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為了家裏人的安全,有些家屬會在房間裏安裝攝像頭監視護工,但簡議晨也起碼提醒一下我啊,嚇死我了。


    還有,吳阿姨也就消失二十分鍾左右,能說出吳阿姨擅離職守太久的話,豈不是說明簡議晨經常盯著攝像頭?


    第7章


    他一出口,吳阿姨連忙大叫回應,我一顆懸著的心瞬間就放下了。


    不用擔心吳阿姨了,我的專注力可以完全放在他安裝的攝像頭上。


    於是我立刻努力轉動雙眼,左看看,右看看,試圖找出攝像頭。


    可惜我躺著的姿勢真的很阻礙我名偵探的腳步,除了充分鍛煉了我的眼部肌肉外,我一點兒收獲都沒有。


    我放棄了。


    算了,就算找出來又怎麽樣,我也沒有辦法讓簡議晨放棄安裝這個。


    他安裝這個應該也是為了我好,畢竟我這種無法自理又要請人幫忙的病人,的確需要安裝個攝像頭保護。


    我輕而易舉地安慰了自己,又心安理得地繼續安心休養,甚至還有點讚賞簡議晨的細心,畢竟如果是我閨蜜來照顧我,她是絕對不會做到這樣細致的。


    她那種人從小到大都是被金錢嬌養的,出門有司機,在家有保姆,說話做事有私人教師、私人律師和父母兜著,所以天生就缺根筋兒。


    簡議晨和她在一樣的環境下長大,現在能變得這樣貼心,真的是很不容易了。


    隻是我有點納悶,既然是為了我好,為什麽他一直沒和我說這些。


    他天天找我說話,從我離開醫院搬進來到現在,已經差不多一個月了,他是隱藏得好好,半點都沒有和我透露過。


    至於……要瞞著嗎?像在隱藏自己,要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做法一樣。


    不過我很快放棄大腦亂發散出來的不好想法。


    我不想把人想得太複雜,太累了,又沒有證據。


    他也可能是忘記和我說而已,或者覺得這沒必要說而已,我沒必要把他想得太壞,來影響我自己的心情。


    所以我打算不理這點小膈應,反正我沒辦法改變這種情況,果斷決定隻是好好改善自己的心理環境,讓自己更快恢複。


    吳阿姨在我胡思亂想很久後終於出來了,她對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摸了摸她花白的頭發,小心翼翼地坐在我的身邊,終於打開電視機又和我聊了起來。


    據她說,她已經六十五了,這把年紀還要做這種辛苦的護工工作來養家,拉肚子上個廁所久一點,都要被雇主說,工作時一直活在攝像頭裏,太艱難了。


    和她對比起來,我的生活似乎也不是那麽難過了。


    我一直以來都很欣賞她,她就是我很喜歡的那種做事很有分寸的人,非常細心。


    比如僅僅是上個廁所,她都會關好電視,然後耐心和我解釋:“路小姐,我先去上廁所,怕您到有什麽我聽不到,所以先關電視機,回來再和你一起看哈。”


    和這種人相處,真的是會越來越舒服的,所以在她身邊呆一會兒,我很快就忘記了攝像頭給我帶來的不如意,沉浸在吳阿姨的對電視機狗血劇情的吐槽中。


    可惜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簡議晨回來了。


    他一回來,就會和吳阿姨聊一下我的情況。聊完,吳阿姨會客客氣氣地把這個房間留給他和我,他也不多說啥,就隻是盯著吳阿姨走了,然後反鎖門,才湊到我身邊和我說話。


    今天也是一樣的情況,但今天簡議晨的心情明顯很不好,臉一直黑著,襯得那張如同地獄爬出來一樣的惡鬼臉更加恐怖。


    吳阿姨以為是今天她離開我太久,才惹得他生氣,急忙不斷和他解釋她今天的情況,戰戰兢兢地表明她不是故意的。


    他沒有說話,等吳阿姨說完,就揮手讓阿姨走了,雖然動作挑不上什麽錯處,但我很清楚地看出來,他對阿姨並沒有多少尊重。


    他以前也不是那種很懂得尊重人的人,可是今天我看著看著,怒火一下子就竄出來了。


    當然,怒火傷身,我很快壓製住了,並且思考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莫名的情緒。


    想了想,隻是因為簡單的“遠香近臭”而已。


    之前他對別人差,我遠遠看著沒事,現在和他太過於靠近了,我就有事了。


    而且之前他的脾氣也是有目共睹的,那些人還接近他,因為那是那些人自願的,但吳阿姨不是啊,她隻是一個可憐的打工人而已,像之前努力通過當社畜養活我自己一樣,我們都是勤奮又可悲的打工人。


