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這作態,未免忒奸臣了。


    陸珩這人,就是有能耐不在跟前還能刷存在感。王言卿吃了一頓高標準的晚膳,意識到她竟然一下午沒想起過二哥,心裏十分愧疚。


    晚飯過後,天色很快黯淡。慈慶宮因為鬧鬼,天黑後格外蕭條,大門早早就落了鎖。王言卿飯後沒有耽擱,立刻前往太後寢殿。


    寢殿裏此刻已經有不少人,全是一副惶惶不安、如喪考妣的模樣。秦祥兒正在安排人,看到王言卿進來,淡淡行了半禮。


    秦祥兒臉色嚴肅,規矩仿佛已經刻進了骨子裏頭。王言卿頷首回禮,默默躲到角落裏,不在人前礙眼。


    張太後臉色極差,壓根沒心思搭理王言卿。張太後看著宮女們慌張的臉就心煩,她把眾人趕到落地罩外,自己由秦祥兒侍奉著躺下。秦祥兒在內室給張太後捶腿,王言卿和其他宮女們擠在一起,默默等著午夜到來。


    這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她們明知會發生什麽,卻無能為力。宮女們全都刷白著臉,麵無人色。王言卿掃過眾人,注意到崔月環和那個叫秀葽的宮女都在。王言卿記得昨日就是崔月環守上半夜,今夜按理該輪到她守下半夜了,崔月環卻出現在這裏,應當是和人換了班。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王言卿將猜測藏在心裏,並不表現。她其實並不相信所謂鬧鬼之言,她大部分時間都在觀察在場的宮女。然而,就算再恐怖也擋不住身體本能,夜逐漸深了,殿中空氣一點點變冷,宮女們也擠成一團,昏昏沉沉睡著。


    王言卿一直提醒自己警惕,但困意來襲時根本不容人選擇,王言卿不知什麽時候合了眼。迷迷糊糊中,她突然感覺到有一股冷氣欺近,王言卿霎間睜開眼。


    她回頭四望,發現宮殿裏靜悄悄的,宮女們東倒西歪,已睡得全無知覺。內室裏燈光細微晃動,秦祥兒靠在張太後榻前,似乎也睡著了。


    一切看起來並無異樣。王言卿悄悄活動有些酸麻的小腿,這時候,她隱約聽到外麵有嗚嗚的聲音。


    這陣聲音尖細婉轉,像是風聲又像是什麽人在哭。王言卿立刻起身,用力推開窗戶。


    外麵什麽人都沒有,王言卿凝神,已聽不到嗚嗚聲。


    初春的風帶著料峭寒意,夜風從窗外卷入,霎間驅散了睡意。王言卿不信邪,仔細環顧四周,連房梁上也看了,然而,還是什麽東西都沒有。


    王言卿都不由動搖了,莫非,剛才隻是風聲?


    王言卿一無所獲,隻好關上窗戶,回到原位。經過一連串的鬧鬼,宮女們已成驚弓之鳥。王言卿走動聲很輕微,但還是有人驚醒了。


    崔月環看到王言卿從窗邊回來,臉色微微變化。可能因為剛剛蘇醒,她嗓子還是啞的,艱澀問:“王姑娘,怎麽了?”


    王言卿搖頭說沒事,然而其他人也被次第驚醒。她們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情,臉色都變了。


    這種明知道外麵有鬼而自己卻無計可施的感覺太恐怖了,一個宮女驚慌地抱緊同伴,失神喃喃:“她來了,怎麽辦,她又來了!”


    內室也被驚醒了,裏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王言卿正待安慰眾人,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篤篤”的聲音。


    像是什麽東西在撓門,幾乎同時,那個尖細幽怨的聲音再度響起:“好冷啊,放我進去。”


    作者有話說:


    四月秀葽,五月鳴蜩。——《詩經·七月》


    第44章 吃醋


    那個聲音如泣如訴,喑啞幽怨,內容更是令人毛骨悚然。宮女們嚇得一起尖叫,王言卿立刻轉身,用力一把推開殿門。


    外麵漆黑如墨,夜風卷著王言卿的衣擺旋過,寒意無處不在,像是要鑽入人骨髓一樣。王言卿寒著臉掃過四周,然而,除了森森冷氣,哪還有什麽東西。


    她一聽到聲音就立刻出門,這麽近的距離,不該能躲開才是。到底是誰藏在外麵搞事?


    王言卿不信鬼神,此刻都有些頭皮發麻了。這時候門口傳來推門聲,一行人提著燈籠,快步進入院落。王言卿看到為首的人,下意識朝他撲去:“二哥。”


    陸珩沉著臉接住王言卿,一碰才知她手掌冰涼。陸珩不作言語,淡淡抬頭,身後的錦衣衛自然列隊散開,將慈慶宮大殿包抄成鐵桶。


    王言卿說完後才意識到她叫錯了,屋裏的宮女沒聽到,錦衣衛的人恐怕注意到她的稱呼了。王言卿心裏警鈴大作,趕緊後退,但陸珩卻沒放開她,他毫不避諱地握著王言卿的手,低聲問:“你沒事吧?”


