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慚愧,她醒來已有五個月,然而除了陸珩,她在陸府再沒有說得上話的人。能跟著陸珩一起出門,她當然願意。


    這麽一說,王言卿緊張起來,忙問:“南巡要準備什麽?我還什麽都沒收拾呢。”


    她說著就想回去置備東西,陸珩止住她的動作,說:“不急。現在還在點兵,至少得準備兩個月才能出發。”


    還有兩個月,王言卿心裏安穩下來,她問:“宮裏娘娘也要出行嗎?”


    “是。”陸珩點頭,“這是皇上登基後第一次回鄉,多半也是最後一次了。皇帝要回去祭拜顯陵,他想帶著後妃給興獻王看看,以慰興獻王在天之靈。張皇後已確定隨行,剩下的人選還沒定好,但多半是方德嬪、閻麗嬪。”


    王言卿點頭,她努力想了一會,終於在腦海中把這些名字和臉對上。上次探病時她和這些後妃有一麵之緣,方德嬪端著臉,臉偏長略方,看起來很剛硬,是個不苟言笑的性子。閻麗嬪要柔和嬌美一點,臉頰圓潤,身材嬌小,無愧她的封號。


    這麽一想,王言卿忽然意識到探病那天閻麗嬪的表現似乎不大對勁。她總是貼著牆角站,而且頻頻抬手、捏手帕、撫摸衣服,看起來很緊張。陸珩見王言卿若有所思,問:“怎麽了?”


    王言卿顰眉,過了一會緩緩搖頭:“沒什麽。應當是我想多了。”


    閻麗嬪作為一個年輕稚嫩、無依無靠的妃嬪,給蔣太後侍疾時緊張很正常。大概是王言卿想多了吧。


    皇帝是一個主見很強的人,定下南巡計劃後立馬開始推進,分三路積極準備。一路欽差帶著聖旨,同地方巡撫搭蓋南巡沿途的駐蹕行宮;一路去安陸修飾興王舊邸;一路去大峪山,準備興獻王和章聖蔣太後合葬事宜。


    朝中所有人都在忙南巡的事,兵部安排扈從驛傳事宜,戶部下發置辦糧草、扈從人馬所需銀錢,戶部尚書天天進宮哭窮,最後皇帝被哭煩了,從自己的私庫太倉中撥銀二十萬兩。禮部尚書嚴維呈上了一份詳細的南巡計劃,包括離京日期、祭祀禮儀、巡視流程,具體到哪一天去哪個地方,各地何時接駕,沿途官員、耆老及諸王如何晉見,都仔仔細細寫好了。皇帝對這份計劃書非常滿意,特意在早朝上褒獎了嚴維。


    南巡對文官來說是個博出彩的地方,他們忙著爭權奪利,武將中的氣氛卻截然相反。皇帝南巡最大的問題就是安全,對於武將來說,這是個扔不得也接不得的燙手山芋,做好了是應該,但凡出絲毫差錯,那就等著全家流放吧。


    錦衣衛原身是儀鸞司,負責皇帝儀仗和侍衛,是皇帝的臉麵,所以他們的衣服才那麽花哨。後來洪武皇帝為了控製功臣,不斷給自己的親軍下放權力,之後幹脆撤儀鸞司,改製錦衣衛,錦衣衛才從原來的儀仗隊變成如今集搜集情報、巡查緝捕、直駕侍衛於一體的獨立軍種。


    但扈行儀仗依然是他們的老本行,這次南巡調動錦衣衛足足八千人,六千人保護皇帝,二千人充當儀仗門麵,陸珩這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就是在篩選、調配錦衣衛人手。此外還有扈駕官軍六千人,這部分人由五城兵馬司出,正巧由傅霆州經手。


    大概,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頭吧。


    七月十六,準備了三個月的南巡終於開始了。皇帝率領文武百官、護衛侍從近一萬五千人,離開紫禁城,浩浩蕩蕩往安陸走去。哪怕隨行隊伍高達一萬五,但隻有最核心、最重要的幾個官員有幸跟皇帝出門,勳貴中則是武定侯郭勳、成國公朱希忠和鎮遠侯傅霆州,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道士陶仲文。


    傅霆州混在一票開國元勳中,年輕的紮眼。眾人明麵上不說,私底下都在嘀咕,傅霆州是不是要被皇上重用了?


