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格的家外有幾個錦衣衛守著,遠遠看到了華音,便有人進屋通傳。


    不一會,童之從屋中出來,華音也到了竹樓前。


    童之詫異地看了眼九姨娘懷中圓胖了不少的小金銀後,才朝著九姨娘略一行禮:“夫人,主子在屋中等候許久了。”


    華音冷臉“嗯”了一聲,走了兩步,腳步倏然一頓,皺著眉看向童之。


    夫人……?


    是她聽岔了,還是他說岔了?


    童之溫和一笑:“夫人,大人此番入南詔,是為了給夫人尋求解蠱的方法,夫人便不要再誤會大人了。”


    華音聞言,便明白童之在暗示她什麽,她略一琢磨了這話裏的意思。


    裴季入南詔有其他的目的,所以告誡她要配合,莫要露出端倪?


    所以裴季此番是想以她為借口去南詔往常?


    所以他並不是為了她而特意追來南詔的?他們此番相遇也是偶然?


    華音想到這,心中頓時懊惱,若是沒進南詔……


    不過一瞬,便覺得自己天真了。若是沒進南詔,去了其他城鎮,遍地北鎮撫司的眼線,她估計也逃不了多久。


    有了這個認知,華音心下一陣悲觀,抬眸望向竹樓正門。


    早晚都得與裴季見麵,時下也無處可躲了,還猶豫什麽?


    華音一步一步的踩上竹樓的階梯,腳下似被灌上了千斤重的鉛一般,每一步都走得沉重。


    走到了門前,抬眸往屋中望去,與那雙似噙著笑意卻隱藏著無數危險的黑眸對上了目光。


    她一瞬緊繃了起來,許是感覺前方已無活路,心下絕望,悲戚,所以眼眶逐漸泛紅。


    裴季目光落在華音身上,淺淺一曬,緩緩啟口道:“夫人,許久不見。”


    聽到那聲夫人,華音心底暗怒:夫人?誰是你夫人!鬼才想做你夫人!


    可最終,華音還是斂下悲戚心緒,冷沉著臉,僵著身子進了竹樓中。


    第33章 被驢踢了(演戲)


    竹樓內, 氣氛略顯僵硬。


    華音原本站在靠近門口之處,最終裴季一句“夫人可是還在怨我,所以才不肯坐到我身旁來?”讓她不情不願地坐到了他的身旁。


    竹樓幹淨,基本都是盤坐在竹墊上, 她坐裴季身旁, 中間還空了半個位置, 但她依舊背脊挺直, 全身上下好似都在戒備著,僵硬且緊繃。


    而且在裴季朝她伸手之際,她更是繃緊得厲害。


    她以為他想觸碰她,但最後他隻是把她懷中的小金銀抱了去。


    小金銀本就是裴季撿回來的, 雖然過了兩個月,但這小家夥顯然還是記得的。


    它也沒有多大抗拒, 亂蹬了幾下腿後,落在裴季大腿上的下一瞬, 竟然安分了下來,然後安分地趴在了他的腿上。


    裴季眼裏帶著笑意輕撫著小金銀。


    男人的眉眼雖帶著笑意,可不知為何, 卻還是讓人不寒而栗。


    金家的人, 目光都在兩個人的身上來回觀望,似乎也感覺到了他們之間僵硬的氣氛,且也感覺出了一些耐人尋味來。


    他們之間,顯然不如沈姑娘所言, 或是男人所言那般,肯定有所隱瞞, 但大家都不敢多加詢問。


    骨節分明且修長的長指輕撫了撫小金銀後,才抬頭看向華音, 目光似柔和。


    溫聲而問:“我為了不讓夫人擔心,所以並未告訴夫人被人下了蠱,而此番來南詔是為了解夫人身上的蠱,但何時成了負心人了?”


    錦衣衛最擅察言觀色,或者談話間套得有用的信息。與金格一行人到寨子的這一路下來,錦衣衛也探得了七八成的信息。


    裴季也約莫知道他這九姨娘與寨子裏的人都說些了什麽。


    他成了負心人,而她也假意不知自己身上有蠱,也引導旁人以為那蠱是他下的。


    可顯然她沒料到他也來了南詔,不然怎麽敢把這些罪名都按在他的頭上來?


    就是那負心人的特征都照著他來說,到底是有多記恨他?


    聽到負心人三字,華音拿著熱茶杯盞的手微微一顫,膽顫心驚間又有一絲窘迫湧上了心頭。


    雖想破罐子破摔,可這寨子百來人的性命都拿捏在裴季的手上,她不能輕舉妄動。


    他此番來南詔肯定是密行,他不欲讓人知道,若是她不配合,拆穿他的身份,恐怕他心狠手辣得要了整寨子人的性命。


    華音現在隻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往最壞的方向想,不敢再有所僥幸。


    她先前僥幸逃跑,更是心有僥幸的讓他成為所謂的負心人,可結果呢?


    報應都已經擺在眼前了,她哪裏還敢。


    不敢再有僥幸的心思,隻能配合著他。


    不過就是演戲而已,又不是沒有演過。


    她迅速紅了眼,濕了眼眶,低著頭埋怨道:“可你沒有隻言片語就離開了,誰信你呀?”


    說到這,又怕他不大清楚她與寨子的人說了什麽,又如怨如訴道:“雖說你說過會娶我,可連堂都沒拜,誰是你夫人!?”


