導致這場戲全麵崩潰。


    所幸,兩個人都處理的非常好。


    包括溫晚因為經常啃咬而短粗的指蓋,和葉淩歌因為拖拽導致紅腫的頭皮,每一個細節都讓觀眾完全沉浸在這場表演裏。


    不止是兩位主角,觀眾也沉浸其中,與她們麵對著共同的命運。


    表演結束,演播廳的燈光亮起。


    沈朝鼓起了掌,現場的演員和其他評委才陸陸續續回過神,拍起了手。


    等候區鴉雀無聲。


    新人麵麵相覷,而之前自以為是挑戰溫晚的同期,此時紛紛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黃慧莉不以為然:“溫晚真的很會選角色,知道自己的強項在哪裏。”


    眾人紛紛沉默。


    老前輩邱敬輕輕掃了她一眼,緩緩開口:“看得出來,溫晚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員。“


    黃慧莉立馬搭腔:“對吧?她的演技怎麽說呢,就感覺一直是在演自己。”


    邱敬沒有搭理她,擰開手裏的保溫杯道:“她很年輕,但是又能從她身上感受到不符合年齡的成熟和閱曆,是屬於老天賞飯,自己又很努力的天賦型演員。”


    黃慧莉:“……”


    旁邊幾個有資曆的演員都不自覺點起了頭。


    “她這八年沒有拍戲太可惜了。”


    黃慧莉暗自攥緊了拳頭。


    如果沒有溫晚,那屬於《晚江》的所有榮譽都應該屬於她。


    鏡頭切回演播廳,溫晚和葉淩歌已經氣喘籲籲來到台下,沈朝麵無表情翻閱著手裏的劇本和資料表,將一個主考官的壓迫感拉到極致。


    觀眾席鴉雀無聲。


    沈朝抬頭看了她們一眼,沒有說話,抬手示意另外三位評委說話,而評委講得跟邱敬差不多,紛紛對溫晚和葉淩歌表示肯定。


    鏡頭再次來到沈朝這邊。


    沈朝抬起頭,鬆開手裏的劇本,率先看向溫晚:“你台詞不是很好,相比你的表演。”


    溫晚也不知道這句話是誇是褒。


    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你的表演很好,但是我沒有看到和晚江不同的東西。”沈朝說:“你還是在憑直覺演戲。不是說不好,但這會限製了你的成長。”


    溫晚仍然沒有說話。


    “如果是其他人我會給一個s(晉級卡),”沈朝神色坦然,一副就事論事的表情:“但是你不行。相比起葉老師,你的經驗太少了。”


    他翻了一眼資料表,“我看上麵說,你七年沒有拍戲了,為什麽?”


    “是拍得少。”溫晚糾正道。


    “但沒有一部是主角。”沈朝看著資料表上的‘特別出演’,頓了頓道:“更像是在被迫謀生。”


    第17章 新接劇本   “下車,我在車裏等你。”……


    溫晚:“……”


    “你有天賦,但是也僅僅是有而已。比起你背負的榮譽,我覺得你做得還不夠。一部晚江,夠你吹一輩子,但是你不能一輩子都隻有晚江。”沈朝推了一下鏡框:“這場競演,獲勝是葉淩歌老師。”


    眾人麵麵相覷。


    他沒有在點評溫晚的表演,而是在對她當前獲得的所有榮譽進行否定。


    有點對人不對事的意思。


    “沈朝老師,”溫晚沒有說話,葉淩歌聽不下去了,“我覺得你對溫晚太嚴苛了。除開晚江,她的表演經曆,可以完全被定義為一個新人演員。”


    “一個出道七年的新人演員嗎?”沈朝反問。


    葉淩歌一時啞然,“可是她的表演經曆,相對今天的表演,她完全能得到一張s卡。”


    沈朝盯著她沒有說話。


    葉淩歌說:“我這個年紀,對我來說,晉不晉級並不重要,但是她還很年輕,需要被認可,被肯定。我不希望你今日的決定,讓我們失去一位優秀的電影演員。”


    “你又怎麽知道,我今日的決定,不是在讓她成長呢?”沈朝同樣字字逼人。


    現場拔刃張弩。


    葉淩歌張了張唇,還想說些什麽,但是被溫晚攥著手指,製止住了。


    溫晚淺淺一笑,畢恭畢敬鞠躬致謝:“謝謝沈朝老師。”


    沈朝沒有說話。


    葉淩歌負氣出走。


    “溫老師,你稍等一下。”主持人拿著台本說:“三位評委老師,有一次考核選手的機會,你隻要通過他們現場布置的考題,就可以直接晉級下一輪,請問你願意接受這個挑戰嗎?”


