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沢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學校,三個月以來,鍾梔第一次在學校看到他。鍾梔冷著臉,坐在自行車上沒有動。周沢也不鬆手,就這樣抓著她的後座。


    僵持了將近五分鍾,周沢抿了抿嘴角,輕輕地開口:“你不想走的話,我們在這裏談也可以。”


    鍾梔眼睫顫抖了一下,心裏湧動著說不清的情緒。她理智告訴自己別搭理他,但腳卻釘在原地沒有動。


    許久,鍾梔聽到自己開口說:“行,談吧,你想說什麽。”


    周沢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時間間隔太久了,不知道該怎麽開頭。他一屁股坐到鍾梔的車後座上,插在兜裏的那隻手伸出來。鍾梔瞥見他手腕上帶著黑色的運動手表,哦,不,應該說是安女士公司為他研製的身體檢測器。他那隻手試探地抓住鍾梔搭在車龍頭上的手。


    剛伸過去就被鍾梔甩開,但是他堅持不懈地伸過來,非要握住她的手。


    甩都甩不掉,鍾梔深吸一口氣。心裏湧起濃濃的自厭,對自己無法割舍周沢的厭惡。她冷著臉,冷漠地看著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周沢纖長的眼睫顫了顫,臉色變得蒼白。


    沉默了一會兒,他忽然開口:“我跟我父母不合。從很小的時候就有矛盾。”


    他舔了下幹澀的嘴唇,說的比較艱難:“從我到現在,我的父母很少給我關心。總是因為各種事情,把我丟給保姆。我們的關係非常冷漠。”


    鍾梔眼睫抖了抖,沒有說話。


    “我的母親安女士是一個掌控欲非常強的人,她不能容忍計劃以外的任何事,並且不允許失敗。”周沢握著鍾梔的手慢慢捏緊了,“從很小的時候,我家裏就開始對我的天才教育。因為各種不方便說的原因,我跟她鬧掰了。她安排你來接近我,所以我遷怒了你。”


    “我一開始確實想把你趕走,確實利用你去激怒我媽。但是鍾梔,我不是有意的。”周沢緊緊抓著鍾梔,生怕她掙脫跑了,“我不知道你在外麵,那些話我是說給我媽聽的,不是真的那麽看你。”


    四周忽然安靜了,放學該走的人已經走了。鍾梔沒有說話,其實已經大致猜到了這件事的始末。從一開始周沢的態度其實就可以看出來,畢竟他的排斥表現的那麽明顯。但是,這一切跟她又有什麽關係呢?他很可憐,所以自己就應該原諒他嗎?就因為這點問題鬧成這樣,那山裏那些被家裏嫁給老男人換彩禮的人豈不是更可憐?


    鍾梔無法感同身受,即便她真的在難受。可是她無法理解周沢的解釋:“嗯,我知道了。”


    周沢一眨不眨地盯著鍾梔的表情。她臉上的表情沒有半點變化,他有點慌:“那,我們還能回到之前嗎?我想要你回來鍾梔,你回來好不好?”


    “不了,現在挺好的。”大概少爺就是比一般人嬌弱吧,“你成功把我趕出來。也成功激怒了安女士,願望都成真了。”


    “不好!”周沢忽然展開雙臂抱住了鍾梔,死死地抱著,“我想要你回來!”


    鍾梔被他賴皮的態度激怒了。手被他勒住動不了,身體被迫鉗在他懷裏,掙脫不開。情急之下,鍾梔看到眼前修長的脖子,張開嘴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這一口都是下了力氣的,鍾梔嘴裏都嚐到了血腥氣。周沢還是死都不鬆:“你咬我能出氣的話,你咬吧!有本事你就咬死我!”


    鍾梔被他氣得頭發昏。這是脖子,不是其他地方。真要把他喉嚨咬斷了,她還得去坐牢!鍾梔氣急敗壞地鬆了嘴,抬腿去踢他。


    周沢這蠻牛腿上挨了好幾腳,硬生生梗著不鬆:“你最近跟殷時嶼那個家夥走得很近是不是?我看到你經常跟他一起,你喜歡他嗎?你移情別戀喜歡他了嗎?鍾梔你什麽眼光,殷時嶼有我帥嗎?他就是一個醜八怪,你不準喜歡他!”


    “你有什麽資格說殷時嶼不好,殷時嶼可比你好多了!他智商高,長得帥,脾氣好,家境好,他能跟我一起上清北,你有什麽?你除了集郵你還會什麽?”


    鍾梔不懂這裏有殷時嶼什麽事兒,但是他提到,她就認下來,“而且,我喜歡誰管你什麽事!”


    “當然關我的事,你隻能喜歡我!”


    周沢氣得眼睛都紅了,“你隻能喜歡我鍾梔,我不準你喜歡別人!你不能不喜歡我!”


