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知魚的眼睛虛開一條縫。


    周家區區商賈之家,怎麽可能有膽子貪汙軍餉?


    “除了周家,你還聽到什麽風聲?”


    雀蝶搖頭,“暫時還沒有。”


    是嘛。


    蘇知魚猜測,此次京師之中說不定要有大動靜。


    “小姐,你知道那周家鋪子是誰帶人去查封的嗎?”


    “誰呀?”蘇知魚打了一個懶洋洋的哈欠,眼尾沁出一點淚花來。


    “是平陽侯。”


    蘇知魚已經不止一次聽說過這位平陽侯了,上次他陰差陽錯將自己從柳長風手上救下,這次他又陰差陽錯抄了周家鋪子。


    其實如此算來,兩人還是有幾分緣分在的。


    “奴婢聽說這一大早上,周家上下百口人,都被帶走了。”


    “哦……”等一下!


    貪汙是重罪,周家百口人就算是不死,也逃脫不了女的入教坊司,男的被流放的命運。


    周銖那玩意就算了,她堂姐怎麽辦?


    “雀蝶,堂姐在哪?”蘇知魚一下醒了。


    “堂小姐還沒醒呢,奴婢一聽到這個好消息就來告訴小姐了。”


    “沒醒好,這件事情先別說。對了,關門,把門關起來,有人來查別開門……還有,把堂姐的行裝收拾好,先將她送出京師……不行,現在外麵肯定到處都是官兵……”蘇知魚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雀蝶聽著蘇知魚的安排,神色困惑了一會兒後突然反應過來。


    周家出事,蘇妙玲作為周銖的老婆,當然也難以獨善其身。平陽侯遲早會找到蘇家繡坊來,將蘇妙玲抓回去。


    “小姐,這可怎麽辦好呀?”


    “我也想法子呢。”


    “小姐,”雀蝶突然正色,“您若是繼續收留堂小姐,可是會連累到整個蘇家的。”


    蘇知魚知道雀蝶說的沒錯,可那是她堂姐,她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給周家陪葬?


    “堂姐她什麽都沒做錯,她隻是嫁錯了人。”蘇知魚說完,吩咐雀蝶伺候她洗漱,然後出門去看蘇妙玲。


    可等蘇知魚推開蘇妙玲的房門,隻見屋內空空蕩蕩,根本不見人影。


    被褥整齊地疊放在床鋪上,衣櫃裏的衣物,梳妝台上的首飾什麽都沒動。


    隻不見了人。


    什麽東西都沒帶,唯獨不見了人,這說明什麽?


    “小姐,堂小姐,不會是知道了周家被抄的消息,然後,然後自己逃了吧?”


    “東西都沒帶走,她不是逃了。”


    “不是逃了?那是怎麽回事?難道是,堂小姐不會做什麽傻事吧?”


    她就怕是這樣!


    “去,找人!”


    .


    蘇知魚與雀蝶奔波半日,終於查到蘇妙玲去了平陽侯府。


    消息是從蘇町田和趙氏那邊得來的。


    聽說蘇妙玲臨去前還找了兩人,這兩人瞧見她就跟瞧見了瘟神一般,連門都不肯開。


    蘇妙玲獨自站在屋門前,朝著蘇町田和趙氏磕了三個頭,“爹,娘,女兒去了。”


    “別連累我們了,我們被你連累的還不夠嗎?”屋內傳來趙氏尖銳的聲音。


    本想靠著蘇妙玲發家致富掙臉子的趙氏此刻恨不能將她塞回自己的肚子裏。


    不,她巴不得自己從來沒生過這麽個賠錢玩意。


    蘇妙玲默默跪在那裏,承受著這些她聽了十幾年的話。


    夠了,已經夠了。


    蘇妙玲站起來,頭也不回的離開。


    .


    蘇知魚領著雀蝶到平陽侯府之時,已是晌午。


    天氣炎熱,她站在角門處,敲了近半個時辰,也沒有人來開門。


    “小姐,這可怎麽辦呀?”


    蘇知魚跑了一上午,渾身乏累。


    “我這堂姐,生來是與我討債的。”說完,小娘子擺擺手,“繼續敲。”


    雀蝶繼續去敲角門。


    蘇知魚用帕子擦臉和手上的汗。


    終於,角門開了。


    “你們找誰?”


