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霆州死死盯著她,仿佛麵前是什麽失而複得的珍寶。他臉上的意外和驚喜自然而然,不似作偽。


    王言卿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心悸,身體本能仿佛在呼喚什麽。他看著她為什麽會露出驚喜和哀慟?他們之間隻存在他單方麵的死纏爛打,她都厭惡到直呼其為賊,他們兩人會有這麽深的感情嗎?


    一隊舞龍從麵前經過,擋住了王言卿的視線,很快看不到對麵了。王言卿思緒混亂,後腦仿佛也抽痛起來。隻一瞬,陸珩就扶住她的肩膀,輕緩但堅決地將她的身體轉過來,盯著她的眼睛問:“卿卿,怎麽了?”


    王言卿皺著眉,吃痛地揉額頭:“我頭疼,感覺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


    她遮著眼睛,沒看到陸珩的眼瞳一瞬間陰沉。很快陸珩又笑起來,將她環到自己身前,帶著她往前走去:“可能是環境太吵了吧。都怪二哥疏忽,忘了你還在養病,我們換一個清淨的地方。”


    陸珩的手放在王言卿肩膀上,半是擁抱半是強迫地帶她離開。王言卿還在用手背敲頭,陸珩眼中劃過一絲暗芒,含笑握住她的手,說:“好了,卿卿,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既然被你忘了,說明根本不重要,你再傷害自己,二哥可要生氣了。”


    王言卿手被陸珩包住,便是想抽也抽不出來。她暗暗歎了一聲,放棄再想,靠在陸珩臂膀中,還沒留神就被他帶到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地方。


    陸珩發現他今天真是流年不利,他難得想製造些真實回憶,結果先在攤子上搖出來一個非常不利的簽語,緊接著又遇到了傅霆州,現在王言卿還露出恢複記憶的征兆。陸珩默默磨牙,早知如此,他今日便不出門了。


    但好處也不是沒有,陸珩想了一會,發現傅霆州簡直是送上門的替罪羊。看傅霆州的表情,他查出王言卿在陸珩身邊隻是時間問題了,陸珩大可利用這段時間,給王言卿灌輸對傅霆州的敵意,這支簽就是絕佳的切入點。


    陸珩思定,不慌不忙開口道:“卿卿,今日那支簽,你怎麽看?”


    王言卿倒不在意,說道:“一個消遣罷了。簽語都模糊不明,求簽者心裏惦記什麽,就會認為這支簽在隱喻什麽。至於簽語如何解,全看自己心裏怎麽想罷了。”


    她如此通透灑脫,絲毫沒有女眷求神拜佛時的怯弱,倒讓陸珩棘手了。他頓了頓,慢慢說:“也許,或可一信。”


    王言卿回頭,十分意外地看著他:“二哥?”


    陸珩竟然是個相信鬼神的人?明顯不是吧。


    陸珩臉不紅心不跳,一本正經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多防備些總不是壞事。”


    王言卿的眼神越發奇怪了:“可是,你剛剛才說,這支簽不準。”


    陸珩心想那不是還沒遇到傅霆州麽。他心虛,看到“莫要輕信眼前人”,立即代了自己進去。


    現在,他找到一個堪稱完美的替罪羊。陸珩心想他替傅霆州背了那麽多黑鍋,反過來讓傅霆州背一次,不算過分吧?他心裏想著,便信誓旦旦道:“我當時見這個簽有讖語的意味,頗不吉利,我怕影響你的心情,所以說不準。誰想轉瞬便遇到了傅霆州,這倒讓我覺得,或許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意。”


    王言卿默然望著他,陸珩也平靜回視,目光坦蕩敞亮極了。王言卿心想二哥可真是按需求簽,佛祖都算不準他的心意。


    王言卿後退一步,乖乖接受了陸珩的新解釋。她斟酌著語句,試探地說:“二哥,善思善謀是好事,但我覺得,有時候你太多疑了。”


    陸珩唇角噙笑,像沒聽清般反問:“嗯?”


    王言卿抬頭飛快看陸珩,他依然還帶著笑,眼中晶瑩水潤,但眼周平整,沒有任何隆起、紋路,明顯不是真笑。


    王言卿有些忐忑:“二哥,你不是生氣了吧?”


