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王言卿立即翻臉,回頭推開陸珩的手,氣衝衝罵道:“表哥,我為了你付出這麽多,無非想和你長相廝守。可是,你什麽時候替我考慮過?”


    陸珩自認這些年大風大浪經曆過不少,此刻也有些懵了:“嗯?”


    王言卿眨眨眼,眼中湧上霧氣,委屈說道:“你對我越來越冷淡了,你是不是還有別人?”


    他們兩人的動靜傳到四周,立刻引來許多視線。男女感情永遠是人群最津津樂道的話題,尤其這是對俊男美女,短短兩句話中似乎透露出許多八卦。


    陸珩眼睛飛快朝前方瞥了眼,簡筠正在送客,客人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頭看他們。陸珩覺得他明白王言卿想做什麽了,但是,戲來的未免太突然。


    陸珩毫無障礙地換上一副深情款款的負心漢表情,看著王言卿說道:“表妹,你在說什麽,我當然最愛你。”


    陸珩說著,心裏也歎了聲。臨陣加戲就算了,為什麽又是一個始亂終棄的渣男形象?他看起來就這麽不像好人嗎?


    作者有話說:


    《影帝的自我修養》


    自帶編劇進組,隨時隨地改人設、加戲份,而且控場能力要過硬,哪怕沒劇本也要接住同伴的戲。


    第91章 偷情


    王言卿淚盈於睫,控訴道:“我不信,除非你發誓,再也不見她。”


    陸珩一時拿捏不準這個“她”到底是誰,隻能縱容地看著她:“卿卿,你又胡思亂想了,根本沒有別人。”


    王言卿心想,陸珩對於扮演這種始亂終棄、拈花惹草的負心漢很有經驗啊,瞧瞧這句話說的,王言卿都要生氣了。她委屈道:“到如今,你還想瞞我?我早就發現了。”


    陸珩看著她,發自真心歎氣,伸手欲要給她擦淚:“你想多了,別哭了。”


    王言卿卻推開陸珩的手,瞪大眼睛說道:“我不信。以後有她沒我,有我沒她,你看著辦!”


    陸珩靜靜看著她,眼神無辜又無奈,一如他此刻內心的想法。然而陸珩的表態卻坐實了四處留情的薄幸郎形象,王言卿捂住眼睛,崩潰般哭道:“你走,你走,我要和你一刀兩斷!”


    王言卿雙手捂著臉,肩膀細微抖動,看起來可憐極了。陸珩擔心她該不會是真哭了吧,伸手欲攬她的肩膀,被王言卿躲開,用力轉過身體。陸珩心裏替自己歎了口氣,看了她一會,轉身走了。


    巷子裏的人看到陸珩當真離開,甚至臉上沒有生氣也沒有憐惜,還是原來那副翩翩錦衣郎的模樣,眾人都瞪大眼睛,一臉譴責。


    陸珩的氣場太過強大,當著他的麵,沒人敢指指點點,但目光還是充滿了數落。陸珩在這樣的視線中從容不迫,麵無表情。等走出建安巷後,他默默呼了口氣。


    陸珩也很奇怪,他到底是什麽運氣,早期替傅霆州背鍋,被郎中罵隻顧自己享受不顧女方身體;現在又替王言卿背鍋,成了一個始亂終棄不想負責的表哥。


    天底下還沒人能讓陸珩白擔罵名,等今天回去,他一定要把花心表哥該做的事情都做個遍。


    王言卿捂著臉假哭,聽背後的腳步聲,陸珩應該走遠了。陸珩對渣男的拿捏委實入木三分,王言卿光代入一下都要生氣了。這時候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對方欲言又止,最後試探道:“姑娘,別哭了。”


    簡筠見王言卿細微回頭,似乎有期待的樣子,歎息道:“他已經走了。你便是哭瞎了眼睛他也看不見,何必呢?”