    兩人在這僵持了,像兩個有點瘋的小獸攪在一起纏鬥。周沢不怕死,就把脖子伸到鍾梔的嘴下麵讓她咬,鍾梔不停的說狠話,兩人誰也不認輸。最後還是樓上一直看著的朱浩臻看到這邊鬧得不像話,跑過來硬生生把周沢給拉開,鍾梔才果斷地騎自行車跑了。


    周沢氣得給了朱浩臻一拳,追著自行車跑。追不上,他折回來又跨上自行車,騎車追上去。


    朱浩臻都看傻了,揉著臉上的傷喃喃:“臥槽,周沢這個逼來真的?”


    第36章 第三六隻流浪貓   我現在不喜歡你了……


    鍾梔把自行車騎得飛快, 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麵。哭得像個大傻子。


    她覺得委屈,特別委屈。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求學,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像一根雜草掙紮著, 努力地勾到外麵的陽光。她想讓自己努力盛開, 付出了非常非常多的努力。


    周沢的理由她接受了,不管他與安女士有怎樣的不愉快, 自己隻是母子倆彼此較勁的小小棋子。安女士希望她緩解母子關係陪伴周沢,所以資助了她。周沢不接受安女士的安排, 所以惡語相向,背地裏驅趕。鍾梔知道自己沒什麽資格計較自尊心,得到什麽就得付出什麽。


    所以她接受周沢的解釋, 並表示出諒解,但她不想以後再跟周沢有任何關係。


    上樓的時候,房東老太太正在吃飯。看到鍾梔這麽早回來叫住她。鍾梔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紅腫的眼睛, 低下頭,側過臉去不看她。


    房東老太太不知道看出她的異樣還是怎麽,忽然從兜裏抓了一把糖給她, 笑眯眯地拍拍她胳膊:“老姐妹家孫子結婚, 剛好送了些喜糖過來。我牙不好也懶得吃, 給你吧,吃喜糖沾喜氣。小梔子你六月就要高考了吧?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鍾梔本來不想要, 老太太全塞到她口袋裏。


    鍾梔甕聲甕氣地說了謝謝。老太太笑嗬嗬地讓她高考多努力。


    回到房間,周沢的微信通話就打了進來。自從鍾梔拉黑了他的電話, 他就很少再打。一般都是發微信或者短信。鍾梔不去深想自己為什麽沒有刪除拉黑一條龍,周沢打過來她就掛。打過來她就掛。


    僵持了一會兒,意識到自己又在跟他浪費時間,她才把手機丟到一邊。


    木著臉把書包裏的卷子拿出來, 準備先做物理試卷。等翻開才發現,卷子早就被她寫過了。化學卷子也是,生物一樣,連數學卷子都寫完了。呆呆地坐在桌子前麵,鍾梔努力回想自己是什麽時候寫的。為什麽才放假,她的假期作業就已經寫完了?


    沒有試卷寫,鍾梔幹脆把看視頻。一部電影看完,抬頭,窗外的天已經黑了。


    周沢發現鍾梔不接她語音後,給她發了一條微信。


    鍾梔終於還是點開了。


    【你說的集郵,是這個嗎?】


    下麵配了一張照片。


    正是鍾梔那天去周沢家,在畫室裏看到的那個相冊。周沢拍的那一頁正好是鍾梔。鍾梔戳著手機頁麵的手指都在發顫,心裏無數次厭煩自己割舍不下的軟弱。


    【這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變態。】緊接著,周沢的有一條消息進來。


    鍾梔心像是被石頭壓著,悶得無法透氣。她很想置之不理,但是周沢的話太讓人在意了。鍾梔按滅手機閉了閉眼睛,拿起筆做筆記。寫了兩個單詞又放下筆。她最終還是回了一條消息:【?】


    微信的另一端仿佛沒想到鍾梔會回應。愣了幾秒,然後好幾條消息同時進來。


    周沢:【你終於肯回我消息了?】


    周沢:【把我手機號從黑名單裏放出來】


    周沢:【接我電話】


    周沢:【我現在打給你,你接】


    一條一條的消息進來,鍾梔才點開,一個語音通話的彈窗彈出來。鍾梔手指一點,掛了。那邊的語音通話又發過來。鍾梔心裏再次恨自己心軟,硬邦邦地回他:【再打,微信拉黑刪除一條龍。】


    那邊總算消停了。


    晚上快十二點的時候,鍾梔看到周沢發了一條消息。


    【要怎樣你才會回來?】


    要怎樣?不怎樣。他跟自己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嬌貴地養在溫室裏的玫瑰,而自己是長在荒野的雜草。就像周沢會為了對抗安女士的冷漠而選擇浪費自己的人生,而她卻隻能在有限的可能裏抓住一切機會向陽而生。


    這是最後一次點開周沢的微信,鍾梔坐在床邊盯著周沢的微信界麵很久。最終還是選擇了刪除。


    最後一個月的時間,鍾梔告訴自己絕對不允許任何差錯。


    五一假期第一天,一大早鍾梔接到了殷時嶼的電話。


    她昨晚沒睡好,殷時嶼打過來的時候她正在睡覺。睡眼朦朧的也沒有聽清楚他說什麽,糊裏糊塗地就答應了他的請求。等掛了電話,去浴室洗漱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答應了殷時嶼會去球場給他加油。


    鍾梔:“……”


    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昨天朱浩臻好像說五一下午四中五中籃球賽。吃著幹巴巴的麵包,鍾梔有點猶豫。殷時嶼說的籃球賽,該不會是跟五中的那一場籃球賽吧?


