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動感的音樂響起,鍾梔眼睛瞪得老大。


    周沢眼睛還閉著,但是身體微微斜傾,把腦袋枕在了她的肩上。他頭發上香波的橙子味飄過來,又酸又甜。發絲搔著鍾梔的脖子皮膚,風吹得癢癢的,鍾梔的心髒咚咚地跳動了起來。


    高三的時間寶貴,學校不會浪費一分一秒。當天晚上八點到,第二天正常上課。時隔四天,其實也就是兩天。鍾梔再次坐到教室裏,莫名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蘇清嘉難得沒什麽精神,來了就趴在桌子上補眠。期間睡醒看鍾梔還在寫卷子背英語,就覺得這個人非常的變態:“你都不累的嗎?那麽高強度的訓練突然結束了,人都會有放鬆一下的心態吧?”


    “啊?”鍾梔完全沒有哎,“我還好。”


    蘇清嘉給她豎大拇指:“你牛。”


    下午放學,鍾梔值日。其實汪宇排值日是按照座位來的。之前跟周沢一起,是因為他們同桌。這次當然跟蘇清嘉一起。老規矩,男生負責公共區域。女生掃班級就好了。


    不過運氣不好,恰逢學校停水。


    掃把一掃,灰塵滿天飛。鍾梔趴在走廊上往下看,好多班的值日生去籃球場附近的廁所打水。那兒的水跟附近居民樓聯通,沒斷水。鍾梔看了眼一起值日的幾個女生,都沒有下去打水的意思。她隻好提著桶,下去打水。


    籃球場那邊的廁所鍾梔熟,提著桶飛快地往廁所去。


    不知道是緣分還是孽緣,鍾梔才走到籃球場的休息區。班上好幾個正在打籃球的男生正好中場休息,周沢也在。朱浩臻擰開一瓶礦泉水噸噸噸地往嘴裏灌,扭頭看著滿頭大汗也香豔非常的周沢,忽然就問了一句:“阿沢,三個月快到了,你搞定鍾梔沒有?”


    提著水的鍾梔腳步一頓。


    “幹嘛……”周沢在籃筐的另一邊,身形被籃筐底座擋了一點。從鍾梔的角度能看到他漂亮的後腦勺,以及修長的身形。他聲音漂浮的很,仿佛漫不經心。


    “打賭總得出結果。”朱浩臻嘿嘿一笑,瓶子隨手扔地上,“那土鱉春心萌動了沒有?”


    周沢沒說話,鍾梔握著水桶把手的手驀地縮緊了。


    “哎,阿沢,你該不會是看上鍾梔了吧?”朱浩臻的聲音像一把尖刺,紮在了鍾梔的心口。她的腿忽然像是灌了鉛,就這樣直直地釘在原地。


    她聽到周沢嗤笑了一聲。然後朱浩臻把鍾梔大雨天給自己打電話的事情說了,笑嘻嘻的說:“還是阿沢有魅力。說拿下分分鍾就拿下了。你不知道,鍾梔電話裏那個聲音哦,感覺要哭出來。老子差點都心軟了。不過阿沢,鍾梔那樣的對你來說算個啥?”


    周沢好久沒聲音,旁邊人哄笑著推搡他。鍾梔聽到周沢說:“一隻寄人籬下的流浪貓吧。”


    如至冰窖,徹骨的寒。


    鍾梔拎著水桶的手顫抖起來,耳邊的聲音都遠去了。隻聽得見那邊少年輕佻的嬉笑,還有很久很久之後。朱浩臻問周沢,喜歡流浪貓嗎。周沢嗤笑:“怎麽可能……”


    所有的夢幻像一麵鏡子,嘭地一聲碎裂,就像鍾梔為了周沢無數次跳動的心。


    第19章 第十九隻流浪貓   三個月的賭,你贏了嗎……


    十二月的天氣冷得很猝不及防。


    夕陽西下, 彤紅的陽光照著早已樹葉落光的十月櫻林,全是蕭瑟景象。不遠處有幾個值日生正在追逐打鬧。拎著水桶掃帚當武器的男生呼呼哈哈。女生被玩鬧的男生追到,發出一聲尖叫, 少男少女毫無芥蒂的嬉笑聲傳得很遠。