    眾臣揣測聖意時,沒人注意到,後宮伴駕人選變成了皇後張氏、德嬪方氏和端嬪曹氏,閻麗嬪被悄悄換下去了。同時,還有一輛馬車,無聲混入隊伍中。


    傅霆州勒著馬走在輿輦之右,目光靜靜盯著一個地方。他看的十分投入,靠近的人也不由朝那個方向望了一眼,然而除了滾滾車流,並沒有看到其他。傳信人奇怪,問道:“鎮遠侯,你在看什麽?”


    傅霆州回神,不動聲色地收回眼睛:“沒什麽。怎麽了?”


    “哦。”傳信的人單手控製著座下馬匹,指向前方,“武定侯有事找你。”


    今日是離京第九天,按計劃晚上應該在衛輝府駐蹕。傅霆州找到武定侯,問:“武定侯,您找我?”


    武定侯淡淡應了一聲,說:“一會就到衛輝了,進行宮時你要多注意,不要出疏漏。”


    傅霆州點頭:“我明白。”


    他說著朝隊伍最中央的禦輦看去,皇帝乘坐的輦車由錦衣衛護送,錦衣衛之外才是五城兵馬司的官兵,傅霆州負責的部分便是右路。但現在,傅霆州直覺禦輦外護衛的走向不太對,皺眉問道:“今日錦衣衛是誰當值,怎麽巡邏和往常不一樣?”


    武定侯年過五旬,身體已經發福,騎在馬上早不似當年矯健,但那雙鷹隼一樣的眼睛依然能看出是從軍之人。他臉上皺紋縱橫,嘴角兩側刻著深深的紋路,讓人望而生畏。他的聲音同樣低沉沉的,聽不出情緒:“是陸珩。剛才皇上有興致,放棄禦輦,想要騎馬。陸珩陪著皇上跑馬去了。”


    傅霆州沒出聲,眉毛稍稍抬了抬。難怪他覺得錦衣衛走動的方向不對,原來,輦車裏是空的。


    涉及皇帝,這事不好置評,傅霆州輕輕笑了下,道:“難得皇上興致好,陸指揮使親自做陪,安全應當是無虞的。”


    傅霆州清晰地聽到武定侯冷冷嗤了一聲。武定侯自恃功高,認為京城武官都該以他為首,但是現在,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頻頻挑戰他的權威。武定侯抬起一邊唇角,臉上不屑之意昭然:“這樣最好,真要是出了什麽差池,多少人要跟著他掉腦袋,他擔當的起?”


    傅霆州垂下眼睛,沒有應話。官位做到一定程度,無論有沒有前仇舊怨,最後都會變成仇人。前幾年武定侯還說過陸珩的好話,到現在,就已經完全成仇了。


    陸珩的勢頭太猛了,這段時間接連破獲兩樁大案,風頭無出其二。文官,勳貴,以及錦衣衛內部,已有許多人看不慣他。


    有些時候,太早起跑,未必是好事。


    武定侯這些年在京城呼風喚雨,早已忘了怕是什麽滋味,指點一個後輩毫無顧忌。武定侯說完陸珩,淡淡瞥了傅霆州一眼,說:“陸珩敢這麽狂,無非倚仗他和皇帝一起長大。皇帝少年老成,但偶爾也需要同齡人說說話,陸珩搶占了先機,你也該加把勁了。”


    傅霆州低垂視線,露出受教之色。武定侯嗬斥完後,又轉了臉色,歎道:“我明白你的顧忌,這種事急不得。你和皇帝沒有童年情分,操之過急,隻會適得其反,這裏麵的分寸一定要拿捏好。”


    傅霆州適時說道:“晚輩年輕,沒什麽經驗,還請武定侯賜教。”


    武定侯很滿意傅霆州的上道,他臉上露出自矜的笑,拈著胡須道:“官場是冷板凳,要耐得住性子才能坐出名堂。有時候你自己跌打滾爬十年,不如老人提點一句。我在你這個年紀時,還在軍營裏跑腿呢。你年紀輕輕就成了侯爺,順順暢暢進了官場,起點比我和你祖父強多了。隻要安排的好,日後必前途無量。”


