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看到,不顧外麵大雪,趕緊跑下台階:“侯爺,您回來了!您今日到京,怎麽都不提前傳個信,奴等也好去城門迎接您。”


    傅霆州披著厚重的大氅,大步走上廊廡。這件黑色大氅由動物皮毛製成,油光水滑,細密嚴實,隨著傅霆州的動作,上麵的落雪窸窸窣窣掉下來,幾乎和外麵的風雪融為一體。


    傅霆州穿過鎮遠侯府曲折繁複的回廊,心想京城和邊關果然是兩個世界,在大同府,怎麽會有這種無用又浪費的建築?難怪祖父從前線退下來後,一直不習慣北京的生活,總是惦念著打仗的歲月。


    他才在前線待了一年,心態就已截然不同。勳貴中公認傅鉞對傅霆州的教養非常嚴苛,傅霆州自己也覺得他習武練功十分勤勉,從未鬆懈過。但真正去生死場走了一遭後他才明白,原來的他隻是個花架子。


    在邊關打仗一年,這種程度的大雪對傅霆州來說已經不算什麽了,他淡淡道:“趕路忌泄露風聲,是我不讓他們報信的。”


    管家需小跑著才能跟上傅霆州,他雙手攏在袖子中,囁囁應是,不敢質疑分毫。管家暗暗覺得心驚,曾經侯爺就是冷硬嚴肅的性子,但管家好歹還敢和侯爺說幾句話,如今傅霆州站在他麵前,管家一句都不敢勸了。


    若說之前的侯爺是精心打磨的佩劍,上麵鑲嵌著寶石金箔,雖然劍鋒淩厲,但更像一柄貴氣的裝飾品。如今,這柄劍開了鋒,淬了血,真正成了殺人之器。


    包括侯爺的行事作風,和以往也大不相同。他身邊的隨從幾乎都換了,這些人看似沉默,但各個眼神犀利,神情凶悍,一看就是殺過人的軍匪。


    管家不由在心裏歎息,大同府那個地方真是民風剽悍,骨子裏流著善戰的血。大同的駐兵似軍又似匪,周圍百姓聽見蒙古人來了不怕,但聽到大同軍來了,趕緊收拾家私就跑。就連王言卿一個看似文弱的女兒家,學起武功來也事半功倍。


    管家想到這裏趕緊打住,他怎麽想起她了?京城最近發生了很多事,他可不能讓侯爺想起那位來。


    因為大同府獨特的地理位置和生存環境,那個地方人均戰鬥狂魔,京城空降的將軍沒點能耐,根本收服不了底下的兵。也正是因此,每一位順利從大同退下的武將,之後都會仕途通暢,大展拳腳。傅鉞是如此,傅霆州在大同隻待了一年,如今也完全脫胎換骨了。


    傅霆州自己就深刻感受到區別。他曾經覺得他是超品侯,陸珩是錦衣衛指揮使,他們都出生在同樣的軍官世家,生長經曆相似,除了陸珩運氣好一點,兩人沒什麽區別。如今真正在鐵馬冰河中曆練了一通,傅霆州才明白有實權和沒實權、有人手和沒人手,差別究竟有多大。


    陸珩從十二歲起就進入錦衣衛,開始培植自己的人手,而傅霆州直到二十二歲,才真正接觸到基層士兵。他越深入就越感受到他和陸珩的差距,他不得不承認,陸珩強於他的,遠不止運氣。


    但迎難而上才是軍人的風格,傅霆州如今回來,就是想再試一試陸珩的刀。


    傅霆州十一月接到京城的調令,但大同是邊關重鎮,兵權交割不容馬虎。傅霆州將交接事宜都安排好了,才帶親信回京。等他再次踏上順天府地界,已到寒冬臘月。


    傅霆州回家,第一件事是去見長輩。女眷們接到消息,此刻都聚在太夫人屋裏。陳氏緊張地握著手,忽然聽到外麵傳來行禮聲,陳氏驚喜交加,失控地站起來:“侯爺!”


