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話陸珩時常聽。以往別人誇讚他時,陸珩隻覺得對方溜須拍馬,惡心極了,但這些話從王言卿嘴裏說出來,就變得格外動聽。陸珩心中舒坦,沒什麽誠意地推辭道:“一般而已。”


    “然後呢?”王言卿頗為好奇,“你這兩天到底在做什麽?”


    “無他,兵法講究知己知彼,我不過看看這群人想做什麽而已。”陸珩說著,意味不明地勾唇,“他們倒確實給了我許多驚喜。”


    王言卿眼睛微微睜大,身體不自覺靠近,認真地看著他。陸珩本來懶得說,但接觸到她崇拜好奇的目光,陸珩沒忍住,慢慢說了出來:“我從酒樓回來後,就已經確定程攸海和陶一鳴有問題。陶一鳴將原本存放卷宗的房間清掃出來,騰給我住……”


    陸珩輕嗤一聲,歎道:“這麽明顯的動作,不就是等著我去翻那些卷宗嗎?”


    王言卿想到昨日的事情,似有所悟:“所以你說先睡覺,現在還不急……”


    陸珩點頭:“對。那麽多卷宗,翻到天亮都看不完。我最討厭做白工,這麽一個大美人放在我麵前,我為什麽要去翻灰撲撲的卷宗?果然,才入夜,他們就送來新線索了。那個紙人逃走後,程攸海很快就出現,他衣服看起來是亂的,但鞋麵幹淨整齊,顯然早就準備好了。紙人一般是做法事用,我按照這個方向,回來後從最明顯的地方翻,才翻了沒幾本就看到清虛觀了。”


    明擺著,這本卷宗就是放在那裏等他看的。自己找要耗費很久,陸珩不急,等陶一鳴和程攸海表演完他才行動,果然幫他省下大量功夫,還空出時間和王言卿睡了半夜。


    “大美人”王言卿暗暗瞪了他一眼,說:“你正經些。所以,那夜出現在房頂的紙人當真是人假扮的?”


    陸珩手指摩挲茶盞,悠然望著她:“也可能是活人變成紙,被道士驅使。”


    “你別鬧,沒開玩笑。”王言卿惱怒地拍了下他的手臂,皺眉問,“可是,當時前後路都被堵住了,那個紙人是怎麽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的?”


    王言卿手指纖細柔軟,這點力道連給他撓癢癢都不夠,陸珩就當是調情了。他趁機扣住王言卿的手,一點點從指尖摩挲到指根。他心情好,也不吝於給她解惑:“卿卿,去圍堵的人是誰?”


    “是錦衣衛和官兵……”王言卿下意識回答,忽然想到什麽,驚訝地捂住嘴,“你是說,假扮紙人的人就是官兵?”


    陸珩心不在焉地點頭:“是啊。藏一片葉子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它放入樹林裏,到處都是搜查的官兵,那個人隻需要脫了外麵的紙殼,混入人群中就夠了。之後,他再趁人不注意,將紙殼放到縣衙門外即可。”


    王言卿歎服:“原來如此。那個時候你就看出來了?”


    陸珩很享受這種讚譽,含笑默認了。


    然而王言卿眼中的驚歎並沒有持續多久,她很快激動起來:“那你回來後還和我裝不知道?”


    陸珩十分坦然:“你沒問啊。”


    王言卿梗住,她覺得他在強詞奪理,但是沒有證據。王言卿忍下這口氣,問:“那清虛觀又是怎麽回事?”


    陸珩眉梢輕輕動了一下,笑容中露出些許意味深長:“從這裏就開始有意思了。他們兩人前麵的伎倆雖然膚淺,但至少環環相扣,邏輯自洽,沒什麽特別大的漏洞。然而清虛觀中,破綻越來越明顯。祭辭正好燒剩下兩個我知道的名字,祭壇設在宮殿內,燭淚卻從東北方向流下來。桌麵上有灰,但是下麵的桌布卻鮮豔明亮。”


    王言卿表情疑惑起來,小聲問:“這有什麽不對嗎?”


    陸珩笑道:“沒什麽不對。隻不過我這個人多疑,無論遇到什麽都習慣先否定,再推證。室內燃燒蠟燭,燭淚應當均勻從四周流下,而清虛觀後殿的燭台卻齊齊在東北方向凝淚。這隻能說明蠟燭燃燒時開著門窗,並且那天刮西南風。”