    傅霆州意識到武定侯要說什麽了。他垂著眼睛,緊緊盯著紅棕色的鬃毛,手上不覺攥緊。馬被韁繩勒住,不舒服地甩了甩頭,用力打了個響鼻。傅霆州回過神,手指繃緊,最後低頭說:“晚輩如何敢和武定侯比。祖父亡故,家父不理俗務,晚輩無長輩可依,惟望武定侯指點。”


    武定侯滿意地點頭,笑道:“我沒看錯,你果然是個有上進心的。但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總想著建功立業,卻不耐煩打根基。他們文人有句話叫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們不講究這些酸的,但大體意思差不多。總要先成家,把根紮穩了,才能往高處夠。”


    話到如此,武定侯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他可以扶持傅霆州,但傅霆州要先交投名狀。傅霆州孝期已過了五個月,至今還沒有上洪家提親,不免讓武定侯多想。


    傅霆州想到剛才看到的那輛馬車,心中劃過一陣悶悶的疼。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心結,但他沒辦法,他不隻是傅霆州,更是鎮遠侯,他要為整個傅家打算。


    官場和小時候讀書習武不一樣,不是你努努力就能解決的。官場上背後若沒人,任你有通天才能,也一步都走不了。現在內閣那些人,剛考中進士的時候哪一個不是一腔熱血,清高廉潔,但二十年沉浮磋磨下來,還不是乖乖認了老師。


    文官靠師生,武官靠血緣。傅霆州時常遺憾,如果王言卿是某位貴族家的女兒該多好,哪怕隻是旁支,哪怕隻有姓氏相同,他都願意為了她放棄聯姻,抗爭官場。可是她不是。


    真是遺憾。


    傅霆州最終淡淡笑了笑,說:“這段時間忙著南巡的事,六禮沒準備好,不敢貿然上門,怕唐突了洪小姐。等南巡事了,晚輩必親自上門。”


    ·


    皇帝跑了一圈,終於玩盡興了,在眾人的拱衛下回到輦車。陸珩跟在皇帝身後,哪怕沒看,他也能想象到現在有多少人看他不順眼,正卯著勁挑他的錯。陸珩暗暗歎息,然而這種事避無可避,但凡往上走,就免不了風霜雨雪,這世上隻有庸人最安全。


    皇帝由道士調養了多年,但身體根基依然很弱,在外麵騎了一圈馬就累了。幸好衛輝府到了,前麵就是安排好的行宮,陸珩下馬,護衛著皇帝往行宮內走去。


    陸珩一路肅容,其實頗有些心不在焉。他想去看看王言卿,這一路上他怕被人看出在意,白日從不往王言卿的車邊走,隻有晚上才能見到她。陸珩注意到今日傅霆州一直盯著她的車,看來,傅霆州已經知道她的位置了。


    陸珩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心裏罵,混賬玩意,傅霆州是沒有其他事情可幹了嗎,一天天的隻知道盯著王言卿?


    陸珩清楚皇帝的身體,他預料皇帝累了,要早早休息,這樣一來他也能早點回去。


    進入行宮後,陸珩就有些迫不及待。但是文臣的繁文縟節尤其多,明顯皇帝累了,臣子也累了,但禮部非要讓衛輝府官員和汝王朱祐槨按照禮法,一板一眼地朝見皇帝。


    陸珩和皇帝一齊耐著性子,等流程走完。衛輝府官員行過三拜九叩大禮後,皇帝意思性地詢問汝王朱祐槨,官樣話才說了兩句,外麵忽然傳來高喊聲:“皇上,冤枉啊!民婦有冤!”


    陸珩漫不經心的腦子一瞬間清醒過來,他手按在刀柄上,立即擋在皇帝身前,冷聲道:“護駕。”


    行殿中的人還沒反應過來,錦衣衛已經一圈圈將皇帝圍住。眾人這才如夢初醒,喊人的、護駕的亂成一團,衛輝的知府程攸海臉色顯著難看起來。


    百姓在皇帝行殿外喊冤,這不就是說他治下無方嗎?程知府立刻向皇帝請罪,紅著臉道:“臣有罪,不知道哪裏來的刁民驚擾聖駕,臣這就將他們趕出去。”


    皇帝卻擺手,淡淡開口:“她專程跑到行殿喊冤,應當真有大事欲稟。先問問她因何喊冤吧。”