    隨著陳氏的聲音,門簾被掀開,寒風碎雪席卷著衝入屋內,一個高大肅殺的人影出現在門口。女眷紛紛站起來,握著帕子問好,連太夫人都帶著淚意,顫巍巍道:“好,好,人回來了就好。”


    陳氏看到氣質大變的兒子,忍不住落淚。眾人又是安慰又是陪哭,女人們哭成一團,好半晌才安頓下來。


    傅霆州等陳氏情緒穩定、再次落座後,才依次給長輩行禮:“不孝子給祖母、母親請安。”


    傅霆州是突然回來的,傅昌正好不在府中,現在屋裏隻有太夫人、陳氏和傅家的幾個嫡女庶女。傅霆州可是太夫人和陳氏眼中的寶,她們哪舍得讓傅霆州行禮,趕緊招呼傅霆州坐下。


    丫鬟們上前奉茶,陳氏仔細打量兒子,邊關一年,傅霆州變黑了些許,似乎瘦了,臉上線條瘦削深刻,卻比以往更有男人氣概。陳氏看著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歎到:“你這一年受苦了。幸好沒受傷,你好好在京城休息幾天,等過幾天完了婚,身邊有女人照顧著,慢慢就恢複了。”


    傅霆州正要喝茶,聽到這話,他皺眉,立刻將茶盞放回桌麵:“什麽完婚?”


    陳氏和太夫人對視,難得有些心虛:“你和洪三姑娘的婚事啊。皇上親自給你們賜婚,這是多體麵的事情,趁你調回京城,趕緊把婚事辦了吧。”


    傅霆州聽明白了,陳氏趁他不在家,私自給他定了婚期!傅霆州忍著怒,問:“不是說了等我回來再定奪嗎,為什麽你們自作主張?”


    “這……”陳氏語塞,眼珠子四處亂瞟,“我也是為了你好,你今年都二十二了,尋常人家這個年紀連兒子都生出來了,你還沒成婚,這叫什麽事?”


    傅霆州輕嗤,不屑道:“陸珩不也沒成婚麽。”


    陸珩不婚是京城裏的一樁公案,每次提起大家都要揣測許久,但這次他說完,屋裏許久沒人接話。


    傅霆州感覺到不對,皺眉問:“怎麽了?”


    管家欲言又止,傅家幾個嫡女庶女低頭看鞋,最後是太夫人慢悠悠開口道:“陸大人要娶妻了,婚禮就在下個月。你母親就是羨慕別人正月裏成婚,才趕緊給你定了婚期。可惜終究太趕了,最快也隻能定在二月。”


    傅霆州突然覺得喉嚨艱澀,他緩了一下,才問出來:“和誰?”


    屋裏陷入沉默,眾人心照不宣低著頭,隻能聽到炭火燃燒的聲音。最終,是管家上前,遞上來一封裝裱精致的請帖:“侯爺,這是陸大人的婚柬。”


    傅霆州打開那封婚帖,立刻被上麵“王氏”兩個字刺痛。傅霆州看著她和另一個男人的名字並排出現,過了很久,才啞著聲音問:“王氏是誰?”


    女子閨名是秘密,不能輕易宣之外男,陸珩將未婚妻的名字寫成王氏很正常。天底下有那麽多姓王的女子,他要娶的究竟是哪個?


    傅家眾人默然,傅霆州無疑在自欺欺人,然而他們明知道結果,卻沒人敢戳破。令人窒息的寂靜中,陳氏開口了:“這個女子很是神秘,陸大人將人藏得緊,京中沒人見過她的真容。無論這個女子是何方神聖,看陸大人的態度,顯而易見對她很在意。我們作為外人,還能追究陸大人看上的女人?客客氣氣去吃頓喜酒就算了。”


    傅家嫡小姐聽到母親的話,麵露緊張。她悄悄去看二哥,二哥看著還算冷靜,但是他的手不斷用力,已經將陸府的婚柬捏皺了。


    她暗暗歎氣,其實陸珩的請帖剛送到鎮遠侯府的時候,她們也疑惑過,這裏麵的王氏究竟是誰。雖然沒明說,但傅家女眷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個姓王的女子就是王言卿。


    傅小姐歎氣,她不知道王言卿到底有什麽魅力,能勾的男人一個個為她著迷,連陸珩都願意給她名分。最開始王言卿失蹤的時候,她們都以為陸珩將人擄走是為了膈應傅霆州,順便玩玩她。


    畢竟王言卿的容貌確實得天獨厚,鮮少有男人忍得住。


    然而,這張請帖卻將傅家女眷隱約的優越感擊得粉碎,陸珩並不是隨便玩玩,他竟然當真要以三媒六聘之禮迎娶王言卿。傅家人一直沒把王言卿當回事,不過一個寄居侯府的玩意而已,誰會真把王言卿當自家人呢?