    我和吳阿姨的情緒達到共鳴了,當然也就特別看不慣他了。


    他湊到我身邊看我的時候,我就怒瞪他一眼,看向別處不搭理他。


    我這些日子和他相處久了,已經看得出來,他今晚明顯是有一大堆事情要找我傾訴,我故意生他的氣,他愣了愣。


    “路冉,怎麽了,你是不是生氣了?”他明顯也因為相處久了,對我的表情有了一定的把握,立刻就拿捏好了我的情緒,而不是像以前一樣,以為我哪裏哪裏不舒服了。


    該有的溝通還是要有的,我立刻衝他眨了三下眼睛,表示我真的生氣了。


    他納悶了片刻,臉黑了黑,我還以為他是不理解我的怒火點,不耐煩我亂發脾氣了,沒想到他說道:“是不是吳阿姨今天離開你太久,也讓你生氣了?你放心,我今天已經聯係多了一個護工,到時候他們一起來照顧你。對了,你要是不喜歡吳阿姨,我現在就去打電話立刻換掉,好不好?”


    我呆住一會兒,暴躁了。


    什麽叫吳阿姨也要讓我生氣啊?誰和你共鳴了啊?能不能理解一下吳阿姨是真的生病而不是故意的啊。


    而且打電話立刻換個屁!換個屁!


    要是把吳阿姨換了,我就我就……


    我心中千言萬語無法訴說,眨了眼睛清晰地表示不要換掉吳阿姨後,就一直幹著急地看著他。


    真的太著急了,罵人的話已經憋在我的口中,但是放不出去,我實在老難受了。


    他不懂我的煩悶,不過倒是從我快速的拒絕裏看出點東西,問道:“你喜歡吳阿姨嗎?”


    我的眼皮立刻表示“是的”。


    他沉默地看了我幾秒,不大高興地說:“好吧,那我繼續雇傭她。那你生氣是因為她嗎?”


    我飛快地表示沒有。


    他氣悶片刻,問道:“難道是因為我?”


    他從未這樣長地連續問我問題,我和他溝通從來沒有這樣順利過,不由得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快速表示是的。


    “為什麽?我有提前回家啊,我還那麽關心你。”他的語氣充滿了納悶不解和生氣,可是他瞄了瞄我幾眼後,他的表情沒有變黑,而是委屈巴巴的,有點孩子氣。


    我從未在他臉上見到過這種表情,這讓我有種感覺,他是真的有在我麵前釋放他自己,他是真的有在依賴著我。


    他的腦子有為了我在快速轉動,他說出他暫時能想到的答案:“是不是因為我給吳阿姨臉色了,你才衝我發脾氣?”


    我立刻表示是的,他終於臉黑了,抿著嘴巴抿得失去血色了,才開口氣道:“你不能為了她朝我生氣。”


    他隻給了我這樣一句簡短的命令。


    我也盡力細微地動了動嘴巴,可惜還是不能說話,又是無用功。我不理他了,把眼神放到床的另外一邊,不去看他。


    他立刻坐到我的床上,跪趴在我身上,讓他的臉到我的視線中,又衝我說道:“你也不能為了她不理我。她對你好,是因為我花錢雇她,隻有我是一心為了你的。你根本不知道,隻要離開你,我就多麽擔心,這些天我手機一直不離身,像你以前一樣變態,根本無法專心工作,總要時不時去看手機裏的你。”


    他的表情滿是對我的在乎,可是又有點別扭不自然的樣子,顯然是不習慣這樣表達自己的情感。


    見我木木呆呆的樣子,他的耳朵瞬間紅了,更不自然了,小聲感慨說:“果然還是很難學你說話,你是怎麽能把那麽多的表達喜歡的話寫出來的啊。”


    什麽叫學我說話?他是意思是學我的表達方式嗎?還是我寫出來的那種?日記本嗎?