    鍾梔耳邊回蕩著周沢的話, 一字一句,像最冷冽的冰錐紮進她心裏。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貧窮, 也確實受到安女士的資助住在周沢的家裏。吃的,學費, 都是安女士負擔。她寄人籬下,周沢說的完全沒錯。抬頭看了眼天空,鍾梔低低地笑了一聲。仰著頭, 看著天空中晚歸的飛鳥,等鼻子裏的酸意慢慢地消退下去。


    太陽早被雲給遮住,灰蒙蒙的。十二月的傍晚, 自來水很涼。鍾梔的手指傳來針刺一樣的麻疼。走得快一點,桶裏的水濺到身上,手指頭都凍麻了。


    鍾梔走了幾步放下桶, 雙手籠著哈氣。等手恢複知覺狠狠搓了搓自己發涼的指尖才重新拎起桶, 拎回水桶回了教室。


    晚上不上晚自習, 最近流感,學校好多學生發燒。學校下通知停晚自習到下周。鍾梔回到教室, 另外三個值日的女生早就把教室裏打掃幹淨。剩一個黑板和外麵的大垃圾桶沒處理。沒有水,灰塵霧得滿教室都是。嗆得女生都跑到走廊上來, 湊在一起說話。


    看到鍾梔拎著水上來,她們連忙去裏麵拿盆,讓鍾梔把水倒進去。


    鍾梔將一桶水倒進盆裏,幾個女生拿著拖把蘸水開始拖地。蘇清嘉跟一個男生打掃完公共區域回來, 看到女生這邊還沒完事就都來幫忙:“鍾梔,你去擦黑板吧,垃圾我跟張躍抬下去倒。”


    張躍是跟他一起打掃的男生,站在一邊安靜地點頭。


    鍾梔牽了牽嘴角,發現笑不出來,連忙扭頭去講台把黑板給擦了。天冷大家都著急回去,也沒有人關注鍾梔的低落。大家一邊聊一邊等男生倒垃圾回來,說著說著又聊到周沢。周沢真的是無處不在,到哪裏都能聽到,他總是能以各種話題出現在少女的談話中。


    “張慧茹果然悲劇了。”曹芳說,“聽高二的說,周沢已經不接她電話了。”


    “唉,為什麽啊?之前不是挺好的嗎?”


    “渣男三分鍾熱度啊。張慧茹長得也就那樣,我覺得沒沈琳琳好看。周沢會答應跟她談,估計就是貪圖新鮮感。新鮮感過去就膩歪了唄!”


    “說的也是,”劉敏特別的感慨,身為同班同學這樣的結果她們看到的太多了:“之前還都在傳張慧茹撬了沈琳琳的牆角,沈琳琳找人打她來著。大家都說張慧茹厲害得很,很會的,突然就又不行了。隻能說周沢的心變得也太快了。”


    “哪有突然,上次她來班裏,周沢什麽樣子你們沒看見?”


    “也是哦,冷淡得跟不認識一樣。”


    “嘖,渣男不愧是渣男,沈琳琳那麽好看。他說掰就掰……狼心似鐵啊!”


    “這不是很正常?你想想看他自己那個長相。就那張臉,你覺得幾個人覺得虧的?而且,人家家裏還那麽那麽有錢。”林欣突然說,“高一高二的私下都說,跟他談戀愛是賺了。換個思路想,你能跟愛豆談戀愛嗎?周沢比愛豆還帥。”


    “說的也是!我勒個去,你這樣一說,我覺得完全理解了反正我這輩子是不可能跟wuli一寶談戀愛的嗚嗚嗚!!”


    鍾梔默默地擰幹抹布,將講台最後擦一遍。同樣的話再聽一遍,果然深刻得令人無地自容。


    蘇清嘉張躍倒完垃圾回來,教室裏的衛生已經搞完了。蘇清嘉把大垃圾桶放到安全出口,折回來正好可以走了。他回到座位上,快速地把桌麵上的書塞書包裏,扭頭看向鍾梔:“鍾梔,你要等周沢一起走嗎?還是跟我們一起?”