    然而現在,王言卿搖身一變成了陸珩的正妻,非但和她們平起平坐,甚至她們以後還要巴結王言卿。陸珩的夫人,京城中誰敢給她臉色看?


    傅家小姐及陳氏這些天都在暗暗別扭,然而這還沒完,更糟糕的是,傅家的頂梁柱傅霆州竟然還對王言卿念念不忘。隻是一張帖子,就能輕而易舉讓傅霆州失態。


    傅霆州經曆生死磨練,已經比從前沉穩許多。他用力掐住自己掌心,勉力維持著冷靜之態,問:“他什麽時候送來的?”


    傅家人麵麵相覷,不敢隱瞞,說:“十一月初就送來了。不光是鎮遠侯府,京城數得上名號的人家都有。”


    竟然那麽早,傅霆州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落空了。發請帖的日期在傅霆州接到調令之前,也就是說,陸珩並不是為了刺激傅霆州才故意和王言卿成婚,他是真的想娶她。


    傅霆州心髒像麻木了一樣,完全感受不到痛覺:“你們怎麽想起給我和洪晚情定婚期?”


    陳氏被問得愣住了,支吾了一下才說道:“聖上都賜婚了,請期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嗎?”


    傅霆州心裏更透亮了,是陸珩搞了小動作,誘導陳氏和洪家趁他沒回京時將婚禮定下。而陳氏和洪家甚至沒察覺到,這是別人引導她們這樣做的。


    很符合陸珩的風格,先下手為強,不給對方任何還手機會。傅霆州隻是意外,陸珩能為她做到這一步。


    傅霆州想,因為錦衣衛和旁人不同,錦衣衛不能結黨,所以陸珩需要娶一個無權無勢的妻子;陸珩許多年孤身一人,可能是他懶得挑,隨便找人替他演戲……


    傅霆州想了這麽多理由,唯獨不願意承認,是陸珩比他更有勇氣。陸珩敢拋開一切娶她,大方領著她走到人前,而傅霆州瞻前顧後,心裏有太多不得已。


    曾經傅霆州堅信是陸珩為了報複他,故意欺騙王言卿,陸珩所有行為都存了利用意味。所以傅霆州才敢搶王言卿,他有把握王言卿得知真相後,會跟著他回來。


    但如果,陸珩也動了真心,王言卿會怎麽選?


    傅霆州不敢想。


    傅霆州在眾多視線中坦然地坐著,他看似平靜鎮定,其實完全沒聽到陳氏她們在說什麽。終於,傅霆州覺得給長輩請安的時間夠了,他起身,說道:“我剛回京,還有許多事需要打點。我先行告退,祖母、母親見諒。”


    太夫人、陳氏點頭,她們嘴上說著讓傅霆州去做正事,其實心裏清楚,他是為了王言卿。


    陳氏歎氣,心裏不無後悔。早知今日,當初何不如讓他們成婚?但現在說什麽都遲了,陳氏隻希望等洪晚情過門後,傅霆州能慢慢走出來。


    傅霆州走在鎮遠侯府,身後風雪席卷,不留任何情麵。傅霆州漫無目的走了一會,無奈地意識到,他在繞著她曾經的院子兜圈。


    不敢見,卻又離不開。


    傅霆州在雪中站了許久,直到肩膀上積了厚厚一層雪,他終於說服自己,再試一次。


    或許是最後一次。


    哪怕她要走向另一個男人,傅霆州希望,至少是她完全清醒時做出的決定。


    第98章 婚禮


    如今京城最大的事,大概就是錦衣衛都指揮同知陸珩的婚禮了。貴族無論郎君還是小姐成婚都早,而陸珩拖延到二十多歲,身邊連一個叫得上名的女人都沒有,哪怕有為父守孝這一層因素在,朝堂底下還是流傳著不少閑話。