    陸珩預感到今夜還會出事,果然,才剛子時慈慶宮裏就傳來女子的尖叫。陸珩當機立斷下令破門,然而,還是遲了一步。


    王言卿搖頭,說不出話來。陸珩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心疼,這時候郭韜回來報話。他停在三步遠的位置,垂下眼睛,不去看指揮使和那個女子交握的雙手:“指揮使。”


    “找到什麽了嗎?”


    郭韜搖頭:“大殿周圍都查過了,全無人跡。”


    “去檢查後麵的人,一個都不要放過。”


    “是。”


    郭韜領命而去,宮殿裏秦祥兒也帶著人出來了。王言卿輕輕抽回自己的手,垂著眼睛站到陸珩身後。秦祥兒手裏提著一盞燈,肅容走下台階,對陸珩行禮:“陸大人。”


    陸珩對著秦祥兒淡淡點頭,道:“我聽到東宮裏有異動,深夜闖入,多有失禮。太後可還好?”


    “太後娘娘沒事,有勞陸指揮使了。”秦祥兒說完,頓了頓,問,“陸指揮使,那陣怪聲接二連三出現在慈慶宮,不知到底是何物?”


    陸珩不置可否,說:“我正在命人排查,勞煩秦女官轉告太後,錦衣衛可能要叨擾一段時間。太後盡管放心,有我在,絕不容妖魔作惡。”


    秦祥兒福身,轉身回去稟報太後。之後陸珩果然就留在院子裏,錦衣衛一間間推門排查,拿著人名冊子核對屋裏的人。夜風從四麵八方傳來,火光搖曳在風中,拉的地上黑影重重。王言卿在風中站了一會,情緒漸漸平複下來,終於恢複思考能力。


    前一次鬧鬼時,錦衣衛從聽到聲音再到開門可能耽誤了時間,但今夜王言卿就在宮裏,她一聽到怪聲就出來了。這麽短的間隔,就算跑也跑不遠,為什麽會沒有人影呢?


    王言卿臉色素白,眉尖細細擰著,百思不得其解。陸珩朝她身上掃了一眼,忽然解開披風,罩在王言卿身上。王言卿吃了一驚,忙朝後避讓:“二哥。”


    慈慶宮和錦衣衛諸人還在,她怎麽能穿陸珩的衣服?


    陸珩卻不作聲,沉默但不容置喙地將自己的披風攏在她身上。王言卿還欲再躲,肩膀已經被人壓住。她不敢在深宮裏拉拉扯扯,隻好僵硬地停住身體,任由陸珩的氣息罩下來,將她完全裹住。


    披風男女款式差別不大,但陸珩的身量比她高很多,他穿著正常的衣服,在她身上衣袖都快拖地了。她整個人陷在過分寬大的衣服裏,看著吃力又可憐。


    王言卿小心翼翼提著披風邊緣,盡量不讓地麵弄髒他的衣擺,她靠近,做賊一般提醒陸珩:“二哥,我現在明麵上還是侍衛。你和我走太近會教人起疑的。”


    陸珩心想她是他帶來的,明碼標價陣營鮮明,還差人知道嗎?陸珩欲言又止地看向王言卿,最後,也學她一樣壓低聲音,說:“沒事,他們看不見。”


    這話就純粹把眾人當瞎子了。王言卿一時梗住,竟然無法接話。


    他們這裏說話時,後麵錦衣衛不算溫柔地推開慈慶宮每一件房,挨個詢問宮人的動向,檢查殿內是否藏人。過了一會,郭韜回來,隱晦地對陸珩搖頭。


    陸珩遺憾,但也並不意外。他顧及到內外有別,沒有進屋裏給張太後請安,而是停在窗外,隔著窗扇說道:“今夜多有打擾,請太後諒解。慈慶宮怪事頻發,臣擔心奸人加害太後,隻能繼續僭越下去。臣會命人把守著慈慶宮各門出口,直到天亮。為防萬一,今夜,請太後不要離開東宮。”


    張太後已經被接二連三的鬧鬼嚇破了膽子,哪還有什麽異議?錦衣衛雖然聲名狼藉,但別說,他們凶神惡煞往門口一站,鬼見了都不敢靠近,倒讓人無比安心。


    陸珩為表避嫌,將慈慶宮正門大開著,讓錦衣衛拿著火把在前院巡邏,彼此都能看見,確保不會唐突宮眷。宮裏有門禁,按理現在是不能開門的,但凡事都有特例,這種小事陸珩明日和皇帝提一嘴就行,巡視的太監也不會不長眼到過來找錦衣衛的麻煩。