    我像吃了幾百斤黃連一樣,瞬間表情變得苦大仇深。


    他幹嘛啊,學啥不好啊,學我以前變態經曆。


    不過也是,人們常說和一個人相處久了就容易去學對方的說話方式,我沒法說話,他沒辦法學我現在變得優秀的表達,就隻能去和我的日記本語言靠攏了。


    過多的羞恥和拒絕讓我努力想表達自己,終於,我在清醒一個多月後,說出了我的第一句磕磕絆絆到稀碎的話:“不、不要……學我。”


    不要在這種變態地方當個學人精,謝謝。


    我說完,我呆住了,我沒想到我真的能表達自我了。


    他也呆住了,而且呆成個石頭雕像,久久不能回神。


    我現在心情極度振奮,也不再對他有什麽不好情緒了,就想在他麵前鍛煉我失而複得的語言技能,繼續拚命想開口。


    可是我的聲音就好像曇花一現,不管我怎麽努力,怎麽掙紮,都說不出來了。


    我泄氣又難過,眼紅得差點哭出來。


    因為著急而滾燙的臉忽然被一隻冰冷的手觸碰,簡議晨用比我平靜得多的臉色對我說:“別那麽用力想說話,沒事的,慢慢來。你有我啊。”


    話裏都是體貼,可是他卻並沒有很為我高興的樣子,我不由得僵住了。


    他忍了忍,最終還是在我麵前那茂盛的表達欲望戰勝了他的忍耐,他無神地一邊摸著我臉的輪廓,一邊悵然地說道:“沒想到你恢複得那麽快。”


    我寒毛都立起來了,瞬間為他的怪異舉動而嚇得忘記了呼吸。


    他什麽意思?這樣一幅遺憾的表情,難道希望我一直是那副不能說話也不能動的樣子嗎?


    難不成他是變態,喜歡那種乖乖讓他放心說話和擺布的人?


    簡直是比以前的我還變態!


    我不想疑神疑鬼,表現得好像被害妄想症很嚴重,可是從小到大身為孤兒的求生經曆,讓我對一切潛在的危險都在意得要緊。


    “你還能恢複,我卻很難了。”他停下了撫摸我臉龐的動作,轉為虛空撫摸了幾下他那半邊受傷的臉,“你知道嗎?今天我很不高興。”


    他垂下頭,他的劉海遮擋住了他的眉眼,他開始和我傾述。


    在這種恐怖時刻,誰想聽他說話啊。


    我全身心都在抗拒他,恨不得立刻找上我那缺心眼卻善良異常的閨蜜。


    實在不行的話,吳阿姨也行啊,她一看就是健康又厚道的正常老年人。


    可惜由不得我,我還是得繼續聽簡議晨絮絮叨叨的內心世界。


    “我今天遇到個羅落了。”他壓抑著情緒說道,咬牙切齒得好像要把羅落咬死一樣。


    我實在無法理解他為什麽這樣,因為我根本不知道羅落是誰啊?


    拜托給我個前情提要好嗎?我對他所有的了解都是透過閨蜜的吐槽,但閨蜜的吐槽裏很少具體到除了他本人以外的人名,通常都是用a啊b啊c啊這種代號出現的,鬼知道他說的是誰。


    “我車禍剛醒來的時候,ta有到我病房來過,說我受的一切都是報應,ta的祈禱終於應驗了,所以很高興。我沒理ta,ta見沒氣到我,就一直在騷擾我。從我病重到我出院,用各種渠道讓我生氣,直到有一天ta把你的日記本扔到地上,我就安排人去報複ta。”


    他說得很投入,但我還是很納悶,因為我連羅落是他前女友還是前兄弟都不清楚。


    我費力地把手移動了下,碰到了他的身體,想讓他看看我費解的表情,給我一點前情提要謝謝。


    這個動作非常困難,讓我又有點頭疼,但總比開口說話簡單,我終於引起了他的注意,但他顯然是誤會了,以為我是在安慰他,有點欣喜地握住我的手,身上的戾氣減少了不少。


    他高興了半天才繼續他的發言,一邊輕柔地捏住我的手,一邊冷笑著說道:“ta鬥不過我,家裏很快就破產了,今天跑到我麵前求我,樣子難看也就算了,還說什麽一切都是因為喜歡我,願意繼續和我在一起。但ta騙不了我,ta一副忍辱負重的樣子,我就知道ta在惡心我,就ta那樣,居然也敢惡心我現在的樣子。”


    我這才知道,他說的是他的前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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