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昇細細咀嚼了一下這兩個字,才回答她:“最近好多鋪子都換了東家,我不知是什麽原因,擔心會影響到你們家,所以想去太守府探探情況。結果正巧遇到太守和嵩陽王在一起商議事情,就去偷聽了一會兒。”


    頓了頓,他又接著道:“不危險的,你別擔心。”


    “怎麽可能不危險?民不與官鬥,你還去人家府上!要是遇見什麽內宅陰私,那些達官貴人豈不是挖地三尺都要把你揪出來!”


    這人平時看著挺穩重聰明的,怎麽行事這麽莽撞,雖然他是擔心有什麽影響到自己家......


    孟嵐壓下心底那一點異樣的情緒,板著臉說:“不要這樣了。”


    說完後,看欒昇的嘴角有些下沉,她又抓緊補了一句:“以後家裏有什麽事兒我會告訴你的,你不要自己去查。”


    欒昇這才點點頭道:“好。”


    孟嵐又問:“那你聽到什麽沒有?”


    欒昇垂下眼睛,沉默了一會兒,猶豫著要不要將聽到的事情告訴她。畢竟是個很沉重的消息,她還是個不大點的小姑娘,要是孟家的祖業在她手裏坍塌,怕是接受不了吧。


    似乎是看出來了他的猶豫,孟嵐放輕了聲音:“是不是太守準備找個由頭把孟家的鋪子都征收了。”


    欒昇抬起眸子,注視著她仍然發紅腫脹的眼睛,那眼睛中沒有對未來的恐懼,隻有平靜和堅定。


    “不僅如此。”他看著那水光瀲灩的眸子,有些不忍心,“他們說這麽大的產業無人打理,還要把你和孟老爺強留下來經營產業,每年給你們二十兩銀子的酬勞。”


    孟嵐嗤笑:“二十兩銀子?把我們家東西都拿了,還要施舍給我二十兩銀子當恩德?”


    二十兩銀子!她娘去上一次香的香火錢都遠遠超過這個數!連桂圓荔枝一年的月錢都比這多!連給她未來夫君買匹馬都不夠!這是吃準了孟家是平民百姓,無權無勢,不敢反抗嗎?


    哪怕隻征去鋪子也就罷了,人生跌宕起伏,他們孟家未必不能有重頭再來的時候。但狗官甚至連放他們走都不願,逼他們賣身給狗皇帝打長工,是看孟家無人,把孟家當成了一條搖尾乞憐的狗了嗎!真是欺人太甚!


    欒昇看她眼睛泛紅,顯然是氣到了極點,將哭未哭的,感覺到自己胸口某一個位置微微泛酸。


    他沒有再說話,隻是上前,輕輕抱住了她顫抖的身子。


    第20章 夫妻同行   欒昇主動幫忙,孟嵐遇事不慌……


    孟嵐的憤怒情緒遠遠多過了難過,眼中的淚花更多是因為氣憤無處發泄。


    可欒昇的懷抱有股奇異的鎮靜作用,她聞著似有似無的鬆木香味,心緒也慢慢平複了下來。


    不就是征鋪子嗎!不就是給二十兩銀子打發人嗎!他們孟家難道會因為這些小事被嚇垮?她孟嵐難道會甘於認命?那真是白白傳了上百年的基業,白白被爹娘生養了一場。


    孟嵐輕輕吸了下鼻子,摟著男性健壯的腰肢,手掌下是一塊一塊結實的肌肉。心緒放鬆後,不知怎麽地,她有些想逗逗自己眼前的人。


    於是她從欒昇的懷抱裏鑽出頭,又故意做出一副幽怨的表情,半真半假的問道:“你會不會看我們家要垮了,不想入贅了?”


    欒昇沒看出來她在搗亂,瞪她一眼:“休要亂說。”


    孟嵐臉上露出今天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來,腫腫的眼睛笑彎了,一點兒瞳仁都看不到。她笑了許久,才對欒昇嗔道:“傻氣。”


    雖然她眼睛腫著,像被蟄了一般,實在稱不上好看,但笑起來還是漂亮的驚心動魄。


    欒昇看著她月牙般的笑眼,默默在心裏赦免了她說太子爺傻氣的罪行。


    玩笑開完了,孟嵐這段時間以來一直籠罩在心上的烏雲似乎也散了些。


    她放下擱在欒昇腰間的胳膊,乘勢離開了他的懷抱,和欒昇說起來的目的:“我爹去汴京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你也知道了,太守要征了我們家產業,我最近得先做些準備。我娘說想抓緊把親事辦了,怕夜長夢多,我擔心她一個人操心忙不過來,想讓你帶些人去幫幫忙。”


    誰知欒昇開口就是拒絕:“不行。”


    孟嵐睜大了腫脹的眼睛:“為什麽?”