    王言卿聽得似懂非懂,陸珩感受著她柔軟的手指,全然信賴的姿態,含笑補充道:“二十六那日,便吹西南風。劉氏婆媳二十五日在聖前鳴冤,程攸海得知大事不妙,趕緊找人補救。他調動全府的匠人做了一百零二個紙人,二十六日晚將將完工。他拿了一個紙人嚇唬我,將另外一百餘個放到清虛觀,加急布置道場,二十七日引我去清虛觀。他們為了讓蠟燭盡快燃燒,隻能開窗通風,不想聰明反被聰明誤,反而在蠟燭上留下破綻。程攸海為官多年,懂得很多破案的技巧,他注意到我在劉家特意檢查過灰塵,所以他在祭壇上灑了細土,偽造出一副這是兩三個月前陳列的模樣。但他忘了今年五六月多雨,祭壇中的錦緞、紙張長時間落在陰冷潮濕的後殿,應該有一股黴味,然而蓋著木桌的黃色綢布卻幹燥鮮豔,毫無發黴痕跡。”


    陸珩說著,長長歎了一聲:“破綻太多了,真是蠢的可怕。”


    王言卿靜默良久,忽然覺得脊背生寒:“我覺得,是你比較可怕才是吧。”


    王言卿因為突然來了月信,沒有去清虛觀,但依陸珩的描述,她已經感受到陸珩可怕的觀察能力和推理能力了。


    程攸海能注意到陸珩檢查灰塵,能安排自己手下官兵金蟬脫殼、故弄玄虛,能記得在供桌上偽造塵土,怎麽看都不是平庸之輩。程攸海一點都不蠢,相反,這個人心思深沉的很。如果換成普通官員,怕是如無頭蒼蠅,早就被程攸海牽著鼻子走了。


    然而程攸海這麽強的反偵察意識,還是輸給了陸珩。隻能說,一山更有一山高,變態之中出變態。


    王言卿佩服的五體投地,問:“既然清虛觀祭壇是假造出來的,那唐賽兒畫像、白蓮教等證據,也是故意放在那裏等你們發現了?但卷宗中明明有村民報案,說走夜路時看到清虛觀道士抬東西……”


    “假的。”陸珩說,“我查過衛輝府天文誌,那天無月,他們走夜路,如何看到道士抬東西?”


    王言卿一時無話,良久後問:“程攸海又是假扮紙人,又是偽造祭壇,還派人報假案。他折騰這麽多,到底想做什麽?”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在朝為官,還能為什麽呢?”陸珩含笑道,“你以為他不知道自己匆忙布置的現場中有破綻嗎?他知道,但他不在意,或者說這也是他計劃中的一環。劉氏婆媳報案,直接將這樁事捅到皇帝跟前。私藏金礦是抄家滅族的死罪,一旦查出來,他和他的家族都跑不了。皇帝信道舉朝皆知,於是他想偽造出一場玄術,把一百餘人失蹤的罪名推到怪力亂神上。但皇帝隻是信道,並不是傻,程攸海也知道紙人論站不住腳,所以準備了後續招數。他在清虛觀中偷偷藏了唐賽兒畫像,事發後弄死陶一鳴,偽裝成地方縣令和白蓮教勾結,擄走一百餘名百姓,到時候朝廷的視線被白蓮教吸引走,誰還會盯著失蹤村民?陣前不得換帥,程攸海最多被治個失察之罪,之後圍剿白蓮教餘孽,說不定還能將功折罪,在聖前大大露一把臉。如果計劃成功,他得財又得名,無本萬利啊。”


    王言卿聽明白了,陶一鳴和程攸海看似攜手善後,其實程攸海想著讓陶一鳴當替罪羊,而陶一鳴猶豫要不要揭發程攸海保全自己;陸珩看似按照程攸海的設計破案,其實早已洞悉了他們的計劃,故意陪他們演戲。清虛觀半日遊,三個官員看起來在合作查案,實則每個人都心懷鬼胎,各自演戲,王言卿十分遺憾錯過了這一幕。


    王言卿微歎,問:“那清虛觀裏真正的道士去哪裏了?”


    “大概是死了。”陸珩平淡說,“我讓方戟去後麵找道士的蹤跡,其實是在找埋屍之地。他們在山上翻了一下午,終於找到了。”


    難怪剛才是陳禹暄陪在陸珩身邊,不見方戟。王言卿終於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梳理明白,她坐正了,定定看著陸珩,忽然認真起來:“陶一鳴和程攸海本來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現在卻相互猜忌。二哥,你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陸珩微微發笑,像是沒聽懂:“什麽?”


    “昨夜我睡著後,隱約聽到有人出去。那個人是你吧。”王言卿靜靜注視著她,眼中清晰倒映著陸珩的縮影,“你出去做什麽了?”


    陸珩若有所思:“眠淺不是個好毛病,看來改日該給你抓些安神的藥。”


    “二哥。”


    陸珩微歎:“刨根問底也不是什麽好毛病。你猜得沒錯,我去找陶一鳴了。”


    “為什麽?”