    他忽然一開口,聊天得往我的幾個女生立即收聲。回頭警惕地瞥了眼鍾梔。忘了,鍾梔跟周沢關係好。鍾梔像是沒聽見一樣,正在有條不紊地收拾書包。


    聽到蘇清嘉的話,她頭也不回地回答:“不了,我跟你們一起走。”


    蘇清嘉詫異了一下。以前不管多晚,鍾梔都會留下來等周沢的。


    不過他當然不會拒絕,飛快地收拾好書包,幾大步走過來。幾個女生看他眼睛恨不得黏在鍾梔身上,彼此曖昧地交換了個眼神。然後曹芳背著書包路過,忽然身後拍拍蘇清嘉的胳膊。另外兩個女生彼此一對眼,笑嘻嘻地先走了。


    蘇清嘉撓了撓鼻子,臉有點紅。


    鍾梔低頭整理試卷。一張一張理好,一頁一頁地壓住,然後平整地塞到包裏。她還是背著舊的水兵月雙肩包,雖然被周沢嘲笑小學生,但是她挺喜歡的。


    “今天要不要去吃麻辣燙?”蘇清嘉坐下來,趴在鍾梔麵前提議,“跟你說了好久,都沒去成。”


    鍾梔扣上書包帶子,點點頭:“好啊。”


    蘇清嘉又是一愣。


    鍾梔已經起身離開座位,去鎖了後門。然後回到前門,一手按在燈的開關上一邊看向還坐著不動的蘇清嘉:“不走嗎?”


    蘇清嘉立馬站起來,兩人一起出去。


    鍾梔鎖了門,把備用鑰匙放到第一組第一排裏麵的抽屜裏。蘇清嘉默默看著她這些舉動,想問什麽,最終選擇不問。他不問正好,鍾梔心裏鬆了口氣。她現在完全不想回答問題。


    周沢打完球回來已經是六點半。天差不多全黑了。到班級找鍾梔,鍾梔已經走了。教室的前後門鎖著,窗戶關著,透過玻璃看,裏麵黑乎乎的一個人都沒有。


    打完球身體熱烘烘的,劉海被汗水浸濕,不太舒服。他單手捋了一把汗濕的頭發。掏出手機想給鍾梔打電話,解了鎖才想起來他沒有鍾梔的聯係方式。沢眨了眨眼睛,但也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他直接下樓,去自行車棚。鍾梔的自行車還在。


    周沢把外套往鍾梔的籃子裏一扔,跨坐在自行車上。掏出手機開始打遊戲。


    鍾梔跟蘇清嘉吃完麻辣燙回學校,天已經全黑了。


    花壇兩邊的路燈亮起來,鵝黃的燈光照著水泥地,逸夫樓地佇立在角落。氣溫一降,連撲火的飛蛾都少了很多。兩人邊走邊說話,在安靜得校園裏特別清晰。


    自行車棚在逸夫樓的大門右側,剛好在路燈下麵。兩人到自行車棚,剛進去一雙大長腿伸出來。說話聲戛然而止。手機屏幕的藍光映照著周沢的臉,周沢抬起頭。他不知道等了多久,眉頭皺著,平常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很明顯的怒意和不滿。


    蘇清嘉臉上的笑意收的幹淨,看了眼鍾梔。鍾梔眼瞼低垂,側身先對蘇清嘉說:“那家麻辣燙還挺好吃的,下次再去吃。明天見。”


    蘇清嘉想說什麽,又忍住了。在鍾梔無聲的催促下,笑了笑:“那好,我先走了,明天見。”


    鍾梔點了點頭。目送他先去開了車鎖,跨上自行車。腳蹬了兩下,扭頭又看了眼鍾梔。鍾梔的臉藏在陰影中,看不清楚神情。他揮了揮手,腳下一蹬,騎車走了。


    越到晚上天越冷。鍾梔搓了搓手,低聲說了句:“走吧。”


    然後就自顧自地去開自行車的鎖。啪嗒一聲的解鎖聲特別醒腦,將周沢的怒意都震散了些。他把手機塞兜裏,抬頭看著鍾梔。


    鍾梔捏了捏輪胎,然後跨上自行車,腳一蹬準備走。


    車尾還沒出車棚,啪嗒一聲,被一條長腿強勢地卡住。


    鍾梔嚇一跳,怕把他的腿絞斷,連忙跨住地麵停車。自行車頭摩擦支架的聲音尖銳刺耳,周沢的長腿直接伸進了鍾梔自行車的支架肚子裏,就這樣卡著,無聲但很囂張。見鍾梔還低著頭一聲不吭,他勾人的眼尾高高地挑起來:“為什麽不說話?你跟蘇清嘉幹什麽去了?”