    “沒有。”陸珩確實不太高興,沒有男人聽到這種話後還能開心地笑出來,但說他生氣卻不至於。


    他知道他多疑多慮,已經到了折磨自己的程度。可是他沒有辦法,他不多想,明日掉的就是他的腦袋。


    陸家所有人都知道他心思深,多猜疑,但沒人敢和他說,連陸鬆和範氏都避而不談。陸珩看著平步青雲,無所不能,甚至能跟皇帝稱兄道弟。其實他和皇帝一樣,都沒有朋友。


    皇帝好歹還有蔣太後,而陸珩,和家裏人的關係卻非常平平。陸家的職位跳過長子落到他身上,他和兄長的關係不可能好,母親範氏雖然倚重他,但也怕他。


    親人尚且如此,其他丫鬟、奴仆、屬下,見了他就噤若寒蟬,怎麽敢和他說這種話?這是陸珩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你太多疑了”。


    不是用嘲諷、奚落的口吻,而是真真切切在擔心。僅憑這一點,陸珩就不可能對王言卿生氣。


    陸珩否定的很快,王言卿迅速觀察他臉上的表情,判斷出他是真的不生氣。王言卿無形鬆了口氣,道:“二哥,我並不是指責你,但是你這樣會活得很累。”


    “我知道。”陸珩難得說了句真心話,他低眸淡淡瞥了王言卿一眼,道,“你什麽時候能改正觀察身邊人表情的習慣,我就什麽時候不再多疑。”


    這話把王言卿說得啞口無言。靠表情就能推測出對方真實想法,在辦案時似乎很厲害,但放在生活中,一點都不討喜。


    誰喜歡被人窺探內心呢?靈犀靈鸞雖然是王言卿的貼身侍女,但完全不在王言卿身邊說話,陸府其他人也是,見了王言卿就低頭,一言不發。有時候眾人說得歡快,王言卿一過去,她們就集體噤聲。


    唯有陸珩這種心理強大、不怕被人揣摩的人,才能和王言卿自在談笑。王言卿也覺得無奈,可是,她沒有辦法放下分析別人表情的本能,普通女子也不願意靠近一個能看穿自己內心的人,這就成了一個無解的局。


    兩人都安靜下來。陸珩覺得過節的氣氛已經打散,再逛下去也沒有意義,他正打算說回家,沒想到旁邊酒樓走出來一行人,正好和陸珩、王言卿迎麵碰上。


    為首的人年紀已有五十多,大腹便便,麵容虛浮,走路都需要人攙著。他看到陸珩,眼睛瞪大,臉上劃過意外、妒忌、畏懼、厭惡等複雜情緒,最後變成千篇一律的笑,拱手道:“陸大人,沒想到竟然在這裏遇到了你。陸大人又立奇功,等恢複上朝後,就要正式升為三品指揮使了吧?”


    他嘴上說著奉承的話,眼睛卻滴溜溜看向王言卿,上下掃視,眼神讓人很不舒服。陸珩淡淡笑著,另一隻手卻伸開,旗幟鮮明地將王言卿護到自己身後:“昌國公,久違。”


    作者有話說:


    陸定諤的簽:當盒子裏有一隻簽,有可能是準的,也有可能是不準的,到底準不準取決於他看到簽語的那一瞬。並且隨著時間變化,準與不準可以相互轉換,一切轉化原理和解釋權都歸陸珩所有。


    第38章 錯過


    陸珩將王言卿護在身後,動作雖然不大,但意味十分強勢。男子看到陸珩的表態,不敢再盯著王言卿,卻還不甘心,嘴上陰陽怪氣說道:“先前一直聽聞陸大人不近女色,沒想到傳言不可信,明明陸大人攜美出遊,快活的很。陸大人在哪裏找來了這麽美貌的女子?陸大人有門路,何不介紹給我?”