    她如果不接受這個挑戰,就是玩不起。


    如果接受,沒有通過,那就會更加難堪。


    她微微一笑:“可以,但是可以邀請沈朝老師跟我搭戲嗎?”


    沈朝沉默不語,鏡片下的眼神平靜無波,看不出情緒。


    主持人麵露難色:“這……”


    小心翼翼打量著沈朝的臉色。


    沈朝摘下眼鏡問:“搭什麽?”


    主持人看了一眼台本解釋道:“這是一場對手戲,溫晚老師扮演即將和親的公主,而你將扮演她的心上人。她知道是你向陛下進言,讓她去和親,但是你並不知道,甚至有幾分輕視她,而這將是你們的最後一次見麵。”


    沈朝唇角微挑,“我覺得,對你而言,選我,實在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溫晚回以一笑:“但您是當下最合適這個角色的人選,沒有之一。”


    “你覺得我是在輕視你嗎?”沈朝聽出她話裏有話,毫不客氣擺在明麵上。


    “我是在質疑您的傲慢。”溫晚仍然笑盈盈的。


    演播廳鴉雀無聲。


    黃慧莉暗自發出一聲冷笑,這金絲雀當久了,真是連什麽人該惹,什麽人不該惹都看不出來。


    沈朝不僅是圈內最有話語權的青年影帝,而且是多家上市影視公司的投資人、合夥人,掌握的圈內資源,絲毫不亞於封騰。


    溫晚算是將自己在這個圈子的路徹底堵死了。


    沈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一邊解開自己的襯衣紐扣一邊回道:“我接受你的邀請,但是希望你以後不要為此時的選擇後悔。”


    溫晚無視他的挑釁:”謝謝您。”


    兩人換上看不出朝代的舊時服飾,簡單的做了妝造,便根據已有的題目,即興上台表演。


    “阿晚,你這麽晚來見我,所為何事?”沈朝身著月色長袍,手持折扇,一雙桃花眼滿是溫柔。


    此時,溫晚已經知道是他向父皇進言,將她送往蠻荒之地和親,但是她看他的目光依然溫柔。


    “沈郎,我聽說江州山洪,宜州大旱,邊關常年戰亂,除了都城,十二州府早已是民不聊生。”她將目光投向觀眾席的上空,仿佛看到一片梅花林:“這片梅林,還是當年,我和你親手種下的,你說等到梅花滿園,雪落滿地,你就娶我。”


    沈朝微微一怔。


    她望著不存在的梅花林,眼底漸漸生出一層薄薄的淚水,卻還是故作堅強,笑道:“沈郎,我不能嫁你了。”


    滿腦子隻有兒女私情月的小姑娘生出不符合年齡堅毅和勇敢。


    看向台下的每一眼,都像是在俯瞰千瘡百孔的寸寸山河。


    她什麽都沒說,但是她眼神決絕,大義已明。


    沈朝看向她的眼神,已經不知不覺從輕視變成愕然、敬佩。


    她伸出手,看著空無一物的掌心,又如小女孩般,天真無邪笑道:“下雪了。”


    沈朝臉上伸出一抹疑惑。


    她抬頭望著不存在的漫天大雪,喃喃自語道:“今生也算與君共白頭了。”


    故事至此,戛然而止。


    沈朝尚未回神,她已經在謝幕。


    台下掌聲雷鳴。


    然而主持人給出的答案是:不予通過,其原因是她的表演沒有迎合主題。


    “不予通過?”等待區和現場一片都是嘩然。


    沈朝低頭沉思,似乎並不對這個結果感到意外。


    溫晚似乎也早有預料,從容一笑,徑直從舞台上離開了。


    她摘下耳環,回到休息室。


    莫莫還在跟工作人員理論,溫晚把她勸回來:“沒有必要,等節目播出後,觀眾自有定奪。”


    “可是他們要是惡意剪輯……”


    “剪不了的。”她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換下演出的服裝,拿上自己的小包:“走吧。”


    ”溫老師,”工作人員追過來,“現在第二組剛剛開始,您要不要看一看再走?”


    莫莫出於禮貌問:“是什麽?”


    “黃慧莉和吳亞婷老師的晚江。”


    溫晚輕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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