    王言卿聽到陸珩走了,雙肩垂落,明顯十分失望。簡筠見巷子裏都是看熱鬧的人,替王言卿留麵子,就說:“姑娘若是不嫌,進來洗把臉吧。”


    王言卿就等著這句話呢,她放下手,垂著臉,低聲道:“多謝。”


    王言卿怕被人看出來裝哭,全程低著頭,緊緊跟在簡筠身後。簡筠見王言卿始終遮著臉,以為她不想被人看到,心領神會地替她打好水,悄悄離開。王言卿用水淨了臉,出去向簡筠道謝:“多謝簡娘子。”


    王言卿天生有紅眼尾,剛剛她揉了眼睛,如今眼尾微紅,眼睫毛上沾著水,怏怏垂眸的模樣竟像真的哭過。簡筠看著美人鬱鬱寡歡,十分憐惜,語氣中充滿了歎息:“姑娘,你和你表哥……”


    王言卿悶悶說道:“他風流多情,處處都是紅顏知己,我原本以為我們從小長大,情誼總是不一般的。可是如今看來,我也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簡筠想到剛才那位公子漫不經心含笑的模樣,完全能理解為何王言卿這麽美貌的女子都為他牽腸掛肚。簡筠歎氣,不得不提醒道:“姑娘,他婚前就這樣,婚後恐怕更不把你當回事。今後你們還要成婚嗎?”


    “不然呢?”王言卿垂著眸子,語氣茫然,“我不嫁給他,又能嫁給誰呢?”


    這句話說完,簡筠沉默了。她在地上怔怔站了一會,沒再勸說,而是默默給王言卿倒了杯水。王言卿握著水坐下,推心置腹問:“簡娘子,聽說你的丈夫也是表哥。他如今……你以後打算怎麽辦?”


    “能怎麽辦呢?”簡筠露出苦笑,“車到山前必有路吧,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言卿順勢問:“簡娘子,你為什麽會嫁給你表哥呢?”


    這句話似乎勾起了簡筠的回憶,她想了很久,喃喃道:“我為什麽會嫁給他……我也不知道,我父親早亡,我和母親寄居在舅舅家,全仰仗舅父舅母生活。舅母隻有表哥一個兒子,我嫁給他,仿佛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他對你好嗎?”


    簡筠再次愣怔,回過神後自嘲地笑:“他幫我母親料理喪事,帶著我來京城,始終沒有休棄我,應當還算可以吧。”


    王言卿審視著簡筠的表情,她說這些話時雖然笑著,但眼睛周圍沒有絲毫紋路,可見並非發自真心。王言卿問:“那他愛上別人了嗎?”


    簡筠低頭,沒有應話,王言卿便知道答案了。王言卿唏噓,握住簡筠的手說:“你我都是苦命人。以前他和青樓女子處處留情,鬧不到我跟前,我就當不知道。沒想到我越忍讓,他越過分,最後,甚至和我身邊人廝混起來。我實在氣不過。”


    王言卿感覺到簡筠的手指攥緊了,她暗暗挑眉,知道自己猜對了。韓文彥偷情的對象確實是簡筠身邊的人,白天路人說韓文彥和簡筠從青州搬來,舉目無親,能稱得上簡筠身邊人的……唯有鄰居。


    常汀蘭。如此一來,常汀蘭白日的異常便說得通了。


    王言卿長歎,對簡筠說道:“他已經走了,以前的事就忘了吧,別拿過去的事折磨自己。看官府的意思,你表哥的死似乎有些貓膩。他有沒有得罪什麽人?”


    簡筠搖頭,慢慢道:“外麵的事一向都是他做主,我也不知道。”


    “他今天什麽時候出門?”


    簡筠想了想,說:“大約是辰時末。”


    “他為什麽出去?”


    簡筠依然搖頭:“我不知道。他沒說,可能是什麽朋友吧。”


    王言卿問:“他什麽都不和你說,那他出門後,你做什麽打發時間呢?”


    “自己做針線,實在悶的話找人說說話,一天就過去了。”簡筠說,“習慣了就好了。”


    王言卿聽到簡筠的話,不知為何感到一陣心悸。她有那麽一會覺得簡筠說的就是她的生活,等回過神來,王言卿才意識到她坐在陌生人家的院子裏,旁敲側擊對方丈夫死亡的真相。王言卿覺得剛才那個念頭非常荒謬,荒謬的讓她害怕。


    王言卿定了定神,集中注意力,再次問:“今日你在家裏,有沒有注意到其他動靜?”