    男子的語氣猥瑣下流,聽得王言卿不斷皺眉。她想起陸珩對此人的稱呼,忍住不快,借著陸珩身形遮擋轉身,一眼都不想看這種人。


    陸珩臉上淺笑從容,笑意卻絲毫未達眼底。他聽懂了張鶴齡背後的意味,眼睛危險地眯了眯,


    張口就要門路介紹,張鶴齡以為王言卿是什麽人?陸珩眼中冷淡譏誚,緩慢開口道:“昌國公,這是在下家眷。她是族中獨女,未有姐妹,恐怕無法替昌國公保媒了。”


    王言卿聽到陸珩的話,微微驚訝,二哥為什麽不明說她是陸家養女,而要用家眷這種含糊不清的形容?


    張鶴齡一聽陸珩的語氣就知道越界了。他見王言卿年輕美麗,以前從未在京城見過,便以為這是陸珩從哪裏找來的美伎瘦馬,放肆開一些下流的玩笑話。沒想到,她竟然是陸珩正經的妻妾。


    既然進了陸家的門,那就不是他能評頭論足的了,張鶴齡臉色訕訕,僵笑道:“竟然是陸大人的家眷。陸大人何時有了夫人,怎麽我們都不知道?”


    “在下的家事,就不勞昌國公操心了。”陸珩淡淡掃了張鶴齡一眼,說,“家中還有些急事,不攪擾昌國公興致了。昌國公繼續,在下先行一步。”


    陸珩說完,都不等張鶴齡反應,護著王言卿便離開。兩撥人擦肩而過,陸珩身形修長挺拔,形單影隻,而張鶴齡大腹便便,扈從如雲,對比十分鮮明。明明陸珩這邊隻有他一個男子,可是氣勢卻比前呼後擁的張鶴齡強勢多了。


    張鶴齡下意識地往旁邊看去,而陸珩將王言卿護在另一側,衣袖始終擋在前方,張鶴齡隻看到一襲紅色裙裾翩躚遠去,佳人的麵容卻一點都沒瞧到。張鶴齡不免跳腳,覺得被陸珩針對,但他再氣,也不敢上前和陸珩嚷嚷。


    自從正德帝早逝、嘉靖帝登基後,張家就成了空中樓閣。雖然張太後還在宮中擺著皇太後的威風,但張家的境況,已經和弘治、正德年間完全不能比了。


    張鶴齡是張太後的弟弟,雖然貴為國公,但和武定侯、鎮遠侯這種靠軍功封侯的人家不同,他們家原來是白身,父親張巒考中秀才,但再往上就屢試不第。連功名都沒有,仕途上自然不會有什麽建樹,張家能發跡,全靠女人。


    張巒才智平平,卻生了一個好女兒。張氏運氣極好,被選為太子妃,同年成化皇帝病逝,張氏沒有經曆宮鬥,順順暢暢就當了皇後。弘治皇帝對妻子張皇後十分愛重,雖貴為帝王,卻像民間百姓一樣一夫一妻,後宮沒有任何妃嬪。


    張皇後生下兩子一女,可惜後兩個孩子都沒有活下來,唯有長子順利活到成年,早早就被立為太子,正是後來的正德皇帝。


    張皇後在宮裏的日子十分舒心,張家因此一飛衝天。弘治年間,張巒被封壽寧侯,張巒死後,張鶴齡襲封壽寧侯,弟弟張延齡先是被封為建昌伯,後來又被進為建昌侯。


    弘治帝死後,張皇後的兒子登基,年號正德。正德皇帝雖然不像弘治帝一樣對張家予取予求,但也算厚待。可惜天有不測風雲,正德皇帝早亡,並且沒有留下任何子嗣,隻能從宗室中挑選藩王繼承大宗。這個幸運兒便是嘉靖皇帝,嘉靖帝登基後,為了表示對張太後的尊敬,加封張鶴齡為昌國公。


    張家一門兩侯,看起來煊赫無比,然而事實上,除了張太後,張家沒有任何政治資本,甚至連沒有爵位的陸家都不如。說白了陸家和武定侯、鎮遠侯這些人才是一個圈子,家裏男子代代掌軍,女子代代聯姻,戰友、親故根盤錯節,這才是真正的貴族出身。


