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極輕地“哦”了聲,垂眸道:“小姐是覺得,我多管閑事了?”


    “怎麽會?”


    虞靈犀靠在他懷中,沉吟許久,放輕聲音道,“我曾做了一個夢,夢中的你比現在還要強悍尊貴。你以雷霆手段清除了所有的障礙,站在權勢的頂峰,可也因此樹敵無數……”


    這是虞靈犀第一次在寧殷麵前提及前世,明明許多愛恨皆已淡忘,可再次回憶,仍是泛起淺淡的悵惘。


    “……我夢見我因此而死,留你孤零零一個人活在世上。”


    虞靈犀握著寧殷筋絡微微凸起的手掌,微笑道,“所以,我又有點怕,怕你如夢裏一樣結怨頗多,活成孤家寡人。”


    她笑得溫柔,可寧殷卻在她的聲音裏聽到了淺淡的悲傷。


    “就為一個夢?”


    寧殷屈指抵住虞靈犀的下頜,讓她抬眼看著自己,“你不會死的。”


    “我是說萬一……”


    “沒有萬一。”


    寧殷以拇指壓在她的唇上,墨眸漆黑,用強硬執拗去掩飾心間那一閃而過的刺痛。


    他不知那瞬時的慌亂從何而來。


    “工部這個姓王的做錯了事,必須死。”


    寧殷撫了撫虞靈犀的唇角,難得多解釋一句,“不盡然為了小姐。”


    “真的?”


    虞靈犀鬆了口氣,隨即環住他玉帶勾勒結實的腰肢,“那也要小心些,別總拿自己當靶子。我心疼……”


    最後幾個字,已是低不可聞。


    寧殷唇角翹了翹,輕淡道:“還疼嗎?”


    虞靈犀點頭道:“你好好的,我自然就不心疼了……”


    “我是說,下麵。”寧殷打斷她,修長的指節沿著纖腰碾過,在她裙帶下徘徊。


    她的腰那樣細,雙手就能掐住,一掐就是一個指痕。


    寧殷漆眸暗了暗,笑得幽沉。


    那個女人罵得對,他體內一定流著野獸的血。


    否則為何會發瘋地覺得,那瑩白上的痕跡豔麗至極呢?


    虞靈犀反應過來,熱意直衝臉頰。


    “不行。”


    她難得局促,抿了抿唇小聲道,“流血呢。”


    寧殷的指節一頓,笑意斂了些許:“我看看。”


    “不是那種流血,是……”


    虞靈犀也不知該如何解釋,索性拉下寧殷的頸項,在他耳畔短促耳語了幾句,而後別過臉去不看他,活像一隻將臉藏入羽翼中的鳥雀。


    寧殷眼睫動了動,而後嗤地低笑出聲。


    以前在欲界仙都時,倒也隱約聽過月事葵水,那些花娘每月這幾日都無法接客親近。


    但若說葵水究竟是什麽水,他卻不懂,聽虞靈犀匆忙解釋了兩句,才恍然有些明白。


    虞靈犀惱他:“有何可笑的?昨天難受著呢。”


    寧殷俯首,英挺的鼻尖循著她的氣味往下,蹭了蹭。


    虞靈犀肚子一緊,要推他的腦袋,卻被他順勢捉住腕子。


    繼而唇上一片溫熱,呼吸交纏間,寧殷輕啞的嗓音傳來:“隻能親一口上麵的甜嘴了。”


    言辭放肆,可他擱在虞靈犀腹間緩慢推揉的手掌,卻輕柔得不行。


    ……


    戌時,街道悄寂,夜幕沉沉如水。


    接到青霄回稟的消息後,虞淵連晚膳也無甚心情享用,挺身在虞府前佇立許久,誰勸也不管用。


    等了一個時辰,才見一輛陌生華貴的馬車緩緩駛來。


    馬車停在虞府門前,片刻,侍從將車簾掀開,露出了車中端坐的靜王殿下……以及,他懷中酣眠的虞靈犀。


    車中紗燈昏黃,寧殷俊美深刻的麵容隱在晦暗中,一手撐著太陽穴,一手攬著睡得麵色緋紅的虞靈犀,將裹在她身上的狐裘緊了緊,方抬眸望向抱拳行禮的虞淵。


    他低聲道:“本王要帶未婚妻歸府,虞將軍沒有意見吧。”