    本來大家都要默認陸珩身體有問題了,誰想陸珩出孝後突然公布了婚訊,京城叫得上名字的人物都收到了請帖。


    陸珩這一招十分突兀,各方勢力都在猜測他的妻子是何來路,接下來會對局勢產生什麽影響。眾人忙著揣測那位神秘的準陸夫人,而關於陸珩不舉、不喜女人等流言,不攻自破。


    王言卿並不知道外界對她的臆測,她正在專心準備婚禮。女子應當從娘家出嫁,王言卿父母俱亡,為了婚禮好看,陸珩用她的名義在京城買了一處宅院,婚禮前三天,王言卿從陸府搬到了別院。婚禮當天她就從這裏出嫁,迎親後便可名正言順搬入陸府。


    因為是臨時過渡的宅院,王言卿並沒有上心,宅子中的事情完全放權給陸珩的人手管。雖然這是一個隻住三天的私宅,但陸珩對這處房產的用心都快勝過自家府邸了。


    原因無他,還是拜傅霆州所賜。


    陸珩閉著眼睛都能猜到傅霆州想幹什麽,婚禮在即,陸府無法滲透,王言卿暫時搬出來的這三天就是最好的動手機會。陸珩對宅院的人手篩了又篩,來往全部用熟麵孔,一個生人都不能放進來,宅院外也安排了重重守衛。


    陸珩將王言卿保護得密不透風,在他的嚴防死守下,這三天總算有驚無險地度過了。一眨眼,到了婚禮正日子。


    王言卿剛閉眼沒多久就被叫起來,侍女們伺候她沐浴更衣,換上白色內襯,然後五六個人圍著她,給她折騰妝容。陸珩從外麵請了父母健在、夫妻和睦、兒女雙全的全福人來給王言卿梳頭,全福太太握著犀角梳,從王言卿瀑布般的長發中穿過,嘴中絮絮唱著:“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地……”


    王言卿端坐在鏡前,她看著銅鏡中螓首蛾眉、星眸點漆、華如桃李的女子,竟然生出種陌生感。妝容一層層敷上來,她的眉毛、眼睛被細細勾畫,雖然較以往更加明燦奪目,但也掩住了她的特點,像是戴上了一層華麗的麵具,美則美矣,王言卿看著總覺得不真實。


    包括不遠處盛大華美的嫁衣,人來人往的新房,甚至即將成為新娘的她自己,都讓王言卿覺得不真實。她在鏡子前像木偶一樣被眾人擺弄了許久,終於,丫鬟們說道:“可以了,快扶著姑娘更衣。”


    王言卿頭上頂著繁瑣沉重的發冠,根本不敢大動,隻能展開手臂,任由丫鬟們在她身邊轉來轉去,依次給她穿上鮮豔繁瑣的嫁衣。


    侍女們展開織金馬麵裙,交換係帶,一圈圈繞緊,仔細地將馬麵裙係在王言卿腰上。然後是紅色交領襖,侍女們半跪在地上,將衣服邊緣拉平,輕聲退開。兩個侍女舉著長長的大衫補上空位,正紅色大衫長及地麵,胸前用三枚鑲金珍珠扣固定,袖子外緣綴著青色繡金緣邊,長長壓在裙裾上,端莊又隆重。大袖衫之外還壓著青色霞帔,霞帔垂在膝蓋上方,一簇珍珠流蘇綴在霞帔下端,隨著風細細晃動。


    裏外好幾層衣服壓下來,新娘就算是個活潑性子也得慢慢走路。王言卿雙手交握放在身前,在丫鬟們的扶持下坐在喜床上,等待迎親隊伍。


    紅衣緋豔如火,王言卿坐在床上,裙裾整整齊齊垂在腳邊,腳踏上隻露出一對綴著明珠的雲鞋尖。她膚白勝雪,明眸皓齒,哪怕濃豔的新娘妝都蓋不住她眉目間的沉靜。她這樣安靜坐著,宛如濃墨重彩的畫卷上,最清淡最精妙的一抹留白。


    全福太太和喜娘見了,都暗暗稱讚此女美貌,平生僅見。怪不得身為平民女子卻能被陸大人看上,這樣的容貌,抵得上萬貫家財。


    眾人感慨之餘,見這位即將新晉陸夫人的女子在這麽盛大的場合中都不急不躁,臉上沒有得意也沒有膽怯,不由都高看她一眼。然而事實上,王言卿沒有多餘表情,純屬餓得沒力氣。


    婚禮儀式要進行一整天,為了防止新娘在禮儀中途想更衣,往往前一天晚上就不讓新娘吃東西了。王言卿從醒來至今隻喝了幾口水,被她們折騰了半天,又要頂著沉重的發冠和霞帔,哪還有力氣想東想西。


