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損毀不大,也沒有血氣,可見二人並沒有死鬥。現場被人清理過,此處別的都沒有留下,獨獨留下了這一塊碎砂。”燕莫逢看著手指間的碎砂,晶瑩剔透的一塊,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光彩。


    “這是被故意留下的,想引我出來。”還有那王珩殘留的血跡,以及他們一路找到了此地,說不定都是對方設下的圈套。化神修為殺一個人,不會留下多這麽明顯的線索,除非對方另有目的。


    想到這裏,燕莫逢神色微凜。


    有人在找他,然後想要殺他。


    殷靈品出其中的危險意味了,苦著臉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你這魔頭到底有多少仇家啊?


    一輪朝陽高高掛在天空,四景蕭瑟,燕莫逢長身如劍,立於一片雜草碎石間,眼波深不見底猶如古井。


    如果對方的目標是他,那麽此人早晚會再出現。而且說不定現在就潛伏在周圍盯著他。


    他抬起頭,目光冷冷地掃過在場這些人。


    是誰想殺他?


    *


    那邊無雙門弟子找了一圈,發現除了那塊青石上的殘餘的兩點血跡,再也沒有王珩的血跡留下。


    幾人找不到其他線索,湊在一起開始分析:


    “在此鬥法之人修為超過築基,應該不是王師兄。”


    “王師兄昨日也許是誤打誤撞,恰好遇上了此處有人在鬥法不小心被氣浪誤傷,匆匆離開時在這青石上留下了血跡。”


    這塊青石正好在巷口邊緣的拐角處,另一邊是一條長巷,出來才是這片空地,如此設想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王師兄為何會喪命呢?”


    “也許是他看見了什麽不該看的?”


    “也不對......既然要殺王師兄,那為何不毀屍滅跡做得更幹淨些?”


    “也是呢......這點令人想不通。”


    “鬥法的兩人是誰呢?”


    “不清楚,也許其中之一就是那個姓燕的呢。”


    “靈法屬性好像跟他對不上......”


    “申師叔什麽時候來啊?此時還是要申師叔定奪。”


    幾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他們對燕莫逢有偏見,此時發現凶手可能不是燕莫逢也拉不下臉來道歉,要等領頭的人來再做定奪。恰好這時回去找申師叔的弟子們同申師叔一起趕來了。


    兩日後南海宗門比試就要開始了,身為無雙門此次的領隊代表,申正業今日一早去處理宗門比拚的事情了,所以才叫弟子們先去府城衙門堵人,這會兒忙完了馬不停蹄趕過來。


    申正業一來,目光便自動就落在了燕莫逢的身上,實在是這人的氣質突出,即便是站在角落裏,也是最引人注目的。


    上下打量一周,申正業心中微驚,沒想到此人如此年輕,不是說吃了永春丸一類滋補靈藥的那種年輕,而是實實在在年少突破,技高成雄的那種天驕之氣。


    見他鬢邊發角有輕微的靈力波動,此人用易容術遮住了真實麵容。


    申正業在心中想,南嶺境內年少成名的天才中,有誰能和他身份對得上的嗎?


    他看向在場弟子們:“可有什麽發現?”


    弟子們紛紛把所發現的線索和想法告訴了申師叔,讓他來做決定。申正業聽完皺起一雙眉,邁步到現場遺留的一些靈法痕跡前,催動手中靈力去感受......


    隨後他看向燕莫逢,燕莫逢撇來一眼,一道白光閃過,霎時在地上留下一道嶄新的劍痕。


    申正業再起感受劍痕上的靈法波動,冷不丁被凜冽的劍氣刺痛手指,隱隱冒出一點血痕。


    申正業一邊心驚,一邊默默收回手,劍氣化形,如此威力與此處其他的痕跡不一樣。


    王珩死時周圍沒有找到別的靈法波動,疑是被蠻力強行劈成兩半而死,而此處又發現了他的血跡,打鬥痕跡又不是燕莫逢留下的。


    若是如此看來,王珩的死可能真的與對方無關。


    這裏的打鬥場景,一看就不是築基修士所為,從參與的靈力波動來看,最起碼也是金丹化神以上,王珩沒有這個實力,情況很明顯就是有二人在打鬥,被王珩意外碰上了。再之後滅口也有充分的理由,至於凶手是誰,則是一點線索都沒有了。


    突然失去了真正凶手的方向,這可如何是好。


    申正業心中突然煩悶,王珩是門中王長老的子侄,天賦還行,在宗門中表現也上乘,不出意外的話百年過後待他晉升金丹,便是下一代門中長老了。


    如今出門曆練一番,也是托了王長老之意給他在宗門中增加些威望,原本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一件事,誰曾想連城門都不出的地方,王珩竟然意外身死,這叫他回去如何跟王長老交待?不僅王長老那裏要交代,此番同行的弟子們也要有個交待,回去後掌門那裏也要交待處理不好就得他一個人背鍋......


