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尿袋的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後來他覺得怎麽麵對路冉都不會尷尬了,更不會嫌棄她了。所以什麽整理家務,什麽幫路冉長時間按摩,都變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病房的生活那麽苦、那麽孤單,哪怕有床,也和家裏完全不一樣,可是因為有路冉,他願意堅持著。


    路冉的話裏話外不信任他對她的愛意,可這麽多的事情他做了出來,又怎麽能說不愛呢?


    他隻對她一個人這樣過,如果這樣都能被誤會,他當然隻能感到委屈了。


    然而付出與收獲就是不成套的,他那麽真心實意地付出,那樣不顧一切地追求,路冉卻還是隻想著要離開他。


    沒有任何形容詞能說明他看到那被毀的所有畫作的痛苦,路冉說得再冠冕堂皇,但他們兩個人都知道那是假的。


    路冉過去的一切對他的迷戀隨著畫作的全部毀掉,就真的是過去了,再也追不回了,他也左右不了路冉的心了。


    他真的徹徹底底地愛上了一個輕視他的人,一個欺騙他的人,一個他曾經一眼就決定遠離的人。


    第55章


    我一開始看他寫的內容,身體是熱一陣冷一陣地尷尬,因為我沒有想到他居然一眼就看出來我喜歡他了,可是越看我就想不到尷尬了,隻會如饑似渴地看。


    他的文筆實在太好,像是模仿我日記本裏過多的心理描寫一樣,他也堆砌了很多散漫的心理描寫,這太符合我的口味了,著實吸引到了我。


    然而在他的筆觸裏,我實在太像一個反複無常的變態了,哪怕他在信件裏也為我說了點話,說我並沒有打擾他什麽的,但我還是下了個決心,那就是有空找個心理醫生治一下我這個毛病吧。


    我自己覺得不打擾別人還好,但明顯別人的目光裏我還是像一個很明顯的變態,那還是打擾到別人了,所以簡議晨才早早注意到了我,一直暗暗地關注我,與我一開始想遠離他的目的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了。


    看完了,我意猶未盡,簡議晨這一手真的滿足了我這種人渴望合法窺探別人心理的想法。


    不過我沒有立刻回複他,一是因為他給的信息實在太多,我需要好好消化;二是我也清楚,他寫的書信是寫給我看的,既然是展示,那並不一定是真實的,可能與現實情況有所隱瞞,或者與現實情況有所改動。