    “我讓曹護院他們去聽你娘使喚就行了,我要和你去。”


    看著孟嵐詫異的眼神,欒昇理直氣壯:“你要是護不住家業,我的萬金聘禮不也沒著落,我自然得幫你。”


    “沒記錯的話。”孟嵐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之前不是說給你血玉鐲就行了嗎。”


    欒昇皺眉:“要是你之後連那鐲子都拿不來怎麽辦。”


    “這倒不至於。”孟嵐嘟噥道,不過看他能主動分擔自己的壓力,心中也有些微微的歡喜,應道:“那你就自行安排吧。先去把你這身衣服換了,一會兒咱們去酒樓中。”


    欒昇不多時便換了一身青色的外衫,衣襟處繡著細竹,但他芝蘭玉樹的身姿,比那竹子還要挺拔。


    他走到等待著的孟嵐身邊,把孟夫人送的玉佩遞給她。


    孟嵐還以為這人轉了性子,要將這玉佩還給她,正在心裏默默準備推辭之言,結果就聽欒昇不緊不慢地說道:“幫我係。”


    好吧,是她想太多了。


    孟嵐無奈,像昨日一樣幫他係上了玉佩,係好後捋順了穗子,一抬頭,卻見欒昇直直地盯著她看。


    “你......看什麽看!為什麽不學著係玉佩,難道還要我日日像個丫鬟一樣給你係嗎?”孟嵐被他深邃的鳳眼盯的慌亂。


    “哪裏是丫鬟?明明是娘子啊,難道娘子不用給夫君係玉佩嗎?”欒昇頗為自然地說,又接著道:“我看你來時眼睛就像兩個小桃子,想問問......為何腫了呢?”


    孟嵐呆了一呆,急急用手去揉自己的眼皮,嘴巴撅著:“誰是你娘子!我上火了行不行!”


    “不準揉。”欒昇用一隻手就捉住了她的兩隻柔荑,“揉的更腫了。”


    她顯然沒說實話,不過欒昇也不想追問。兩人相處的時間還是太短了,她有所保留也是正常的,隻是......欒昇想起來她那一櫃子不堪入目的話本子,希望她在洞房時不要有所保留就好。


    不得不說,不施粉黛的她真是比平時精心打扮後還要動人。雲鬢堆腮,有幾分慵懶和隨意在,微腫的眼皮顯得她眸子中水光盈盈,一點也不像先前驕傲又疏離的大小姐,反而有些精致的脆弱。他竟然有一瞬間想要去嚐嚐那撅起的櫻唇,看看是不是和它的色澤一樣甜蜜。還有摟住她時那纖細柔軟的腰肢,貼在自己心口上的一片柔軟......


    心念至此,欒昇心道一聲糟糕。平時清心寡欲太久,一時竟然有些來勢洶洶。他急忙放下鉗製住那兩隻細白手腕的大掌,用寬大的衣袖掩了下身,壓抑的聲音有些冷漠:“咱們快去吧,莫再耽擱了。”言罷便大步出了正廳,牽他的寶貝馬兒去了。


    孟嵐不知他為何語氣忽冷忽熱,隻能罵了一句:“喜怒無常!”便也隨著他的步子,出了別院,上了馬車。


    等到酒樓時,欒昇已經冷靜了下來,見她要下車,急急下馬來牽她,想彌補一下適才的失態。


    要是曹守尉等人在,一定會驚詫,這個上趕著服侍人的,還是他們淡定從容的主子嗎?


    結果孟嵐理都沒理他,自己跳下車,目不斜視地朝酒樓中去了。


    這酒樓是孟家在嵩陽最賺錢的生意,與劉掌櫃的食肆主要靠三教九流撐著不同,這家酒樓麵向的就是達官貴人,不僅平日裏生意紅火,還是整個嵩陽城唯一一家可以上門做宴席的酒樓,每有紅白喜事,都格外忙碌。


    可惜這大半年來生意慘淡了不少,連跑堂的都沒了緊實的肌肉,顯得比之前臃腫了。


    見有人來,跑堂的急忙上前,沒兩步就看清了來人是東家小姐。孟嵐可以打包票的說,雖然他腳步沒停,但眼裏的火苗瞬間就熄滅了。


    這些人都是在她孟家幹了許多年的,為孟家出了不少力,她必須要為這些人以後的日子做好打算。


    孟嵐對迎上來的跑堂笑了笑,柔聲問道:“李掌櫃呢?”