    申正業越想越苦悶,他也真是倒黴,以為這次撿了個肥差,沒想到直接栽了這麽大個跟頭!


    那邊官差見雙方說話頂用的人都在場,眼看事情差不多明了了,便站出來說:“如此看來,無雙門弟子王珩的死並非燕俠士所為。”


    燕莫逢高冷不做聲,無雙門一行人也沒有說話。殷靈腰板挺得直直的,她就說不是燕莫逢殺的人吧!


    “那這件事便與燕俠士結案了哈。”官差看著申正業,拿出一個印戳,和一片玉簡,作勢要按上去,申正業嘴角抽了抽,沒阻止。


    “等等!”突然一道高亮的聲音打斷,官差手下一頓,轉頭看向站出來的殷靈。


    殷靈上前一步,看著對麵一眾無雙門人道:“既然搞清楚了事情不是我們做的,凶手另有其人。那你們昨晚突然提著武器上門逼問,不該給我們道歉嗎?”


    無雙門人麵色各異,有些不忿,又有些羞愧,紛紛看向最前麵的申正業。


    “申師叔...”


    “師叔...”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申正業身上,他下意識皺眉,而此時對麵,燕莫逢目光冷冷掃來,抱起手中劍:“道歉。”


    他一說話,無雙門人麵色更加不好,殷靈方才說話語氣還算客氣,他這一句完全就是高高在上的姿態了。如此輕視堪比羞辱,如何能令人愉快。


    申正業深吸一口氣,臉上微慍,當著門中弟子以及外人的麵被如此輕蔑,申正業隻覺麵上難堪無比。


    他皺著眉看向對麵,一雙冷蠍似的眼睛鎖在他身上,好像他若是此刻不道歉,下一秒劍就會毫不猶豫劈下來。


    他拳頭緊了鬆,鬆了握,無雙門弟子們也麵露不忿,眼看氣氛又要劍拔弩張,官差們苦著臉頭都要大了。


    仿佛粘液被拉長一樣的膠著氣氛中,申正業抬起一隻手阻下身後弟子,他站出身,強壓下微慍,抱拳致歉:“昨日門中弟子意外慘死,申某一時心急,驚擾了二位,本意不想冒犯。如今事情明了,此事與燕俠士無關,申某人代無雙門向二位道歉,對不住了。”


    開了一個頭之後,申正業後麵說得愈發順暢,表情也沒方才那般難堪了。他此時還有心情想,自己修行多年能屈能伸,沒必要為一點意氣之爭動怒,若是再傷了弟子他更沒法交待,他這都是為了宗門!這麽想著,他心中被自己的大無畏感動,以至於最後那句對不住說得格外誠懇。


    申師叔都親自道歉了,後麵的無雙門弟子們也紛紛抱手道歉。


    “抱歉。”


    “不好意思。”


    “對不住。”


    場麵從方才的劍拔弩張急轉而下,頭頂陽光明媚,顯得此刻異常和諧。


    看人家道歉了,殷靈爽了,也不好再為難,稍微側身退後一步,笑著道:“那沒事啦,希望你們快點找到凶手。”


    說罷又看向官差點點頭:“可以結案了!”


    哢嚓!官差迫不及待按上紅戳。可算結了!


    官差們鬆了一口氣,其實每日在城中鬧事的修士真的不少,尤其最近府城內來了大批人,一天大事小事能鬧八百場。能解決一件是一件,這差事不容易啊。


    其中一位官差笑嗬嗬看著殷靈道:“勞煩請二位還要暫時在永丹府再逗留三日,有個結案期,過三日便可,一定不會限製二位的自由!”怕燕莫逢二人不高興,當然主要是怕燕莫逢不高興,官差還好認真的解釋了一番,最後甚至還偷偷暗示殷靈,咱這就是正常走個流程,其實你們不用三日出城離開也沒關係啦。


    另一邊,無雙門人圍住另一個官差,態度陡然強硬:“這事兒沒完呢!殺害我門中弟子的凶手還是要找到!”


    “自然自然,這就是另一個案件了,方才結的是燕俠士的那一段。”


    任由無雙門人繼續逼迫著官差尋找凶手,殷靈和燕莫逢並肩而行,步伐輕快,一身輕鬆的離開了此地。


    ......


