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聲音低沉道:“阮小姐,佛說,下一個轉角,都可能會是一種偶遇。說不定剛才殿裏的那個人,就是你此行的偶遇,你的有緣人。”


    阮昭聽罷笑了起來,紮西也賠笑。


    然後在彼此的笑容中,阮昭淡聲問:“哪位佛說的?”


    紮西:“……”


    *


    紮西之後沒敢再亂說話,因為他醒過神,才想起來阮昭可不是那種隨便能糊弄的不懂行遊客。


    人家雖然話少,可是對曆史典故,信手拈來。


    好在阮昭也沒追究他的信口胡說,問道:“這裏有可以求神拜佛的地方嗎?”


    紮西想把人往前帶,說道:“有、有,就在前麵呢。”


    他也沒說謊,寺廟裏除了和尚之外,當然是佛殿最多。


    往前沒走幾步,就有一間佛殿,紮西正想領著她進去,就聽阮昭開口:“我想一個人進去祈願,你就留在外麵等我把。”


    因是旅遊淡季,紮什倫布寺又位處後藏,比不得大昭寺那樣熱鬧。


    她進了佛殿內時,四下隻有她一人。


    頭頂是佛像,遠處似有若無的傳來著人聲,但這殿內卻寂靜的隻能聽見她一個人的呼吸聲。


    阮昭突然輕嗤一聲,抬頭望著眼前這尊慈眉善目的佛像。


    隻是阮昭並不知的是,在她輕嗤之後,佛像後側,有一扇矮門悄然打開。


    佝僂著背的高僧,正領著年輕男人而來。


    “佛祖,如果真有前世因果之說,我想我前世一定是個十惡不赦的大罪人吧,若不然現在怎麽會落得這麽一個孤絕獨身的下場。”


    “都說我佛慈悲,佛渡眾生,不如您也大發慈悲一次,渡我一回。”


    “保佑我此番所求之事,心想事成。”


    聽到這戲謔的聲音,原本已經抬腳準備往前走的傅時潯站定。


    女子的聲音明明清泠又幹淨,可說話的口吻卻透著一種說不出的玩世不恭,即便再凶神惡煞的人,進了佛殿,都會生起恭敬之心。


    偏偏她說是來祈願,卻仿佛在說著什麽好笑的事情。


    還是那種說出來,並不太相信的。


    全然一種,她就是來討個樂子的口吻。


    傅時潯並非以貌取人的性格,況且兩人之間隔著佛像,他也沒看見對方的長相。再加上他一貫冷淡待人,對誰都一樣,絕不會第一見麵,就對一個人有所偏見。


    可這一刻,他卻輕易斷言。


    雖然她的聲音很好聽,但這樣一個人


    ——絕非善茬。


    阮昭並不知道佛像後麵有過道,更不知那裏有人,她自顧自的望著佛像,她從來隨心所欲慣了,這次終於雙手合十,認真祈願。


    “第一願,若是讓我見到剛才那個男人第二麵,我一定跟他要聯係方式。”


    殿內安靜的除了她的聲音之外,就隻剩下旁邊長台上擺著的滿滿一排長明燈在搖曳,明明無聲,卻似有聲。


    “第二願,若這男人日後落到我手裏,我必好好待他。”


    原本已經準備從矮門出去的傅時潯,正巧將這兩句話,一字不落的聽進耳裏,他腳步微頓,隨後毫不猶豫的大步離開。


    *


    阮昭出來的時候,直接問道:“如果在寺內逗留到很晚,大概會從哪個門離開?”


    紮西一怔:“應該是走西南角那個門,那邊直通停車場,方便。而且很安靜,要真是逗留到關寺時,都會從那邊離開。”


    “那行,你帶我過去吧。”


    雖然不知道她想幹嘛,但是客人既然提出要求,紮西也沒有不同意的。


    到了地方,阮昭看見確實有一個門,通往外麵停車場。


    於是阮昭直接拿出手機,說道:“講解費我直接轉給你吧,我身上沒有現金。”


    可講解還沒結束呢,”紮西有些瞠目。


    阮昭一笑:“不需要了,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紮西撓了撓頭,又不敢立即走,再次問道:“這後麵還有好幾個佛殿沒去看過呢,您真不需要了?”


    “不用。”阮昭再次肯定回答。


    紮西走後,這個地方隻剩下阮昭一個人,好在附近有個長椅供人坐。


    阮昭剛在上麵坐了一會兒,結果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一隻大橘貓,雖然是長在佛寺裏的貓,卻一點兒都不瘦弱,相反它橘色的皮毛在陽光,金光燦燦,別提多惹眼。


    大概也是因為養在佛寺,習慣了寺廟裏遊客如織的場景,這大橘貓一點都不怕人。


    居然一下趴在了阮昭旁邊的椅子上。


    一人一貓,倒也和諧。


    直到好友顧筱寧的電話打了過來,鈴聲打破了這片祥和寧靜。


    大橘貓突然從趴著的狀態,有些警惕盯著她手裏拿著的手機。


    阮昭接通電話,鈴聲消失。


    於是它再次癱軟在椅子上,又成為毛絨絨的一坨。


    顧筱寧問道:“還在西藏呢?”