    跑堂的被這一笑微微晃了心神,趕忙答道:“掌櫃的在後院呢,我帶您去。”


    孟嵐揮手阻止:“不用了,我知道如何走,你還是留在大堂照顧來往客人吧。”


    跑堂的應了是,微微失落地站在原地。


    一個高大俊美的男子緊跟著東家小姐的身影往後院去了,路過他身旁時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跑堂的被這一眼中的冷意驚了一跳。


    乖乖,東家小姐身邊何時有這般容貌的男人了。


    欒昇把那心神微漾的年輕跑堂嚇了一下,有幾分暢快,因孟嵐故意忽視他而生出的不滿也消散了許多。


    孟嵐到了後院,正巧見到李掌櫃直直地坐在正廳裏,似乎是在等什麽人來一樣。


    看她來了,李掌櫃有些慌亂,趕忙迎上前來,行禮道:“東家,你來了。”


    酒樓是孟嵐去年才接上手的,平時來的也不多,和李掌櫃也沒有林掌櫃和劉掌櫃那樣親厚。


    孟嵐點點頭,問道:“李掌櫃,我有些事情要與你商議。”


    她瞥了一眼桌上的上好茶具,笑著說:“李掌櫃今日可是約了什麽人?我會不會打擾到李掌櫃?”


    李掌櫃賠笑道:“東家說的哪裏話,誰能有東家的事兒重要。”他來回搓了搓手掌,躊躇道:“不過,確實有些不便。東家莫不如先回轉?我明日自行去府上找東家可好?”


    孟嵐似笑非笑:“李掌櫃今日忙碌,那我就在隔間裏把賬本看看吧,您方便嗎。”


    李掌櫃猶豫片刻,咬了咬牙,鐵了心拒絕道:“東家,今天拙荊的兄嫂要來,有些家事要處理,實在不能招待東家。請東家見諒。”


    孟嵐頷首:“原來如此,那我就不叨擾了。”


    李掌櫃一直福著身子賠禮,孟嵐也沒再耽擱,同欒昇一起出了酒樓,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順著來時路往回走了。


    行到離酒樓遠了,孟嵐吩咐停車,也不使性子了,擱著車窗呼喚欒昇:“盛巒,你過來。”


    孟嵐雖然有些小性子,但是大多時候非常懂得安撫人心。欒昇進廳晚,話沒聽全,可看她和李掌櫃說話時少見的不識趣,就知道她定然是發現了李掌櫃有問題。


    如今看這小妮子必然是有事要求他,嘴角帶了絲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弧度,騎著馬靠近了車窗。


    孟嵐見他來了,直截了當的使喚他:“你帶我一起去監視李掌櫃到底要幹嘛,他為人節儉,與妻子關係不好,又怎麽可能為妻子兄嫂拿出那麽好的茶具?還要避著我,一定是要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他倆一起去監視那個酒樓掌櫃?他的未來娘子就算即將窮困潦倒,也還是改不了財大氣粗的本性,殺雞也要用牛刀。


    盡管如此,欒昇還是頷首應允,下馬後將馬栓在了巷子裏的樹上,囑咐車夫看住馬,留在此不要走動。


    隨後掀開車上的帷裳,主動伸手扶住正在下車的孟嵐,這次孟嵐沒有拒絕。


    還沒等孟嵐在地上站穩,欒昇便摟過她的纖腰,在她小聲的驚呼中騰空而起,足尖輕點,掠過幾個低矮的屋頂。


    孟嵐有些懼高,緊緊地抱著他不敢睜眼,隻聽得耳畔有風“呼呼”地吹過。


    不一會兒,高大的男子輕柔地將她放在地上,小聲說:“到了。”


    第21章 背叛?苦衷?   孟嵐欒昇偷聽,孟母講述……


    聽欒昇這麽說,孟嵐才敢睜開緊閉的眼睛。


    待看清自己已經身處在酒樓後院的背後一隅,正好在剛剛李掌櫃招待他們的正廳後方,孟嵐急匆匆地拉著欒昇,跑到靠窗的角落蹲下。


    欒昇輕聲在她耳旁道:“適才離開時,我看到一個小丫鬟提著壺去燒水了,想來李掌櫃要招待的人很快就要來了。”


    孟嵐點點頭,暗自讚歎,他倆走得那樣匆忙,可欒昇竟然還能注意到如此微小的細節。


    窗戶的油紙裏模模糊糊透露出李掌櫃壯碩的輪廓,像是為了回應欒昇剛剛所言一般,沒一會兒,李掌櫃“唰”地站了起來,快步跑去前麵迎人。


    距離太遠孟嵐沒聽見李掌櫃怎麽稱呼來人的,但是那點頭哈腰的樣子,比適才對自己的東家殷勤多了。


    等二人坐定了,一個丫鬟的身影來上了茶,又出去給關上了正門,廳裏的二人才開始聊起來。


    言語間,李掌櫃的稱呼來人為徐通判。徐通判是張太守的左膀右臂,來見李掌櫃,必定是張太守的意思了。


    二人寒暄了一會兒,主要是李掌櫃單方麵吹捧徐通判結束了,才開始步入正題。


    那徐通判的聲音隱隱約約傳到窗外:“李掌櫃,那件事你考慮得如何了?”


    李掌櫃的聲音努力想體現出他的為難,可惜隻顯出了做作:“唉,徐通判,孟家可是我幾十年的老東家了,還把這麽大酒樓給我,讓我當掌櫃的,要是真按照您說的那樣去做,我還是有些於心不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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