    我要是因為他的這一番表白而燃起多麽激動的心情,那我真的是白長他五歲了。


    話雖然是這樣說,然而當我晚上做夢的時候,該死的,居然夢見簡議晨了。


    夢見的內容好死不死,居然還是他呆呆愣愣地去幫我處理尿袋的場景。


    我讀他寫的這個場麵的時候也沒多大感覺,最多心頭好像被羽毛刮了下而已,但是要是真的看見,那就完全不一樣了啊。


    夢境中的我經曆的太真實了,我好像真的又癱瘓了,躺在病床上根本動不得也說不了話。背部一直貼著墊子難受死了,特別想翻個身,想有個人幫我撓撓背,可是我做不到。


    有護工是沒錯,他們的確會定時幫我沒錯,可也不會一旦我需要的時候就會幫我。


    我無助又難受地躺在病床上,終於等來一個護士動我了,可是卻是拔了我的尿管,給我換尿袋。


    痛死了,哪怕隻是快速的幾秒,我也痛死了。


    人病重的時候是最需要別人依靠的時候,可我無父無母,身邊熟識的居然是簡議晨。


    夢境裏的我可能因為知道是夢境,可以放肆一點不用裝堅強,所以我鼻頭一酸,淚眼朦朧地看著簡議晨。


    簡議晨沒有看到我,他傻傻地接過護工給的尿袋,像拿著個地雷一樣無措。


    他老是陰鬱著一張臉,這幅難倒他的樣子真的不多見。


    我雖然沒被他親口安慰,但因為覺得這個畫麵有趣,身體的難受也少了許多。


    但等到他腳步遲緩地去處理那個尿袋時,我忽然尷尬起來了。


    我根本不知道這種東西怎麽處理的,但既然是處理……有味道怎麽辦?對了,他剛剛還拿著……看著……


    太可怕了。


    我尷尬到渾身血液都逆流了一樣,身體瞬間漲熱了起來,努力想要起身去阻止。可是身體好像加了石頭一樣,根本動不了。


    時間很快流逝,他回來了,我再阻止也不可能了。我整個人完全傻掉,隻會呆呆地看著他。


    他和我一直對視,明明他剛剛幹了那麽恐怖的事情,但他的眼眸卻比我淡定多了。


    不過,在我壓力越來越大的時候,他忽然說話了,而且是咬牙切齒地說話,似乎我欠了他八百萬一樣:


    “路冉,我從來沒有幹過這種事情,這種……這種東西我從來沒有碰過,要是別人我早就惡心得走了,連看都不會看,我為了你才勉強幹的,你不能對不起我。你要想想,除了你親生父母,你認識的那個親朋好友能為你幹到這種程度?”


    “……”


    “我對你那麽好、那麽用心,你冷著我我都能接受了,你就不能也稍微對我好一點嗎?”


    “……”


    我一直沒有回應他,但是他一個人卻說了個痛快,明明話語裏滿是低微,行動間也滿是為我步步後退,可是卻把自己裝成個不能得罪的人。


    我不知道我以前認識的人能不能為我幹到這種程度,但躺在病床上那麽久,認識的人裏,切切實實地就數他為我付出最多。


    從那個夢境裏清醒過來的時候,我的喉嚨像擠壓了一個大大的鬱結,讓我久久喘不過氣,隻想好好發泄一下。


    可是怎麽發泄?


    一向會整理自己情緒的我自己,居然迷茫又遲鈍起來了。


    很久才想起可以點個外賣,因為醫生說我可以正常吃喝了,我於是點了很多甜點,猶豫了下,還點了一瓶啤酒。


    我沒喝過啤酒,但是想著度數不高,可以吃飽喝足後睡一覺,讓自己起碼能平靜一些,於是就點了。


    吃飽喝足,頭果然昏昏沉沉起來了,身體也漲熱起來了,但偏偏門鈴響了。


    我深呼吸一口氣,先跑去看貓眼,門外是簡議晨。


    媽呀居然是簡議晨!


    我現在已經無法直視他了,一看到他就想到我夢中他做過的事情,淡淡的感動和濃濃的尷尬交織在心頭,我根本不想開門了。


    “冉冉,我知道你在裏麵,開一下門可以嗎?”他對著貓眼問道。


    看貓眼就是有這點不好,雖然可以看清楚外邊,但是也能讓外邊的人清楚裏麵有人在看,因為有沒有人在看,貓眼裏的光亮是不一樣的。


    “……你來幹什麽?給我個理由,你太常來了,得提前和我說呀,我不喜歡你沒有通知就隨意來我這裏的樣子。”我先聲奪人,先帶個話題暗示他不懂禮貌,讓他知難而退。


    “抱歉,”他立刻就道歉了,但是卻不走,而是難受地說道,“我等不及了,我給你看我寫的信件,那麽多的內容,你看完了就沒有一丁點話想和我說嗎?還是說你沒有看?”


    我懂他的感受了,連夜為我創作那麽多的作品,結果我這個人安安靜靜地看完也睡了一覺,現在又準備再睡一覺,反正就沒給他回複過,所以他當然心癢難耐、忐忑不安到要來找我了。


    “冉冉……”他幾乎是哀求地催促沉默的我。


    我回過神,可是滿是為難,我又能怎麽回複他呢,我現在對他手足無措啊。現在的我的心無法平靜,根本就不適合直麵他。


    “看了,”我悶聲說道,“不過沒什麽好說的。”


    我說得非常敷衍,就是為了趕走他。


    “你……”他失望又焦慮,我在貓眼裏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瞬間就紅了,像隻受盡委屈的動物一樣,“你不能這樣對我的。”


    他低聲這樣說道,我忽然就回憶到了夢中他對我說的話。


    不管是他的信件,我的夢,還有他本人,都在傳達一點:我不能這樣冷漠固執地對待他。


    ……是,我的確是太不正常了,明明也對他有所心動,而且是不同以前交過的那種男友的心動,可是我就是抵觸,就是難以接受。


    像是已經喜歡了離開他了,讓我一下子就學會接受他,那比登天還難。


    可是……我又想到夢裏和信裏他對我的付出,因為酒精和他而逐漸燥熱的身體不能被我的意識控製了,我居然真的打開了大門。


    “你進來吧,”我看也不看他,失魂落魄地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他看出了我的不對勁,問道:“你的臉怎麽那麽紅?”


