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害相權取其輕,他還是機靈些,別太摻和夫妻間的事了。


    孟嵐聽他鬆了口,麵色和善了些,點頭謝道:“林公子,您的恩情,孟嵐記在心中了。”


    說著,她拉過霄鸞的小手朝林元縉揮了揮說:“鸞兒,同林世伯說謝謝。”


    霄鸞哪裏會說話,也搞不明白娘親的興致為何又高昂了許多,任由娘親拉著她的小肉手揮舞。


    林元縉聽她說了這些,無奈的笑了一下,剛剛叫他林大人,現在又叫他林公子,孟小姐真是數十年如一日的隨意而為。


    孟老爺和孟夫人看林元縉讓了步,也長出了一口氣,他們剛剛見著女兒孫女沒多久,自然想同她們多相處些時日,若不是林元縉願意幫忙,恐怕女兒馬上就得離開。


    孟嵐與林元縉約定了時間,她打算在嵩陽呆十五日,這十五日裏呆在家中陪伴爹娘,不出門,避免給林元縉找些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林元縉心裏有別的打算,他想著孟嵐與孟老爺和孟夫人相處的時間長了,貪念家裏溫暖,興許也能接受她的夫君。


    於是在第八日的時候,林元縉給欒昇去了一封私信,信中詳細表明了孟嵐回來的日子,和他談話的結果,還有她準備在嵩陽停留的時間。


    欒昇拿到這封信之後,隻看了一遍就合住了,把它塞到一邊,開始批起奏折來。


    但奏折隻批了一個,他就忍不住又將這封信拿出來看,反反覆覆了十餘次,欒昇忍不住用手指撫摸上這封信最後的一句話。


    “臣已見過公主,健康活潑,容貌與您頗為相似。孟小姐為她取了名,叫做孟霄鸞。”


    與他相似的女孩兒,那不是漂亮的無人可敵?


    哦,除了她的娘親可以敵過。


    健康活潑。得經過多少艱辛,才能把孩子照顧成這樣呢。


    明明她懷孕時經曆了那麽多的事情,又是費盡心思假死,又是連夜奔逃,又是直接離開的,花費了那麽多心血,生產時會不會很是艱難?


    欒昇第無數次後悔他當時的氣怒,錯失了尋找孟嵐最好的機會。


    明明隻要安下心來,在鋪鎮好好打探,就能得到她離開的線索。


    可欒昇當時氣昏了頭,賭氣想著,既然她不要自己了,那麽自己又何必找她。


    就這樣,他白白耽誤了許久的功夫,等終於想通了後悔時,卻怎麽也尋不到她的蹤跡了。


    難道她長上翅膀飛走了?不然怎麽會到處都搜尋不到她的蹤跡。而且她還一個人挺著個大肚子,按理說那麽明顯的特征,應當更好找才對,可是派出的人馬沒有一個人能找到她的下落。


    欒昇無數次擔憂過,後悔過,恨過自己當時為何那麽衝動,沒有去尋她。若她遭受了不幸,他這一生,就算坐擁錦繡江山,也再無半點樂趣可言。


    午夜夢回,欒昇總能夢見她。夢見她抱著孩子,決絕地從懸崖邊跳下。夢見她穿著嫁衣坐在燭火下等待他,又猛地從腹中掏出一個血淋淋的肉團來,朝他嘶喊:“你看!我們的孩子沒了!我也沒了!”


    每次驚醒,都是一身冷汗。


    還好,她還活著,還好,他們的孩子還活著,而且很健康,很活潑。


    欒昇的手指又停在那三個字上。


    孟霄鸞。


    雲霄上的鳳凰。


    鸞字與他曾經的假名同音,又與他的姓同音,她起名的時候,是不是想起了他呢?


    她起名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能帶鸞兒回來,真的成為大鄴朝雲霄上的鳳凰呢?


    又將那封信看了一遍,欒昇感歎,自己果然沒有選錯人。


    他當初悔恨過後,特意留了個心眼,沒有將嶽父嶽母接到汴京來。若是接到汴京,孟嵐怕是更不會回來了,哪怕她在想念父母,也難以找到從汴京裏無聲無息看望爹娘的方法。


    同時他特意安排林元縉回到嵩陽做太守,一是因為他熟悉嵩陽,二也是為了看住孟家。


    要是孟嵐緩過神來,回到嵩陽去看嶽父嶽母的話,其他人定然能留住她,可是也會激怒她,反而又會引起兩人齟齬。隻有林元縉,他與孟嵐相識已久,受過她的恩情,又愛慕過她,必然會好好找個妥善的法子,留住她。


    欒昇想到此處,也不想再耽擱,對身邊伺候的太監張貫道:“讓王統領準備些機靈的人手,朕要出去兩日。”


    張貫驚訝,新帝自從登基以來日日勤勉,從未有懈怠的時候,竟然有打算出去兩日的時候?