    剛才喊冤的聲音已經聽不到了,應當是被侍衛或者太監控製住。皇帝發話,眾人不敢不從,陸珩默默退到皇帝身後,其他錦衣衛接到陸珩的示意,變幻隊形,不遮擋皇帝視線,但依然拱衛在皇帝身邊。一個太監從禦座上走下來,快步走向外麵。


    過了一會,太監回來,稟報道:“聖上,外麵有兩個婦人,她們自稱是淇縣河穀村一對婆媳,家裏頂梁柱下落不明。她們久尋未果,聽聞聖駕駐蹕此處,便來鳴冤。”


    皇帝淡淡看向程知府,程知府臉色已經完全白了,冷汗涔涔,當即跪在地上,長叩道:“臣失職。”


    皇帝沒有發作,問:“這是怎麽回事?”


    程知府哪知道下轄某個城鎮某個村莊裏的一對無名婆媳的事情,他嗓子卡住,竟然說不出其他的話,隻能反反複複念叨“臣失職,聖上饒命”。


    行殿中眾臣眼觀鼻鼻觀心,一時落針可聞。寂靜中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陳寅快步走進來,一見了皇帝就連忙跪下行禮:“臣護駕來遲,罪該萬死。”


    皇帝對著程知府還算平靜,看到陳寅,臉上的氣就控製不住了。皇帝嗬斥道:“你身為錦衣衛長官,負責行殿安全,卻連什麽時候有人靠近行殿都不知道。今日來的是一對婆媳,若是來了刺客該如何?”


    皇帝一方麵氣陳寅沒管好行宮,另一方麵更氣陳寅怠慢。錦衣衛是皇帝的爪牙、臂膀,可是危險發生之時,陳寅甚至都不在皇帝身邊。


    如此臂膀,要之何用?


    陳寅無話可說,唯有低頭,乖乖聽訓。


    皇帝怒斥陳寅,其他官員不敢觸黴頭,全假裝聽不到。陸珩視線悄悄掃過,沉眸想了想,上前道:“聖上,臣願意為陳都指揮使分憂,查明冤情。”


    陳寅聽到陸珩的話,霍得抬眼,目光中的冷光恨不得將陸珩撕碎。陸珩這是連遮掩都不願意做了,明晃晃踩著他往上爬。首輔張敬恭的表情微妙起來,次輔李時看到張敬恭的臉色,出來說道:“可是南巡行程都安排好了,明日便該啟程去磁州了,陸指揮使如何查案?”


    陸珩不慌不忙,說:“聞冤而不顧,傳出去有損聖上明君之名。臣不過想為君分憂罷了。”


    皇帝不說話,張敬恭看向禮部尚書嚴維,問:“嚴維,在衛輝停留,可影響後續南巡大計?”


    嚴維一不留神便被甩了一個燙手山芋,他看似回想,其實飛快掂量皇帝的表情。皇帝在乎名聲,他沒說不允許,應當不在意耽誤一兩天。而且連續趕路九天,說不定皇帝也累了,想順勢在此休息一二。


    嚴維斟酌了得失,最後謹慎說:“皇上十八那天精簡了後麵的行程,若暫留片刻,應當無礙。”


    張敬恭臉色變沉,再次問:“那依你之見,最多可耽誤幾日?”


    嚴維汗都要下來了,這讓他如何說,無論怎麽做都會得罪人。凝滯中,陸珩主動抱拳道:“臣記得在嚴大人原本的計劃中,應當二十八駐蹕衛輝,二十九啟程磁州。臣可在二十九之前查明真相,絕不耽誤南巡行程。”


    殿中臣子無論文武,都在做壁上觀,聽到這裏他們臉上才出現變化。今天便是二十五日,而且已經日暮,滿打滿算陸珩不過三天時間。三天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查明真相,陸珩竟敢如此狂妄?