    錦衣衛都是一群大男人,陸珩安排巡邏時,王言卿就披著鬥篷蜷在陰影裏,悄悄捂嘴打了個哈欠。她以為自己的動作很輕微,哪料完全落在別人眼裏。郭韜見狀,很識趣地說:“指揮使,這裏有屬下盯著,您先去歇息一會吧。”


    這裏就屬陸珩官職最大,他連樣子都懶得裝,直接說:“你們好好守著,有動靜來尋我。”


    郭韜抱拳:“是。”


    給皇帝守夜便罷了,區區張太後,還不配讓陸珩在外麵站一夜。事實上,要不是王言卿,陸珩今夜都不會出現在這裏。


    陸珩交待好人,折身朝王言卿走來。王言卿發現他過來,立刻打起精神,說:“二哥,你要走了嗎?披風給你。”


    這個缺心眼,還打算回張太後寢殿裏守著呢?陸珩淡淡掃了她一眼,拉緊她的衣領,說:“不用了。錦衣衛這麽多人,哪用你一個姑娘家熬著。你跟我來。”


    王言卿以為二哥對她另有安排,毫無二話跟著走了。錦衣衛和東西廠本來是競爭關係,但架不住陸珩會做人,把宮裏的大太監都打點得很好。太監們見陸珩年輕有為,得皇帝重用,也樂得和陸珩交好,所以很多事情不必陸珩說,早就有人精幫陸珩安排好了。


    陸大人在宮裏查案,如此辛苦,哪能讓指揮使在寒風裏待一整夜?司禮監的太監早早就給陸珩準備了住處。太監們做慣了伺候人的活,房間安置得幹淨妥帖,陸珩用披風將王言卿罩住,對領路太監道謝:“深夜還驚動各位,有勞了。”


    領路太監替陸珩掀起簾子,笑道:“陸大人客氣,您是肱骨重臣,為聖上分憂,奴婢別的幫不上忙,隻能做些小事了。”


    陸珩頷首微笑,又說了幾句客氣話,帶著王言卿入內。太監也識眼力勁,將炭火挑旺就出去了,絲毫不打擾陸大人休息。


    王言卿一夜沒睡,熬到現在太陽穴都一抽一抽地疼。陸珩見王言卿臉色不好,替她解下披風,說:“困了就睡一會吧。”


    王言卿用力揉揉頭,深深吸氣,試圖讓自己精神起來:“我沒事。二哥,我今日問到好些消息,正好趁現在告訴你。”


    “不急。”陸珩把披風掛在一旁,拉著王言卿坐在榻上,“離天亮還早著呢,你可以慢慢說。實在頭疼就先睡吧。”


    王言卿坐好,左右看了看,問:“二哥,我不用回去嗎?那你怎麽辦?”


    “不用,這裏本來就是給你準備的。”陸珩說著,似笑非笑睇了她一眼,“卿卿長大了,懂得心疼哥哥了。他們隻準備了一間屋子,你說該怎麽辦?”


    王言卿身形明顯緊繃起來,陸珩這才笑出來,扶著王言卿肩膀讓她躺下,輕緩將她的頭放在自己腿上:“逗你的。”


    陸珩手指撫上王言卿太陽穴,不輕不重地揉捏。王言卿本來想要躲開,她這麽大的人了,還枕在哥哥腿上算怎麽回事?但陸珩的手指實在太過舒服,王言卿輕哼一聲,不舍得推開,便也半推半就躺下了。


    反正沒人,她暫時枕一會不礙事。


    陸珩是學武之人,懂得穴位,他按了一會,問:“現在好些了嗎?”


    王言卿閉著眼睛,低啞應了一聲,聽聲音都快睡著了。陸珩輕輕一笑,不再局限於揉捏穴位,手指慢悠悠在她發間穿梭:“昨天跟我那麽凶,我還以為你真不怕呢。”


    王言卿有些尷尬,她也以為她不怕鬼,實際見了才知道,她亦是普通女子。她第二次聽到鬼叫的時候著實嚇到了,隻不過她頂著高人的名頭,不敢表現出來,沒想到,陸珩卻發現了。


    王言卿嘟了嘟嘴,仗著自己閉著眼睛,自欺欺人道:“哪有,我才不怕。”


    陸珩看著她的表情,忍俊不禁。他進去時,她手都是冰涼的,還嘴硬?陸珩無意戳破她,說:“好,是我誤會卿卿了。你白天問到什麽了?”


    看王言卿這樣一時半會也睡不著,不如說說話。王言卿一提起這個就精神了,睜開眼睛道:“二哥,我今天發現兩個可疑人物。”


    “嗯?”陸珩低低應了聲,手指壓在王言卿鬢角,不知道在按摩穴位還是擺弄她的頭發,“是誰?”