    陸珩比那些人還特殊一些,他們家是世代錦衣衛,親友不及武定侯府多,但殺傷力可大多了。


    張鶴齡一個有名無實的昌國公,在京城中當個富貴閑人也就罷了,哪敢和禦前一等一的實權高官叫板?京城中多少人家都栽在陸珩手裏,張家今非昔比,還是算了。


    但張鶴齡依然覺得在眾人麵前丟了麵子,等陸珩走遠後,他憤憤往地上啐了一口,頤指氣使罵了幾句,等把威風擺回來了,才心滿意足出門,往另一個場子走去。


    上元佳節,這麽熱鬧的日子怎麽能少了張鶴齡?張鶴齡大擺宴席,玩樂的節目一個接一個,他在酒樓吃完了飯,還要去另一個地方,接著續場子。


    傅霆州惦記著王言卿,心急如焚,根本沒空搭理其他,隻想趕緊把洪晚情甩開,然後去找王言卿。路上洪晚情幾次給他指路邊的熱鬧,傅霆州都置之不理,這樣幾次後,洪晚情也自討沒趣,不再說話了。


    傅霆州帶著洪晚情以行軍一樣的速度回到永平侯府的隊伍。洪晚情說自己害怕,要求傅霆州護送,傅霆州也隻是護送而已。


    陳氏和永平侯夫人有意給新人創造空間,故意帶人和傅霆州、洪晚情走散,去了另一條路。永平侯府的奴仆瞧見傅霆州、洪晚情回來,雖然覺得他們回來的太早了,但還是笑容滿麵,熱情地招呼兩人:“鎮遠侯,三姑娘,你們回來了。我們剛才一不留神,不知怎麽走岔了路,再也找不到你們了。侯夫人還擔心三姑娘被賊人擄了去呢,幸好有鎮遠侯在。”


    永平侯夫人和陳氏聽到動靜,也朝這裏看過來。所有人臉上都帶著曖昧而探究的笑,得寵的丫鬟故意問洪晚情另一條街的燈好不好看,洪晚情僵硬地勾了勾唇角,笑容十分勉強。


    身邊人去的時候心不在焉,回的時候一心隻想抽身,洪晚情哪有時間看燈呢?依譁


    永平侯夫人卻不知道女兒的心理活動,她見傅霆州和洪晚情氣氛尷尬,也隻以為年輕人臉皮薄,抹不開臉。她不顧傅霆州幾次暗示告辭的話音,拉著傅霆州道:“今日多虧了鎮遠侯,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去哪裏找女兒。鎮遠侯路上沒遇到意外吧?”


    傅霆州一把洪晚情送到就想離開,但永平侯夫人不放人,他隻能耐著性子答道:“沒有。”


    “那邊人多,連我們這條街都能聽到聲音,那邊到底在熱鬧什麽?”


    傅霆州哪留意過街上有什麽,隨口道:“沒什麽,舞龍而已。”


    “竟然還有舞龍?”永平侯夫人驚訝地呼了一聲,忙問,“我們家三姑娘笨手笨腳的,這一路沒給鎮遠侯添麻煩吧?”


    “沒有。”


    傅霆州回答總是如此言簡意賅,便是永平侯夫人沒話找話都問不下去了。永平侯夫人掩唇笑了笑,轉頭對陳氏說:“三姑娘從小就嬌氣,家裏姐妹就她吃不得苦,多走兩步路都喊累。如今竟然跟著鎮遠侯走了這麽遠,還看到了舞龍,連我這個母親都不敢信。”


    陳氏笑道:“姑娘長大了,當然不一樣了。我們這些做母親的,也是時候放手了。”


    永平侯夫人笑笑,倒也沒反駁。這時候有人圍到永平侯夫人身邊說話,傅霆州實在等不下去了,幹脆走到陳氏身邊,直接說:“母親,我另外有些事,得先走了。我把邢彥留下,等一會,讓邢彥護送你們回家。”


    邢彥是傅霆州身邊最得力的侍衛,平時幾乎寸步不離。陳氏一聽著急,忙問:“今兒上元節,處處都在熱鬧,你還要去哪?”