    嚴維看似垂著頭,其實眼角在悄悄覷皇帝。皇帝麵容沉靜,淡淡點了下頭,說:“好。那就這樣定了,若沒事,你們都下去吧。”


    第55章 冤情


    眾臣行禮,按照品級依次退下。等出來後,陳寅看著陸珩,臉色立刻冷下來,眼神如刀。張敬恭、李時幾個閣老權當看不見,張敬恭似笑非笑道:“陸指揮使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連告狀人還沒有看到,便說三日內破案,實在讓老夫大開眼界。”


    陸珩對張敬恭笑了笑,謙讓道:“讓首輔見笑了。”


    張敬恭是讀書人,即便幸災樂禍也嘲得很體麵,後麵李時、夏文謹、嚴維等人未必和張敬恭心和,但此刻,都不約而同束著手,高高掛起,做壁上觀。


    這就是大明朝堂,文官和武官鬥,武官中錦衣衛和勳貴鬥,錦衣衛和勳貴內部再自己和自己鬥。文官同樣如此,不同的出身、籍貫、老師,都有不同的政治派係。這就導致朝堂上陣營林立,黨爭傾軋,想要辦一件實事,沒多少人肯幫你,但一定有很多人等著挑錯。


    陸珩這次是徹底和陳寅撕破臉麵,不是他死就是陳寅亡,陸珩根本不指望陳寅會對他手下留情。然而錦衣衛之外,同樣有很多不懷好意的眼神,虎視眈眈等著陸珩翻車。


    隻怪陸珩這段時間實在太鋒芒畢露了,去年十二月份他幾乎把內閣預備苗子洗劫一空,連首輔楊應寧都被他拉下馬。雖然彈劾是張敬恭做的,但刀是陸珩遞上去的,文官們記仇時,可不會漏過他。


    今年一開年,他又有大動作。陸珩進宮查東宮鬧鬼案的事情沒幾個人知道,但他查張氏兄弟導致昌國公府、建昌侯府被革爵的事卻滿城皆知。皇帝心裏記他的功,其他人可未必。


    現在,陸珩主動跳出來大包大攬,還立下軍令狀,保證三天之內破案。在場官員就差跑出去放鞭炮了,這麽好的機會,他們怎麽能放過?


    陸珩知道有不少人憋著勁給他使壞,這個案子相當不好查。但富貴險中求,他的世界裏,隻有頂峰和滅亡,沒有中間地帶。


    陸珩無意耽誤時間,他給各位大學士行禮,道:“我奉皇上之命查案,時間緊迫,就不陪各位說話了。諸位閣老慢走,我先行一步。”


    陸珩拱手,轉向陳寅,依然畢恭畢敬道:“陳都督,屬下告退。”


    陸珩說完就轉身離開,並不管後麵的人如何說他。他記憶力好,清晰記得喊冤聲是從西南角傳來的。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行殿西圍牆,然而剛一轉過彎,他眼神就冷下來了。


    許多身披罩甲的士兵圍在前方,透過密密麻麻的腿和鎧甲,能看到兩個女子嘴裏塞著白布,被繩索捆在地上,正瑟瑟發抖擠成一團。而士兵中領頭的,正是傅霆州。


    要不是場合不對,陸珩都想笑了。他最近到底和傅霆州結了什麽孽緣,這麽快又遇到了。隨行那麽多軍官,逮住民婦的人偏偏是他。


    傅霆州聽到聲音回頭,看到陸珩,臉上同樣冷硬下來。陸珩走近,掃了眼士兵後麵的民婦,笑著道:“鎮遠侯,久違。剛才皇上在行殿內聽到有人喊冤,派我出來看看。我還道是誰反應這麽快,原來,是鎮遠侯。”


    今日傅霆州和武定侯過了明牌,他心情不好,不想回房自己待著,便在宮牆巡邏。他胡思亂想時,忽然聽到有人喊冤,傅霆州趕緊過來,抓住了這兩人。


    行宮雖然有重重守衛,但是準備時間倉促,再加上人員雜亂,很難完全隔開人群,這兩人就不知道如何混了進來。幸好傅霆州來得及時,她們隻喊了一句就被捉拿。傅霆州以為傳不到行殿裏麵,不曾想,皇帝竟然聽到了。


    看陸珩的樣子,這樁事應當交給他了。傅霆州神色不動,道:“為臣本分罷了。陸指揮使不在皇上身邊護駕,來這裏做什麽?”


    陸珩給傅霆州展示錦衣衛的腰牌,微微頷首,說:“皇上心係黎民,命我查明冤情。多謝鎮遠侯幫忙,人我帶走了。”


    陸珩說著示意身後的錦衣衛,將那兩個女子帶走。傅霆州眯眼,忽然說:“陸指揮使如何辦差,本侯無意插手。但是,你怎麽知道她們喊冤就是確實有冤情?萬一她們隻是以此為借口,接近行宮,意圖行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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