    她立即掏出手機給殷時嶼打回去。殷時嶼不知道是沒看到還是手機沒帶,打過去一直無人接聽。


    鍾梔簡直哭笑不得。想著過一會兒再打電話,結果做了三張聽力試卷她就把這件事給忘了。要不是嶽林夕的電話過來,她都想不起來。


    結果,嶽林夕也要去看球賽。


    一接通就在話筒裏麵咋咋呼呼地說一會兒來找鍾梔,兩人一起去。鍾梔話都沒說,她話都說完了。


    十二點多,嶽林夕就來了。坐在鍾梔床上不停地催促她快點換衣服。鍾梔慢吞吞地去換了衣服跟她出門,到籃球場的時候全是人。


    比賽的場地選在南五中,南五中作為南城出了名的貴族高中,籃球場的建設比公立學校完備得多。兩個高中約比賽,當然選南五中的室內籃球場。鍾梔跟嶽林夕站在入口處,找不到能空著的位置。沒想到高中打球,居然這麽多人看。


    “沒位置,不如跟殷時嶼說一聲,咱們走吧?”鍾梔覺得自己找到了合適的理由。


    可嶽林夕想看,這可能是他們高中時期的最後一場籃球賽了。但是人確實太多了,像沙丁魚罐頭,擠得都要爆出來。而且,放眼望去全是女生。


    比賽還沒開始,好多女生趴在前排就開始喊。喊的名字也挺明白的:“周沢!周沢!周沢!”


    “周沢是誰?”嶽林夕總覺得名字有點耳熟,在哪聽過,“是你們學校籃球隊的嗎?”


    鍾梔眼角餘光瞥見有人過來,心裏就想走了:“不知道,不認識……”


    話還沒說完,身後就傳來一聲男聲掐斷了她的話。殷時嶼抱著籃球從旁邊跑過來。不知道他怎麽從那麽多人中精準地找到她們倆的。


    殷時嶼直接帶她們去四中的觀眾席:“萬森也在那邊。我的衣服,梔子你幫我拿一下。”


    說完,拉了個男生過來,讓男生帶兩人過去坐。


    鍾梔連找理由溜都沒時間,殷時嶼揮揮手,邊小跑著邊回到場內。


    她歎了口氣,隻好跟著陌生男生走。


    走了兩步發現嶽林夕沒跟上,扭頭一看,嶽林夕正盯著殷時嶼的背影看得很專注。鍾梔心裏一跳,喊了她一聲。她轉過頭,鍾梔總覺得她臉頰有點紅。


    “看我幹什麽?”嶽林夕小跑著跟上來,“走啊。”


    她表現的大大方方的,鍾梔反而以為自己剛才看到的是錯覺了。


    有時候人不走運就是那麽湊巧。鍾梔心裏想著千萬別遇到周沢那幫人,結果剛到四中觀戰席。還沒上去,她就被一個人給拽住了衣服。


    嶽林夕好不容易擠到過道上,扭頭看到一個巨帥的男生正抓著鍾梔的衣服後領,臉上的表情冷冽得像抓/奸。


    周沢臉上浮現了陰戾,說話的嗓音冰凍三尺,“五中的座位在對麵,你要去哪兒?”


    鍾梔轉過身,周沢發現她居然還抱著男生的衣服,心裏的委屈一下子炸了。他氣得眼睛都紅了,直勾勾地盯著鍾梔:“鍾梔!”


    嶽林夕看兩人的表情不對,有些擔心地看向鍾梔。


    正好殷時嶼這時候也跑過來,一把握住周沢握著鍾梔手腕的那隻手腕。被周沢狠狠地甩開。他一甩,鬆開了鍾梔。殷時嶼知道他有潔癖,很討厭被人觸碰。也正好鬆開手,他側身擋在了鍾梔的麵前:“周沢,你要做什麽?”


    他這態度,嶽林夕愣了:“你們認識?”


    周沢沒說話,殷時嶼沒說話。


    “這是我跟鍾梔的事,與你無關。”


    周沢盯著殷時嶼,眼裏全是暴戾。


    殷時嶼眉頭皺了皺,沒有退讓:“你的情緒不對,周沢,有什麽事冷靜點再說。”


    “跟你沒關係!”


    周沢伸手去抓鍾梔的胳膊。


    殷時嶼下意識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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