    本該是問句,卻沒有絲毫詢問的意思。


    虞淵知道,靜王今日在唐公府當眾為歲歲撐腰也好,特地過門一趟也罷,都是在宣示主權。


    他在逼虞家下決心。


    “歲歲才十六歲,殿下……”


    “虞將軍,本王來此並非是為了征求你的意見。”


    寧殷悠然打斷虞淵的話,“我這人生性涼薄,虞府隻是我寄居的一具殼子,沒人會對殼子產生恩情。本王要娶歲歲,有一千種方法達到目的,不過因為虞將軍是歲歲的父親,所以本王願意多點耐心。”


    虞將軍目光迥然,望著寧殷懷中睡得一無所知的女兒,沉聲道:“歲歲是臣捧在掌心長大的,殿下要走的路荊棘遍地,殺戮成海,臣怕折歲歲的壽。”


    “將軍大可放心,本王的壽折完了,才輪得到她。”


    寧殷唇線一揚,“這兩日,虞將軍不妨和尊夫人商議一番,下月哪個日子適合大喜。”


    說罷,他叩了叩指節,車簾被重新放下,揚長而去。


    虞淵腮幫微動,下意識欲追。


    “夫君。”


    虞夫人不知在門內站了多久,目光溫柔地注視著他。


    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虞淵解馬韁繩的手,終究慢慢放了下來。


    “父親,我去和靜王談談。”


    虞煥臣也從門後走出,接過虞淵手中的韁繩,“以後,還有我保護歲歲。”


    虞淵籲出一口濁氣,鬆了韁繩。


    聽到虞煥臣追上來的馬蹄聲,寧殷皺了皺眉。


    “殿下,請留步。”


    虞煥臣勒馬,動靜稍稍大了些,驚擾了熟睡的虞靈犀。


    她動了動身子,寧殷立即將她按入懷中,抬手捂住她的耳朵,另一隻手有一搭沒一搭輕撫她的背脊。


    直至虞靈犀再次睡去,他方冷冷抬眼,睨向虞煥臣。


    虞煥臣透過車簾,瞧見寧殷輕撫妹妹背脊的那隻手,抱拳放輕了聲音:“臣有幾句話,說完就走。”


    虞煥臣整理了一番措辭:“當初廢太子逼宮,臣之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控製住殿外叛黨,為殿下清理異黨爭取時間,不是因為我有多支持殿下,而是有一個傻姑娘以大禮求我,求她的親哥哥……盡力幫幫七皇子。”


    聞言,寧殷眸中掠過淺淡的光影。


    虞煥臣朝車內看了一眼,而後翻身下馬。


    挺拔高大的白袍小將,朝著車中之人單膝跪拜,抱拳認真道:“不管殿下所求為何,請殿下……一定要保護好歲歲。”


    他追上來,隻為這兩句話。


    隻為告訴靜王,他懷裏的這個姑娘有多值得他去珍惜。


    虞煥臣走後,馬車仍久久佇立在原地。


    沒有寧殷的命令,侍從也不敢貿然趕車。


    寧殷撫了撫虞靈犀的發絲。


    樓閣上,她輕輕敘述的那個夢如波瀾劃過,片刻了然無痕。


    隻要他足夠強,便沒人能傷得了虞靈犀。


    寧殷溫柔哂笑。那個夢,隻可能是噩夢而已。


    虞靈犀迷迷糊糊醒來,一睜眼便對上寧殷烏沉的眼睛。


    她恍了恍神,惺忪問道:“去哪兒?”


    “靜王府。”寧殷抬了抬指節,馬車便繼續朝前駛去。


    “去王府作甚?”


    虞靈犀起身,狐裘滑下肩頭,眼尾勾著睡後的媚,“爹娘會擔心。”


    “不會。”


    紗燈昏黃,寧殷的嗓音也透著幾分繾綣,“帶你去看印章。”


    “印章?”


    虞靈犀恍惚記得昨天的確提過此事,這麽快就刻好了麽?


    ……


    深夜,樂坊中一片歌舞升平。


    薛嵩熟稔地上了二樓雅間,叩門六聲,方在門開的一瞬謹慎閃了進去。


    “主上。”


    薛嵩朝著屏風後的人躬身一禮,方沉聲道,“靜王命王思禮為老太君殉葬,人……已經沒了。”


    聞言,屏風後的人放下手中的木刀和泥人,長歎一聲。


    “唐公府的家產必須拿下。”


    屏風後的身影動了動,將酒水憑空灑下,祭奠道,“那件事,少不了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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