    跟著回來的錦衣衛站在門口外邊,聽到竹樓中的對話,不禁心頭一跳。


    大人似乎還沒有要九姨娘性命,或是對九姨娘用刑的想法。


    若是他們方才傷了且威脅了九姨娘的事情落入了大人的耳中,不知大人會如何做想……


    裴季眉梢微佻,知道她已然妥協,唇角的弧度大了些許。


    金翎那半大的少年巴巴地望著華音,有些垂喪,半晌後,才看向裴季,鼓起勇氣,用別扭的大啟話問:“沈姐姐身上的蠱既然不是你下的,那是誰下的?”


    裴季略一抬眸,暼了眼那十來歲的小子。


    他來時聽說了,他這九姨娘就是把他給救了,入寨子後才被奉為上賓。


    從方才他這九姨娘入屋開始,那雙眼就沒離開過她的身上,小小年紀不學好,倒是會惦記別人的女人了。


    眼神浮現一絲譏誚,不輕不重的道:“若是能抓到下蠱之人,我也不必奔波南詔去尋解蠱的方法。”


    金格看了眼男人。男人渾身散發著深不可測的氣息,且初見時不近人情,處處透露著危險,讓金格始終提防著麵前的男人。


    若非是同伴貪生怕死指了寨子所在,他也不會妥協迎他們入寨。畢竟就他所看,男人的隨從個個都身手了得,知道了寨子所在後,對付整個寨子都不在話下,所以他隻能順受,不能逆來。


    雖能冒險帶他們入寨,可入主城,風險終究太大了,稍有不慎便會成了叛國賊,滿寨皆會被誅。


    想到這,金格開了口:“若隻是沈姑娘要去王城,我等願意同行,可我等不熟悉裴郎君,恐難以同行。”


    裴季望了一眼他,沉默了一瞬。


    華音似感覺到了絲絲寒涼,放下杯盞,握上他放在小金銀頭上的手:“我隨你進王城,莫要為難他們。”


    她的意思再也明白不過,懂的都懂。


    ——我跟你走,放過他們。


    裴季收回目光,黑眸深邃地望了她一眼,隨而輕笑了一聲,反握住了她的手。


    他微一用力便已讓華音手疼得想要抽出來,但她沒動,隻隱忍著。


    “也罷,你與他們也是相識之人,你現在都這般要求了,我便不為難他們了。”


    在一旁的童之微微蹙眉,小叔是來過南詔沒錯,但那也是十年前了。十年間生出多少的變數,誰都不清楚。


    所以他很是不能理解小叔為何會應下九姨娘,這若是有南詔人帶路,期間也會少許多冤枉路。


    華音暗暗地呼了一口氣。


    裴季望向金格,帶著淡淡的笑意:“為了去王城尋解蠱的法子,我等奔波了多日,需一個休整的地方,不知可否打擾一日,明日我們便走。”


    金格雖不願,但也不想得罪這些不好惹的人,隻是道:“可寨子沒有這麽多空屋。”


    裴季一行有二十幾個人,怎麽都要好幾間屋子才夠住。


    裴季搖頭:“不需要,他們會自己紮帳篷,我呢……”話語微頓,看向華音,一哂:“與夫人一間房便可。”


    華音身體一僵。


    童之臉色也微變。


    “你、你們沒有成親,怎麽能住一塊!?”金翎少年春心方動,一著急便用南詔語脫口而出。


    裴季斜睨了一眼他,回以南蠻語:“我記得南詔民風比大啟開放,可婚前試婚,又何來沒成親不能同住的道理?”


    金翎被他的話一堵,愣了一下,正欲再說話,卻忽然被父親喝了一聲。“金翎!”


    金翎不敢再多言。


    華音約莫知道裴季要與她一屋,不是為別的,隻為了拷問她,事到如今,她哪裏還有半點反抗的餘地?


    她從他手中抽出了手,低垂眸子,道:“我進屋洗個臉。”


    說著,起了身。


    但因小腿被橫掃了一腳,又走了一段路,坐了好一會後,站起身的那麽一瞬,小腿像疼得被刀子紮一樣,疼痛得她身形微微一顫,臉色也略有泛白。


    緊撰著手心忍下了疼痛後,才朝原來的屋子走去。


    裴季目光落在她似隱忍而緊握的手心上,目光微微下移,視線落在了她走路時一步重一步輕的步子上,微微眯眸,心思略沉。


    華音入了屋子,簾子垂下後,瞬間撐著牆,緊緊咬著牙,額間因隱忍而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錦衣衛不是草包,他們的身手也不會差到哪裏去,若非他們不想傷及她性命,她也未必能以一敵四。


    雖未傷及她的性命,但她也被拳腳傷及,如今身體似半散架了一般。


    暗暗喘息之際,身後傳來裴季的意味深長的聲音:“你抵抗了?”


    華音驀地繃緊了身體。


    裴季把簾子放下,走入了屋中,站到了她的麵前,打量著她的臉色。


    片刻後,才沉著臉色道:“我說了,你若是能配合,便會念著你的情分善待。”


    華音抬起頭,因疼痛而眼尾泛紅,她冷眼看著他,壓低聲音開了口:“我什麽都不知道,你是在我這問不到什麽信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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