    “一個是二十九那天守夜的宮人,名崔月環,一個是疑似在張太後宮裏遭遇不公的小宮女,名秀葽。”


    陸珩記得他也詢問過守夜的宮女,那時候她可什麽都不說。陸珩歎了聲,問:“卿卿為什麽懷疑她們?”


    王言卿細微地調整角度,在陸珩腿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說:“先談動機。我今夜一聽到聲音就跑出去了,可是沒有看到任何可疑之物。我現在還不清楚對方是怎麽做到的,但能布下這麽大的局,想必花費的心思不少。他為什麽非要裝鬼呢?裝鬼本身就代表一種弱勢,並且反映了很強的報複心理。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如果是皇上或者蔣太後想要報複張太後,根本不會選擇裝神弄鬼。”


    王言卿說到這裏微頓,眼睛飛快地往窗外看。陸珩屈指,輕輕敲了王言卿額頭一下:“原來還知道怕呀。宮裏不同家裏,下不為例。”


    王言卿自知理虧,結結實實讓陸珩敲了一下,嗯嗯應是。她接著剛才的思路,說:“所以,想出這個辦法的人,應當是地位比張太後低,卻又對張太後有著深仇大恨的人。”


    王言卿說完,期待地看著陸珩。但陸珩沒表態,隻是問:“然後呢?”


    二哥沒說她猜的對不對,王言卿略有些失望,繼續說道:“我先問了守夜的宮女崔月環。本來我沒懷疑她,去找她隻是想從她身上排查嫌犯。沒想到,她的表現卻很可疑。”


    陸珩對此很感興趣,手指劃過王言卿發絲,示意她繼續。王言卿一邊回想,一邊緩慢說:“我問她在守夜之前,是不是誤食了什麽東西,她當時的表現很奇怪,似有壓抑,卻並不承認。一個被打了板子的人,聽到自己可能被人算計了,應該憤怒才對,她怎麽會那麽平靜呢?我覺得可疑,就用話試探她,我記得我當時說的是茶水、糕點、零食,我注意到聽到糕點時,她眼睛眨動變快,睫毛朝下收斂。她在心虛,而且問題多半出在糕點上。後來我又詢問她鬧鬼的細節……”


    王言卿細微地停了一下,陸珩最開始不懂她為什麽不說了,他看著她的表情,忽然了悟,不由輕笑:“鬧鬼怎麽了?”


    王言卿想到自己剛才放的大話,忍著尷尬改口:“那隻鬼鬧騰出來的動靜……其實還有些嚇人的。然而當我追問時,崔月環神態忍耐、緊張,唯獨沒有害怕。我問她那隻鬼是否可怕,她先應聲,然後才點頭。這就是很明顯地說謊了,正常情況下表達肯定,點頭和承認應當是同時發生的,怎麽可能先說話、再點頭呢?除非她明知道那隻鬼是人為的,所以才不害怕。我當時便懷疑她了,之後我突然握住她的手,她下意識躲避,而且手心裏有汗。今夜守夜,她臨時換班,調到上半夜,我聽到動靜開窗時,她是第一個醒來的。”


    王言卿呼了口氣,說出最後的結論:“她說謊了,並且很緊張。要麽她是鬧鬼的主使,要麽就在袒護真凶。”


    陸珩手指在王言卿柔滑的發絲中穿梭,目光深長,若有所思:“卿卿果然天賦異稟,區區幾句話,就問出來這麽多信息。另一個女子呢,你為什麽還懷疑她?”


    “秀葽完全是意外收獲。”王言卿說,“我當時在慈慶宮中閑逛,無意發現她們。我一進去就發現秀葽心神不寧,看另一個宮女的表現,她應當遭遇了什麽大事,深受打擊。我正打算細問,秦祥兒就來了。我被秦祥兒叫去吃飯,問話無法繼續,秀葽具體遭遇了什麽,可能得明天再找機會了。”


    陸珩微微眯眼,突然問:“秀葽長相如何?”


    “端正秀麗,隻不過年紀輕,尚存稚氣。”王言卿說到這裏,不由轉身,仔細看著陸珩,“二哥,你問這個做什麽?”


    陸珩低頭瞥了她一眼,伸手蓋住她的眼睛:“這些本事對外人使,別總盯著我。”


    王言卿忍不住笑,她把陸珩的手掌撥開,說:“哪有。二哥,你為什麽關心秀葽的長相?”


    陸珩也沒打算真的蒙她的眼睛,順勢放開,手指順著她的下巴摩挲:“我應當知道這個女子有什麽隱情了。”


    說完,陸珩垂眸,似笑非笑道:“怎麽,卿卿吃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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