    “和他談談,要不要合作。”


    果真是他,王言卿無法描述心中的感覺,長歎道:“他們兩人離心,果然是你搞的鬼。”


    “這怎麽能叫搞鬼呢。”陸珩淡淡道,“我是在救他。昨夜我去找他時,他還和我裝模作樣,今日果真被吊到梁上了。要不是我,他現在已經是個吊死鬼了。”


    王言卿問:“程攸海做了什麽?”


    陸珩抿了口茶,難得露出些讚賞的意味:“他確實有些能耐,很懂如何破案。他在陶一鳴的茶盞裏放了迷藥,等陶一鳴睡著後,派人將陶一鳴的身體掛到房梁上,並且將茶盞裏的水倒掉。陶一鳴是活著被吊上去的,等他發現時已無法呼救,所以死後哪怕叫仵作來驗屍,也隻會表現出自縊症狀。這種死法是最難分辨的,自殺和他殺的界限很模糊,而唯一的證據——茶水已經被他們銷毀,無論誰來,都隻能認定陶一鳴自殺。幸好我派人盯著陶一鳴,及時將他從房梁上解下來,要不然,他就隻能去閻王殿鳴冤了。”


    王言卿倒吸一口涼氣,一個捉賊的人開始做賊,最為恐怖。王言卿由衷惋惜:“他有如此才能,為何不踏踏實實做官?”


    “踏踏實實做官,何時能輪到他升遷呢?”陸珩道,“你以為陶一鳴就是好人嗎?一丘之貉罷了。在官場上混,能留下來的,都沒有好人。”


    王言卿握著茶盞,猛不防問:“那你呢?”


    “我?”陸珩忍俊不禁,含笑看向王言卿,“卿卿,你覺得呢?”


    王言卿臉色嚴肅,道:“我一直想問,你既然早就看穿了程攸海的伎倆,方才為何不揭穿他?”


    “太麻煩了。”陸珩搖頭,“我要是現在揭穿他,他肯定不會束手就擒。我隻帶了這幾個人手,他要是反撲,我可製不住。”


    “不會。”王言卿緊緊盯著陸珩,“別人或許會措手不及,但你一定不會。”


    陸珩好笑:“我亦隻是凡夫俗子,卿卿,你未免太高看我了。”


    “因為你是錦衣衛。”王言卿說,“京城那些侍郎尚書都鬥不過你,我不信你會鎮不住區區一個知府。”


    陸珩歎氣,所以說,熟人就是麻煩。他道:“確實,我可以,但沒必要。讓他乖乖跟著我回行宮,省時又省力,豈不更好?”


    “隻是因為這個嗎?”王言卿卯足了心思要問到底,一鼓作氣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陸珩默不作聲和王言卿對視,王言卿眼眸明可鑒人,同樣認真地望著他。陸珩看了一會,輕輕笑出聲來。


    他一晚上都在笑,但唯有此刻,他的笑容是真心的。


    陸珩戀戀不舍地握緊王言卿的手,發自肺腑地歎道:“怎麽辦,卿卿,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第66章 結案


    程攸海還試圖狡辯,陸珩沒耐心聽,示意錦衣衛將他帶下去。程攸海被捆住,嘴裏塞了東西,世界馬上清淨了。


    陶一鳴知道這就輪到他了,他對陸珩拱手,說:“多謝指揮使救命之恩。不牢指揮使動手,微臣自己來。”


    陸珩對陶一鳴的識趣還算滿意,他揮揮手,後方的錦衣衛立馬上前,將陶一鳴雙手綁住。陸珩說:“看著他們兩人,別讓外人靠近。我去稟報聖上。”


    “是。”


    陸珩這才前往皇帝行殿。陶一鳴被錦衣衛押至暗室內,進門前,他無意回頭,看到陸珩穿著正紅色飛魚服,踩著陽光大步流星離開。


    麵聖要穿官服,陸珩也換上了他真正的品級正服——緋紅飛魚賜服。飛魚服用上好的雲錦麵料製成,行走在陽光下燦若雲霞,流光溢彩,四爪雙翼飛魚宛如真的在騰雲駕霧。


    錦衣衛裏不是誰都有資格穿飛魚服,這身張揚的衣服代表榮耀,也代表權力。同樣錦衣著身、禦前帶刀的錦衣衛跟在他身邊,隻能作為陪襯。官場中人飽受錦衣衛之苦,隻覺得錦衣衛招搖過市,麵目可憎,提起錦衣衛沒一個有好臉色。然而說起這位陸指揮使時,眾人卻都諱莫如深。


    陶一鳴想到酒席上聽來的消息,他考中舉人那年,陸珩才剛剛出生。如今他還在七品芝麻官打轉,而陸珩已經是禦前正三品指揮使,連閣老見了他都客客氣氣的。


    陶一鳴歎氣,人各有命,英雄出少年,真是無可奈何啊。


    陸珩一路走來,兩邊人看到他都忙不迭行禮。他很快到達禦殿,守門太監趕緊迎上來,滿麵堆笑道:“給陸大人問安。陸大人,您今日回來了?”