    “沒什麽,你別鬧了,”鍾梔抬起頭注視著前麵的路燈,並沒有看他:“天氣冷,走吧。”


    周沢的眼睛緩緩地眯起來:“鍾梔,你為什麽不看我?”


    空氣莫名沉默。


    鍾梔不說話,周沢最終還是開了口:“你知道我討厭蘇清嘉。”


    “嗯。”


    周沢的眉頭皺起來。


    鍾梔的表情就兩個字,冷淡:“還走不走?不走,我先走了。腿拿開。”


    周沢的臉上閃過一絲戾氣。目光銳利地刺向鍾梔,一寸一寸地觀察鍾梔的表情。然而鍾梔的半張臉隱藏在黑暗中,低垂想眼瞼擋住眼眸,看不清眼神。


    許久,周沢嗤笑了一聲。收回腿,腳一蹬,自行車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一陣風吹過來,銀杏樹上零星的幾個葉子卷起一陣風飄零。鍾梔才緩緩抬起頭,看著那個早已到校門口的身影,鼻子裏的酸意又湧上來。她低頭盯著車頭筐,硬生生將軟弱的眼淚逼回去。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不了,早就該知道的。很多人警告過她,她抱著一絲僥幸沒聽而已。


    南城冬日的夜晚可真冷啊。明明夏天那麽炎熱,一過十一月溫度就驟降。鍾梔搓了搓發涼的手,感覺大腦前所未有的清醒。腳一蹬,騎著自行車離開學校。


    回到家,小洋樓裏靜悄悄的。周沢不知道回來沒有,一樓沒開燈,二樓也沒開燈。鍾梔一路上來,直接回房間。開了台燈,把書包放到說桌旁邊,她就拿出試卷開始做。


    今天做題格外的專注,或許是沒有雜念,鍾梔感覺思路都比以往清晰。


    一不留神,等她抬頭,已經十一點半。


    手邊的杯子早就喝空了。喉嚨裏有點辣辣的疼。咳嗽了兩下,感覺扁桃體毛刺刺的。鍾梔放下筆,去一樓倒水。喝了兩口,感覺沒什麽用。


    最近好多同學得流感,該不會感冒了吧?


    鍾梔一向很會照顧自己。發現感冒從來不拖。她於是上去拿了錢包,換了鞋去附近的藥店買了一盒感康和一瓶止咳糖漿。回家特意燒了開水,兩粒感冒藥吃下去。舒服了一點。


    上樓又看了一會兒書,藥效上來了,鍾梔幹脆就去睡了。


    兩人就這樣開始了冷戰。


    自從周三那天晚上不歡而散,周沢就無視了鍾梔這個人。其實說無視也算不上,隻是不說話了。鍾梔握著筆盯著草稿上一道公式,腦子裏怎麽都想不起下一步的時候。周沢已經從她麵前路過三次了。要知道,從她轉到南五中這麽久,周沢除了被人叫出去,幾乎沒下過座位。


    鍾梔多少有點分心,存在感太強了。每次路過都會不小心碰到她的桌拐。或輕或重。要麽把她放在桌邊的書碰到地上,要麽就是撞得她桌子震動。


    即便如此,鍾梔也沒抬過頭。


    有眼睛的人都看出來不對,那群恨不得在周沢身上安監控的女生都快把鍾梔的名字給盤出火星子。楊思雨的目光隔著五個桌子刺到鍾梔的背上,就差往鍾梔的額頭貼婊/子兩個字了。


    她罵人就這一句,之前罵沈琳琳也是這樣。王曉菲都聽得起繭子:“哎你說,周沢這樣子是在引起鍾梔注意嗎?”


    “周沢為什麽要吸引她的注意?太好笑了吧!”楊思雨不服。


    “那不然為什麽?”


    “就不能是單純地欺負嗎?”鍾梔長得比她還不如,周沢眼睛能有那麽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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