    *


    洗去殺害無雙門弟子凶手的嫌疑,但凶手還未現身,這件事還沒完。


    回去的路上,燕莫逢主動同殷靈說:“這凶手行事謹慎,布置周密,可見在城中他頗有顧慮,我們在這裏等上幾日。”


    隻要對方是衝著他來的,今日過後,必定會再次現身。在城中他有顧慮,這對燕莫逢他們是有利的。若此刻他們離開府城,野外無序之地對方撇開顧忌想怎麽來就怎麽來,敵暗我明,恐有生變。


    殷靈聽完深表讚同,其實不管城裏城外,隻要對方的目標是燕莫逢,那在哪都是危險的啊!


    而她一個跟在魔頭身邊的小炮灰,很可能會被當一盤菜先端了。所以她不僅不會出城,她還決定了,一會兒就給老爹寫一封信,讓他來永丹府接她回家。


    市井街頭中百姓走動,街角巷尾有孩童嬉戲,白牆黑瓦的囪道裏飄出飯菜的香氣。


    殷靈同燕莫逢並肩行走在一條不算喧鬧的小路上,道路兩旁垂柳依依,步伐都不知不覺的慢了。


    放鬆的時候思緒飄飛,殷靈看著前方一格一格的石板路,不自覺就想到了最近,想到了她和燕莫逢身上。


    她想著,從浮星海,到鮫人島、丹陽教、再到現在,她和燕莫逢其實一直都是被意外串起來的。事情發生的都還很急,一件連著一件,讓她沒時間考慮別的。


    就比如最開始流落到鮫人島上,剛解決完燕莫逢就入定了,那會兒她也不能說把他一個人就這麽扔在海上,良心上過不去啊,前後在海上轉悠了一個月;好不容易等他醒了,二人來到永丹府城,她都沒來得及給喝口水,就被告知手臂上的傷被煞氣入體不治就廢了,那她能怎麽辦,肯定是得治啊!結果他藥引還沒拿回來她又意外被捉去丹陽教......


    仔細一想,她這段時間經曆的事兒還真不少!


    回想最初遇上這人時,是碰上他腦子犯抽,把她當成了什麽花錢請他幫忙來尋找父親的孤女......雖然他現在腦子也沒好吧。


    如今回想起來短短時日內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她現在才算是空出頭緒來,沒有事情在後麵追著了。


    雖然現在又有了一樁事情沒解決,不過她覺得對燕莫逢來說問題不大,而她此刻身無憂慮,也沒有別的事情待解決,所以她覺得自己也可以和燕莫逢在這裏就分道揚鑣了。


    她本來就是打算回家的嘛,雖然和燕莫逢在一起的這段時間緊張刺激害怕又帶著點小興奮,經曆了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經曆的刺激事情,她現在對他也沒什麽害怕的感覺了,甚至覺得他還是個挺好的人,但......她總歸還是要回家的嘛。


    心裏突然生出點不舍,也不是不舍,大概類似結束一段旅途的感慨?她說不好是什麽感覺,總之,有點複雜。


    殷靈側過頭,餘光看著身旁的人,他緩緩地走著,麵上還是那副沒什麽表情的樣子,眉宇神色淡淡的,懶懶的,頭發被陽光染上一層栗色的柔光,竟給人感覺柔軟的想摸一把。


    她悄悄背過手,手指偷偷地擦過他身後的發尾,發絲劃過指尖,微癢,殷靈露出一絲小竊喜,又悄悄地皺了下鼻子,一點都不軟。


    “幹嘛?”他突然垂頭問她。


    “嗯?”殷靈無辜眨眼,“怎麽啦?什麽啊?”


    “......”摸我頭發。


    二人回去路上路過千千局,殷靈對他說,“你等我一下。”


    燕莫逢點頭示意她去吧,自己則是站在門外等她。看著她進去後,他突然也抬手摸了下自己發尾,在指間搓一搓。


    嗯?有什麽不一樣嗎?濃墨的眉溢出不解,想不通,甩手放開了。


    殷靈這次來到千千局,發現大堂內人流竟然不多,這在日漸熱鬧的永丹府城實數異樣,按道理來講,城中愈發熱鬧,千千局這等傳遞信息的地方也應該更加門庭若市才對,怎會如現在這樣,來往的人都能數的過來,竟是格外冷清了。


    身為自家產業的精神事業股東,殷靈帶了一點擔心。


    “掌櫃,為何我看這裏人流如此少?”


    掌櫃聞言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姑娘新來的吧,可能還不知道,最近因為一些事情千千局的名譽受到些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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