    “喝酒喝的。”我快速回答,完全撇清與他無關。


    但他也不在乎是否與他有關,而是拉住我的肩膀,一邊檢查我的身體,一邊急著說道:“你剛出院不久就喝酒?”


    明明小我五歲,可是現在卻像我的哥哥一樣約束著我,臉色也凶巴巴的。


    “啤酒而已,而且醫生說了我可以正常吃東西。”我有點被他嚇到,加上他也是為我好,他現在又距離我太近了,於是我非但沒有阻止他的舉動,氣勢還莫名其妙降低了。


    “那還是要注意的。”他嚴肅地說道。


    “……嗯。”我低聲說道。


    他緊挨著我坐下,沉默片刻,忽然沙啞地說:“抱歉,是不是又嚇到你了,我太急了。”


    “沒事。”我馬上回道,但我還是沒有看他,莫名地就不敢看他。


    我是不想他再說話了,可他真的如我所願,忽然一聲不吭得像個悶葫蘆後,我反而更加渾身不自在了。


    我能強烈地感受到他一直緊緊地看著我,但他那麽地看深沉著我,就是不說話,那到底在幹什麽?


    我的身體開始僵硬又發麻,我終於側頭看向他,這一看,就撞入了他沉甸甸的視線。


    “我不問你了,”他說,“但我可以抱抱你嗎?我快支撐不下去了。”


    我一下子愣住,就在我愣住了幾秒後,他直接就抱住了我,虛虛地抱住我幾秒,見我沒有抵抗後,再也壓抑不了情感,立刻緊緊抱住了我。


    我的身體明明剛剛發麻得都快成個石頭雕塑了,結果他一靠過來,我就渾身敏感又脆弱起來了,任由他緊緊抱著,渾身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我後悔喝酒了,雖然造成現在這狀態的大半原因是因為他,但如果我不喝酒,不讓身體變得這樣不像我自己,我又怎麽能現在徹底變成這樣呢?


    第56章


    客廳裏麵有鍾表,我一邊被他抱著,一邊看著鍾表數時間。


    他這個人真的很神奇,居然光是抱著我就抱了一個半小時。我也神奇,我居然也任由他抱了一個半小時。


    他是自己主動離開這個擁抱的,我終於與他對視的時候,我又完全傻掉、無法思考了,因為他的眼睛不但是紅通通,現在還濕漉漉的了。


    簡議晨說他太難受,原來真的是太難受啊,居然在我懷裏哭了!


    我這個人遇強則強,遇弱則不一定弱,但遇哭肯定手足無措,特別是他這種原本強勢又可怕的人現在在我麵前哭,我更是心情複雜到煎熬。


    “你、你……”我小心翼翼地想開口,可是又不懂說什麽好。


    他似乎也沒有發現自己狼狽的樣子,因為他的眼淚並沒有溢出眼眶,而是一直在眼睛裏打轉。


    我不由自主地抽出茶幾上紙巾盒裏的一張紙巾,對他說道:“閉眼。”


    他也不問為什麽,就閉上了眼睛,閉上的時候,眼淚自然地從眼角滲出,不多,但我還是小心翼翼地幫他擦好。


    他睜開眼睛,深深地看著我,不知道是從我幫他擦眼淚的動作裏得到什麽讓他感動的信號,居然在我猝不及防的時候,湊過來輕輕地親了我一口。


    我瞬間僵硬又緊張,但在他親完我後,我驚訝地發現我並沒有排斥,甚至有點喜歡那種腦子瞬間發熱的感覺。


    他明明以前有過累累劣跡,也在我病中說過對我不好的話,脾氣又古怪又麻煩,現在長相也不好看了,我為什麽還會喜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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