    “這位大哥,我們聽說今日晨間有位周家媳婦前來自首,我們想問問她的情況。”


    “周家媳婦?”門房皺眉想了想,“沒有這麽個人。”說完,門房就將角門關上了。


    “哎哎哎!”雀蝶伸手繼續拍,蘇知魚轉頭看了一眼烈日,抬手將雀蝶招過來。


    一炷香時辰後,平陽侯府的角門處升起一縷灰黑色煙霧。


    “走水啦!平陽侯府角門走水啦!”


    雀蝶扯著嗓子使勁喊。


    那裏頭的門房聽到聲音,急匆匆的一把拉開門,雀蝶趁機一把灑出手裏的辣椒麵,然後一把推開人,小炮彈似得衝進去。


    蘇知魚也趕緊趁機鑽了進去。


    第39章 一更


    這平陽侯府跟蘇知魚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太破了。


    這是她的第一感覺。


    堂堂侯府, 居然連地磚都是裂開的?而且還不止一塊?連塊地磚都沒錢修嗎?


    除了地磚,它的牆壁、房梁、小路,甚至於門窗等等, 看上去都破敗極了, 便是蘇知魚家的柴房都瞧著比它規整些。


    蘇知魚站在破了一個大洞的房廊下仰頭。


    起碼她家柴房不會漏雨。


    整個平陽侯府除了一個守門的外,就沒有看到其他人了。蘇知魚猜測, 不會是這位平陽侯因為太窮,所以雇不起傭人吧?


    雖然覺得不太可能, 但看著現在這個什麽都不剩下的破府,她覺得自己可能無限接近真相了。


    門房被雀蝶的一把辣椒麵辣得雙目生疼,一路跌跌撞撞的找水, 根本就睜不開眼睛,因為沒空找她們麻煩。


    因為府中基本無人,所以蘇知魚很自由的穿梭在房廊上。


    “堂姐?堂姐?”蘇知魚喚了幾聲, 沒有人答應。


    蘇知魚已經在平陽侯府門口的餛飩攤上打聽過了,那攤主看到她堂姐進去了,然後沒有看到人出去。


    蘇知魚又問了有沒有看到馬車、板車之類的, 或許是別人出去過, 那攤主依舊搖頭。


    既然如此, 蘇知魚便斷定她堂姐依舊在平陽侯府中。


    這平陽侯府扣著她堂姐幹什麽?難道是有什麽不好的意圖?


    蘇知魚隻聽說過這位平陽侯的傳言,沒見過他的人。


    聽說他殺人不眨眼, 是個羅刹惡鬼。


    像這樣的人,蘇知魚並沒有接觸過, 就如世家貴族小姐,怎麽可能跟殺豬郎有過接觸呢?


    雖然這位平陽侯陰差陽錯的幫過她,但一想到他那些傳聞,蘇知魚心中依舊有點發慌。


    她想起周銖的模樣, 那平陽侯會不會生得跟周銖一個模樣?聽說戰場上下來的人都很粗糙,倒是不曾聽說過這位平陽侯對女子有什麽興趣。


    蘇知魚一邊走,一邊想,不知不覺竟繞進了一個院子裏。


    房子若是沒有人住,便會變得陰暗潮濕,喪失人氣,逐漸敗落。


    這個院子比起外頭來說好上不少,蘇知魚還看到了一個書房,雖然說也是普通磚牆所砌,但明顯有了人生活的痕跡。


    蘇知魚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便推門提裙走了出去。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一個女子,敢硬闖平陽侯府不說,還進了平陽侯的書房。


    要是別人,怕是聽到平陽侯這三個字都要嚇得尿褲子了。


    其實蘇知魚也並非魯莽之人,若是放在譬如公主府,她是萬萬不敢這麽做的,可實在是這平陽侯府太破了,破到蘇知魚覺得自己就好像站在自家柴房裏……哦,連她家柴房都不如。


    書房不大,除了書,角落裏還置了一張榻,看上去像是男人臨時睡覺的地方。


    榻上沒有被褥,隻扔著一件衣物,黑色的布料,料子極粗糙。


    蘇知魚覺得這衣裳有點眼熟,她走過去,用手指撚了撚。


    很熟悉。


    蘇知魚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來,她伸手將衣物舉起來,然後照著尺寸比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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