    王言卿在京城裏沒有親眷,喜娘見沒有娘家姐妹來添妝,不斷在她身邊說討巧話,生怕冷場。其實王言卿並不在意,無人送嫁,她倒也省了應酬的功夫呢。


    她等了一會,漸漸吉時到了,她隱約聽到外麵傳來吹打聲,丫鬟端來蓋頭,喜娘一邊說著吉祥話,一邊揚手一拋,王言卿的視線裏蕩悠悠落下一片火紅。


    蓋頭遮擋了視線,隻能看到自己纖白的指尖交握放在膝上,衣袖對稱堆疊在身側,中間是一條莊重華貴的青色蔽膝。喜樂聲越來越響亮,王言卿仿佛隻是一晃神,耳邊就響起喜娘歡歡喜喜的叫嚷聲,同時,丫鬟扶著她的胳膊,攙著她往屋外走去。


    繡鞋落在外麵堅硬冰冷的地磚上,王言卿被冷風一激,終於生出些真實感。她要成婚了,二哥就在不遠處。她期盼了許多年的事情,今日終於要實現了。


    可是,為什麽她心裏一點都沒有放鬆,反而很害怕?


    王言卿在人群簇擁下走出新房,前往正廳拜別高堂。王言卿的父母祖輩都已過世,今日她辭別的是王驄、沈蘭的牌位。牌位是陸珩去大同府遷回來的,此後就供奉在這個宅子,算作王言卿的娘家。


    王言卿再次恍神,這一切都是陸珩安排的。雖然名義上是他們兩人的婚禮,但王言卿除了試嫁衣,其餘什麽事情都沒操心,不知不覺間陸珩就都安排好了。王言卿心裏稍微安穩了些,這是多年來對她體貼入微、關懷備至的哥哥,他真心對她好,如果父母、祖父母泉下有知,也會讚同這門婚事的吧。


    王言卿蓮步輕移,而裙擺紋絲不動,款款走向正堂。陸珩一身紅衣候在堂前,他慣常穿紅衣,飛魚服更是極盡奢華囂張之能事,但今日這身衣服,卻讓他覺得格外隆重。


    紅色雲錦上繡著暗紋,花犀帶將緋衣高高束起,勾勒出一段利落修長的腰線。他站在廊簷下,外界風聲呼嘯,碎瓊飛舞,而她蓋著大紅蓋頭,在人群簇擁下一步步朝他走來。


    陸珩提了半年的心終於落下,他防備的那些事情並沒有發生,一切都是最順利的模樣。她乖巧等在原地,期待熱忱地等著他來娶她,如今他已經順利接到親,接下來一路,不可能再出波折了。


    王言卿眼前通紅一片,根本看不清自己走到了哪裏。喜娘示意她行禮,王言卿就端正行萬福,她站好後,還不知道下一步要往哪個方向走,手忽然被一陣溫暖包裹。


    覆在她手背上的手修長有力,指腹、掌心有細微的薄繭,王言卿馬上意識到這是誰。王言卿有些納悶,昨日聽喜娘說流程時,沒記得有新人牽手這一環,是她忘了嗎?


    王言卿見四周沒人反對,就以為是自己記岔了。其實並非她記錯了,而是陸珩自作主張改流程。


    喜娘急得眼睛都瞪大了,禮成前夫妻二人不能接觸,陸大人此舉於禮不合啊!但喜娘看著陸珩平靜深遠、不可見底的眼睛,到底不敢廢話,隻能裝作自己瞎了眼,由著陸珩去了。


    陸珩牽著王言卿進入正堂。廳堂正上方已經擺好了王驄、沈蘭的牌位,陸珩和王言卿依次對著靈牌下拜。


    婚姻大事,未敢自專,告知祖宗,永保百年。


    陸珩默默在心裏對未曾謀麵的王驄夫妻說抱歉,他行事不義,望嶽父嶽母原諒。今後他願意接替嶽父嶽母,用一生陪伴她,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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