    “其他動靜?”簡筠皺眉,冥思苦想了一會,說,“我沒留意有什麽動靜,辰時季大哥出門,一切和往常一樣。之後表哥出門,我找孫嫂子來和我做針線。我們挑線的時候,好像聽到隔壁門開了一下。”


    隔壁門開過?那時候季渙已經離開,出門的是常汀蘭?按照做針線的速度,常汀蘭出門時間應該距離韓文彥不遠,莫非,常汀蘭尾隨在韓文彥身後?


    或者說,韓文彥就是出去見常汀蘭?


    王言卿想了想,不動聲色問:“門隻開了一次嗎?”


    簡筠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王言卿想著常汀蘭的事,但也沒忘了他們這次的真正目的。王言卿借著喝水的動作,打量四周。韓家比季家要簡樸一些,但收拾的幹淨整齊,其中有一間屋子完全騰出來做書房,桌案上擺著筆墨紙硯,看模樣是時常用的。


    王言卿收回視線,歎道:“你們家藏書真多。”


    簡筠看到書房,回道:“哪裏,好些都不是我們的書,暫時借來的。”


    “能看這麽多書,那也很厲害了。”王言卿說道,“聽季公子說,韓公子閑暇時會寫書編文。韓公子博覽群書,想來文采一定極好。”


    簡筠怔了怔,笑道:“不敢當,承蒙貴人不嫌,混口飯吃而已。”


    王言卿聽到,好奇地問:“什麽貴人?”


    “資助我們寫書的貴人。”簡筠說,“貴人喜歡看話本子,表哥閑暇時給貴人寫些東西,也算是一項生計來源。”


    王言卿點頭,臉上表現的很驚歎,其實心裏已經猜出來,簡筠說的貴人,多半就是武定侯。京城裏哪怕權貴眾多,但是能養文人專門給自己寫話本的,也寥寥無幾。內閣那些人不會有這種愛好,陸珩明確說他不會做這種事,再數下去,隻有武定侯了。


    王言卿像是靈機一動,連忙給簡筠出主意:“這個貴人和官府有關係嗎?簡娘子,既然韓公子受貴人賞識,你不如去找貴人,讓他為韓公子主持公道。貴人手下能人多,說不定隨便動動指頭,就能解決韓公子的事情了。”


    簡筠聽後隻是笑笑,說:“貴人哪是什麽人都見得到的。我們人微言輕,每次都是季大哥替我們出麵,我們連貴人的麵都見不上,怎麽敢開這個口。”


    “是嗎?”王言卿問,“那如果你們話本寫得好,得了貴人的賞賜,怎麽給你們呢?”


    “季大哥會幫我們拿回來。”簡筠像是明白王言卿的懷疑,說,“季大哥為人公道正義,不會貪昧錢財的。我們能有這項生計多虧了季大哥牽線搭橋,要不是他,我們說不定都流落街頭了。季大哥幫我們良多,怎麽能為了幾個錢,猜忌季大哥呢?”


    王言卿點頭,讚道:“也是。相交而不相疑,才是君子之交。你們這種關係真令人羨慕,你們和季公子是怎麽認識的?”


    簡筠抿唇,嘴角微微上翹,說:“是十年前認識的。那時候我們還在老家,在一場詩會上因對詩結緣。”


    王言卿輕歎一聲,笑道:“那還真是緣分。”


    王言卿笑著和簡筠說話,眼波流轉處卻透露出些許涼意,冷靜地看著簡筠的臉。剛才說給“貴人”寫稿時,簡筠聲音低沉,表情收斂,但說起和季渙的相識過程時,她臉上表情活潑很多,說話時還會配合手勢。


    簡筠其實知道“貴人”就是武定侯吧。看她剛才那麽諱莫如深,她顯然知道武定侯刊印了什麽書。


    所以,《英烈傳》的文稿不說全部,至少有一部分,是韓家寫出來的。


    王言卿已將一盞水喝完,放下茶杯時,她忽然問:“這些天,韓文彥有什麽異常嗎?”