    阮昭懶洋洋靠在椅背,嗯了一聲。


    “你幹嘛呢?”顧筱寧聽著她這聲音,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阮昭:“在跟一隻大橘貓一起曬太陽,然後等人。”


    “你怎麽還跟貓混在一起了,你不是平生最討厭麻煩的,說但凡要照顧的都是麻煩……”顧筱寧笑著打趣,突然聲音好像被截斷,陡然停住。


    直到幾秒後,她再次開口問道:“你等誰啊?你不是一個人去西藏的嗎?”


    “一個男人。”


    阮昭言簡意賅的四個字,不僅沒打消顧筱寧的好奇,反而讓她越發想要刨根問底。


    顧筱寧大驚:“什麽男人?該不會是你在西藏遇見的男人吧?什麽情況,這可不像你,你不是從來不近男色的?你們認識多久了,在哪兒認識的,對方靠譜嗎?”


    頃刻間,顧筱寧化身十萬個為什麽,隔著手機都能感覺到她排山倒海的疑問。


    阮昭仔細想了下,很嚴謹的說:“暫時應該還不算認識吧。”


    顧筱寧:“???”


    “一見鍾情知道嗎?”阮昭餘光瞄著旁邊再次癱成一團的大橘貓,伸手在它柔軟而光滑的身上揉了揉:“我好像對他一見鍾情了。”


    顧筱寧:“…………………”


    要不是顧筱寧太熟悉她的聲音,隻怕都要懷疑對麵換了個人,要不就是被人魂穿了。


    靜了一瞬後,顧筱寧鄭重問道:“我先聲明啊,我不是歧視單身。但是你確定你一個母胎單身,單身了二十六年的人,真的知道什麽叫喜歡?”


    一見鍾情,顧名思義,就是第一眼看見,就心動了。


    喜歡是什麽,阮昭以前還真不知道。


    她沒喜歡過別人,也沒嚐試過。追她的人猶如過江之鯽,拿鑽石、開豪車,甚至直接往她麵前放別墅鑰匙的人都有,可是阮昭對那些人從來,沒有,哪怕一絲的旖念。


    不管對象長相如何,身價背景如何,阮昭沒興趣就是沒興趣。


    連顧筱寧都感慨過,阮昭這幅長相,居然還有孤獨終老的可能性。


    可見這個世界也沒什麽不公平的,老天爺雖然給她上好的皮相,卻也給她一顆對全世界都通透冷漠的心。


    她不想要靠近任何人,也不許別人靠近她。


    現在,顧筱寧居然親耳聽到,阮昭說對一個男人一見鍾情。


    “還有,你剛說你們還不算認識,”顧筱寧依舊不敢置信,“你不會是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聞言,阮昭笑了起來:“我會知道的。”


    顧筱寧要不是這會兒身處北安,離的太遠,她恨不得馬上打飛機過來看看,這男人到底長了個什麽三頭六臂,“你該不會是直接去問吧?”


    “為什麽不?”阮昭反問。


    顧筱寧被震驚之餘,又覺得這確實是阮昭的行事風格,直接,不拐彎抹角。


    她忍不住出謀劃策道:“你這樣會不會太直接了,你知道的,有些男的他就喜歡那種害羞含蓄性格的,萬一這個人就是呢。要不你寫個小紙條,找個小和尚給他送過去。當然你還千萬要讓他看見你的臉,沒有男人會拒絕你的臉,信我!”


    阮昭想了下,先前她站在廊下,那個男人轉頭過來時,他的眼神就那麽從她臉上滑過,冷淡而漠不關心。


    隻一瞬,對方就立即收回視線。


    “你覺得我這個主意怎麽樣?”顧筱寧微微得意。


    阮昭:“不怎麽樣。”


    顧筱寧還有工作,沒辦法跟她繼續聊下去,趕緊說:“我的仙女昭,等你旗勝歸來。”


    搭訕這種事並不稀罕,顧筱寧刷各路社交軟件的時候,總會看見,基本上隻要女孩是美女,男生沒女朋友,最後都會成就一段酸死無數單身狗的甜甜戀愛。


    阮昭長什麽樣,顧筱寧比誰都清楚。


    她要真的主動出擊,沒有男人能逃得了吧。


    餘下等待時間裏,阮昭拿出了平時修複文物時的心靜如水。


    阮昭從不相信命運,更不會將自己的命運交在別人的手上。


    在佛殿裏她向佛祖祈求的兩個心願,第一個心願,便是如果她能見他第二麵,就要他的聯係方式。


    所以她就在這裏,等待他們的第二次見麵。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到了寺廟快關門,有腳步聲傳來,將原本眼睛微眯著的大橘貓吵醒,它再次轉頭望過去。


    阮昭順著它轉頭的方向,同樣抬起頭。


    就見兩個背包客,出現在視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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