    “是。”陸珩微笑著頷首,“臣來向皇上複命。勞煩公公通稟。”


    “陸大人客氣。”太監擺了下拂塵,說,“陸大人在此稍等一二,雜家去去就來。”


    太監進裏麵傳話,陸珩停在殿前,平心靜氣等候。日照西沉,光線中折出燦燦的金,他筆直站在陽光下,腰上懸掛著繡春刀,兼之他皮相白,脖頸長,身量高,飛魚服穿在他身上尤其漂亮華麗,在盛大的夕照中仿佛會發光。


    來往的人都忍不住朝他這個方向看來。陸珩麵對眾多視線安之若素,他在心中預演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情形,腦中突兀地浮現出昨夜的對話。


    王言卿問他,你到底想做什麽。


    陸珩想,他確實很久,沒有遇到過這麽有趣的人了。


    陸珩一直覺得世人懼他厭他又羨他敬他,恨不得複製他的經曆取而代之,但無人真正懂他。


    包括皇帝。


    他們是君臣,談何友誼,不過是被童年情誼美化過的利益罷了。但王言卿昨晚問出那句話後,陸珩意外地發現,這個人好像出現了。


    她能看穿他的偽裝,察覺出他藏在微笑下真實的意圖。陸珩這兩天確實在陪程攸海、陶一鳴做戲,但陸珩也沒想到,程攸海竟然膽大包天,敢把白蓮教牽扯進來。


    陸珩暗道程攸海找死,不過,程攸海倒給陸珩提供了一條新思路。


    當日在清虛觀,陸珩笑吟吟地和程攸海說起唐賽兒剪紙為兵的傳聞。程攸海以為陸珩在試探他,其實,那是陸珩的真實想法。


    陸珩不信求神拜佛、轉世輪回這種說法,但皇帝信。這個案子查到現在有三層真相,第一層是程攸海騙陶一鳴的,程攸海聲稱他們兩人可以聯手善後,先偽造祭壇,再假裝清虛觀道士和白蓮教勾結,把活人變成紙人,這樣就可以將河穀村村民失蹤全部推到唐賽兒妖術上,不會牽連他們任何人。


    第二層是程攸海的真實意圖,花裏胡哨的紙人作祟都是障眼法,程攸海真正想做的是殺掉陶一鳴,引導眾人以為陶一鳴和白蓮教勾結,關押壯丁,事敗後畏罪自殺。


    而第三層,才是整件事情的真相。根本沒有白蓮教也沒有妖術,事實上就是村民偶然發現了金礦,地方官欲要私吞,不料百姓禦前喊冤,暴露了他們的所作所為。知府和縣令為了掩飾金礦,相互推諉,才導出這麽一場大戲。


    和前兩個版本相比,真正的結果顯得乏味而簡陋。真實的犯罪動機往往都很醜陋,所為無非財、色、仇,和動物沒有區別,根本沒有那些戲劇性的、不得已的原因。


    陸珩洞悉了陶一鳴、程攸海各自的想法,但他沒有戳穿,而是將計就計,把程攸海、陶一鳴全部帶回行宮。他將三種可能都提供給皇帝,皇帝需要什麽真相,他就把破案結果變成什麽模樣。


    程攸海善後做得太粗糙了,留下不少破綻。但如果陸珩來做,就能處理得天衣無縫。


    這才是他策反陶一鳴做戲、將程攸海騙至行宮的真正目的。和他朝夕相處的錦衣衛沒看出來,王言卿卻察覺到了。


    陸珩當時心裏就在感歎,她如此通透可愛,他怎麽舍得將她放走呢?昨夜的情形還曆曆在目,當他把他的想法告訴王言卿後,王言卿睜大眼睛,一臉幻滅地問:“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在她看來,陸珩既然已經查出真相,要做的就是揭穿一切,撥亂反正。而陸珩卻隱而不發,甚至要為了上位者的心意,偽造破案結果。


    王言卿無法接受,陸珩隻是對著她笑了笑,說:“因為,我是錦衣衛。”


    剛正不阿、嫉惡如仇、無論真相多麽醜陋都要讓實情大白於天下的“包青天”是文臣做的,他們可以兩袖清風,以命死諫,但陸珩不是。他是錦衣衛,行走於黑暗與陰謀,他要做的不是名留青史,而是維護皇權,讓這個王朝平穩地運行下去。


    有人站在光明處接受史書稱頌,萬民敬仰,就要有人站在黑暗裏,經手一些見不得人的髒活。


    這些,可能現在的王言卿還不會懂吧。但沒關係,她也不需要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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