    “異常?”簡筠擰著眉,緩慢說道,“好像沒有什麽。不過,表哥最近似乎有心事,時常發脾氣。”


    王言卿點點頭,起身告辭:“叨擾許久,我該告辭了。今日多謝你了。”


    簡筠起身送客:“我們都是同病相憐的苦命人,能幫則幫。這裏離你們家遠嗎,天都快黑了,你一個姑娘家,怎麽走路?”


    王言卿這才想起來她有一個“背信棄義”的表哥,剛剛將她拋棄了。王言卿垂眸,露出些落寞模樣,說:“我自己可以的。多謝你,你快回去吧。”


    簡筠送王言卿出門,目送王言卿走出建安巷後,才轉身合門。王言卿走出街巷,一轉角,被一輛馬車攔住。


    王言卿也不詢問,直接提著裙子上車。車裏,陸珩正在翻《英烈傳》,他聽到腳步聲,抬眸,似笑非笑瞥了王言卿一眼:“表妹,你回來了。”


    王言卿心裏惦記著案情,還沒坐好就對陸珩說:“哥哥,我知道《英烈傳》是誰寫的了。”


    王言卿裙擺寬大,她微躬著腰上車,長裙像花朵一樣逶迤在她身後。陸珩握住王言卿的手臂,將她拉到自己腿上,輕而易舉壓住她的腰肢:“不著急,我們先談談其他事。”


    王言卿今日穿著六幅百褶裙,因為要去查案,她用了普通的紗料,裏麵是淺藍色襯裙,現在跌在陸珩腿上,裙擺上的褶子淩亂散開,堆疊及地,有一角還勾住了他腰側的繡春刀,宛如一團雲降落在他膝上。


    陸珩雙腿修長有力,穩穩當當抱著王言卿。王言卿想趕緊站起來,腰側卻被一隻手擒住:“表妹,你竟然覺得我對你越來越冷淡了。是我不對,害你疑神疑鬼,我這就向你證明。”


    這個姿勢格外親密,陸珩能輕鬆控製住她身上每一個地方。王言卿坐在陸珩腿上,本能告訴她很危險,她不敢亂動,連腰都緊緊繃著,小聲說:“我那隻是做戲,隨便說說罷了。”


    陸珩單手握著美人纖腰,目光一寸寸從她臉頰上掃過,慢條斯理道:“隨便說說表妹都在懷疑我,這讓為兄著實痛心。”


    雖然沒有接觸,但他的視線如有實質,仿佛真的能劃開她的衣服,王言卿產生一種強烈的被侵略感。王言卿心中歎氣,她不信陸珩會因為這麽一點小事生氣,但借題發揮難免了。


    碰上陸珩這種心黑手黑、雁過拔毛的奸佞,拒絕、講道理都沒用,主動投案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王言卿主動靠向陸珩胸膛,說:“我說錯了話,勞煩哥哥包容我。”


    陸珩依然不言語,王言卿豁出去了,幹脆伸手抱住他的腰,撒嬌道:“哥哥,你還說最愛我呢,莫非因為一兩句話,你就要凶我?”


    王言卿尾音中帶著埋怨嬌嗔,小女兒情態十足,陸珩骨頭都被她那句“哥哥”叫酥了,哪還舍得拒絕。他和王言卿對視一會,最終無奈歎氣:“卿卿說什麽就是什麽。唉,卿卿要是學會了這一招,以後哥哥可管不了你了。”


    王言卿心想你想得還挺美,她作勢收回手,說:“哥哥為難的話那就算了。”


    陸珩哪能讓她走,他順勢握著王言卿手腕,壓著她倒在車廂上,似笑非笑道:“卿卿就這點誠意?”


    得到了許諾就想走?


    王言卿知道這是在街上,他不會做什麽,便就著這個姿勢伸出手,大大方方環在他脖頸上:“哥哥,我餓了。”


    陸珩挑眉,眼中笑吟吟看著她,對她的目的了如指掌。王言卿拿捏住了陸珩的命門,一點都不慌,說道:“我都在外麵站了一下午,早就累了。我們先去用飯吧。”


    陸珩最終拿身下這個人沒辦法,隻能帶著她去用飯。立秋之後,白日一天比一天短,等他們吃完飯,天空已經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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