    傅霆州知道母親不喜歡卿卿,當然不會把卿卿可能在京城的事告訴陳氏,隻是說:“一些私事。”


    傅霆州不肯說,但是陳氏看他的表情,一下就猜到肯定又是為了王言卿。陳氏心裏生氣,今日洪家人都在,傅霆州卻拋下眾人去找勞什子王言卿,像什麽樣?陳氏有心阻止,說:“剛剛洪夫人還和我說起,昌國公就在前麵設宴,包了一整座酒樓呢。洪夫人覺得過而不問太過失禮,打算讓洪家少爺們進去問個安,你不一起去?”


    “昌國公?”傅霆州一聽這個名字就皺起眉,說,“此人不用結交,別和張家走太近。時候不早了,母親和妹妹看盡興了就盡快回府吧,我先走了。”


    陳氏瞪大眼睛,還沒來得及說話,傅霆州已經走到永平侯夫人麵前,拱手道:“晚輩另有他事,先行一步。”


    之後不等永平侯夫人反應,轉身就走。


    永平侯夫人和身邊的侍女一起愣住,片刻後,永平侯夫人笑著問陳氏:“鎮遠侯急匆匆就走了,是不是府裏有事?老夫人您若有事,自去就是了,別被我們耽誤了功夫。”


    陳氏尷尬,她沒法解釋,隻好順勢告辭。


    永平侯夫人和傅霆州在前麵說話,姑娘們跟在嫡母身後。她們不好意思湊到外男跟前,便拉著洪晚情打趣。庶妹們的話看似奉承,其實暗藏心機,往常洪晚情聽到這些話總要頂回去,但今日,她莫名累得厲害,再提不起針鋒相對的力氣。


    一群小姐丫鬟正嘰嘰喳喳,忽然看到傅霆州告辭走了,隨即鎮遠侯府也離開了。永平侯府的小姐們不解,忙問:“怎麽了?”


    永平侯夫人讓人將小姐們聚攏起來,謹防走丟。聽到姑娘們的問話,永平侯夫人淡淡道:“鎮遠侯府裏還有事,就先走了。”


    永平侯姑娘們聽到都難掩失望,她們久在內宅,少見外男,尤其是傅霆州這樣英武俊美、年輕有為的未婚男子,放在任何人眼裏都是佳婿。傅霆州走了,逛街頓時也失去一半樂趣。永平侯夫人假裝不知道庶女們的心思,她把洪晚情拉到身邊,低聲問:“你和鎮遠侯怎麽樣了?”


    洪晚情聽到母親問話,眼眶發酸,當即險些落下淚來。她抬頭,正待說什麽,忽然掃到不遠處有兩個熟悉的身影掠過。


    洪晚情看得愣住了,永平侯夫人回頭,隻看到滾滾人潮,重重燈影。她轉過視線,稀奇地問女兒:“你看什麽呢?”


    洪晚情回過神來,趕緊搖頭說沒事。永平侯夫人見問不出什麽,不再記掛,連剛才的話題也忘了。


    等母親離開後,洪晚情落後半步,不由回頭望向傅霆州離去的方向。不知道這算不算造化弄人,傅霆州急著去尋人,沒耐心聽她們把話說完就原路返回。可是,但凡他再多待一會,但凡他換個方向,就遇到他心心念念的養妹了。


    ·


    陸珩也是服了,今夜他仿佛和傅霆州結下不解之緣,先是閑逛時無意撞到,後來他緊急換了地方,竟然又差點碰上。幸好傅霆州先走一步,他們剛好錯過。


    陸珩看似單獨出門,其實身邊一直跟著侍從。探子不斷將四周的情況報告陸珩,陸珩規劃路線,不動聲色阻止了王言卿和傅霆州見麵,一路無波無瀾回府。


    在外麵走了半夜,王言卿也累了。她回府後長鬆一口氣,在丫鬟的服侍下撤去暖爐、護套等物,露出裏麵輕便的衣裙。王言卿淨了手,走向同樣換了便裝的陸珩,問:“二哥,今日遇到的那個人是誰?”


    陸珩穿著一身淺灰色圓領袍,坐在燈下,稱得上長身玉立,熠熠生輝。陸珩抿了口茶,放下茶盞,拉著王言卿坐到對麵,漫不經心道:“昌國公張鶴齡,一個蠢人。”


    “二哥。”王言卿注視著他,如實說,“你看誰都是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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