    他不太確定,應了諾後又大著膽子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陛下,這兩日是要多久呢?奴才好去通知司禮監,讓他們在這些日子裏停了朝事。”


    “不必!”欒昇正要拒絕,又沉吟了片刻,改口吩咐道:“倒也確實有些必要,短則三日,長則五日。”


    竟然要出去這麽久嗎?張貫垂下頭,應了諾,對皇上此次的出行更為好奇了。


    不過他是雲南王欒策送來的太監,並不一直跟在欒昇身邊伺候,知曉的不多,遠不比那禁軍統領同皇上之間的情誼深厚,自然不會上去觸那黴頭。


    王統領便是先前的王正兵。他不像其他將士一樣,原先就是京官之流的出去的,對朝廷諸多事務不夠熟悉,為人又不夠機靈聰慧,但是對欒昇忠心耿耿,身手極佳,立下不少功勞,倒也是個可用之人。欒昇便將他放在了禁軍統領之位上,管轄著宮中的親軍和護軍。


    聽到皇上說要出去,他立刻點了數十個親軍,自己也準備伴駕親隨。


    但是欒昇一看王統領準備帶上的那些親軍就皺起眉頭,一個個穿著盔甲騎著大馬,像是去打仗一樣,現在大鄴朝可暫時沒有他們發揮的場子。


    張貫低聲提醒王統領:“王統領,皇上的意思,怕是打算低調些,微服出行吧。”


    王統領看了看欒昇板起的臉,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意思啊。”說完他拍了下張貫胳膊:“你猜到意思了就早些告訴我嘛,別等我出醜。”


    張貫嘴角微微抽搐了兩下,心中腹誹,他也沒想到王統領竟然這麽……嗯,不喑世事。皇上出行並未提前告知其他朝臣,必然是不想引起注意,他可倒好,大張旗鼓,恨不得在臉上寫著“來看我。”


    因著這出小插曲,欒昇的行程稍微耽擱了些時間。他原本很是著急,可一想到林元縉在信中寫的,孟嵐還得有六七日才離去,勉勉強強地安下一點心來。


    他似乎又在路上經曆了當初的歲月。身下是飛奔的馬兒,天上是點亮的月亮,前方是日夜思念的人。


    好不容易到了嵩陽,欒昇安排帶來的人馬守住出城的各個隘口後,他才翻身下馬,拍拍自己衣衫上的風塵,鄭重地踏入了城門。


    沒有騎馬,沒有坐轎,也沒有用內力輕功,欒昇靠雙腳走到了孟家田莊。但是站在田莊前,他卻不敢進去。


    自己好像太心急了,沒有準備好見到女兒後的禮物,也沒有準備好見到嵐兒後,應該說什麽。


    欒昇近鄉情更怯,躊躇許久後,終於下定決心,自己親自敲響了緊閉的大門。


    來開門的人不知是誰,沒有應聲,腳下行的也很慢。


    等了一會兒後,孟家田莊的大門總算被打開了。


    開門的這個仆役應當是新來的,先前從未見過欒昇,打開門後,看見一位俊逸非凡,不怒自威的公子等在門前,好奇地問他:“這位公子,您有何貴幹?”


    欒昇壓抑住想直接衝進去的衝動,盡量平靜道:“孟小姐在嗎?我找她有些話要說。”


    “孟小姐?”仆役疑惑地撓撓頭:“我們莊上沒有什麽孟小姐。”


    欒昇看這仆役的神色不像作偽,提醒道:“就是前些日子來莊上那個抱著孩子的姑娘。”


    “哦哦哦,原來是那位姑娘啊。”仆役恍然大悟。


    嵐兒果然回來過這裏。


    欒昇忍住內心激動說道:“我要找的便是這位姑娘。”


    仆役麵有難色:“可是公子,這位姑娘好幾日前就不在這裏住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裏了。”


    第51章 大海撈針   孟嵐去往西北,欒昇派人尋找


    什麽?欒昇立時如墜冰窟, 不過他很快穩住心神,又問了一句:“她是帶著孩子獨自走的嗎?幾日前走的?”


    仆役想了想說:“約摸著有個四五日吧,不是獨自走的, 我好像看見有馬車來接她。”


    欒昇心下稍定, 想著孟嵐可能是被孟老爺和孟夫人接回了城中老宅, 於是轉身便走, 急匆匆地奔向城中,王統領帶著一兩個親軍跟在身後。


    到了孟家老宅, 欒昇實在心急,本想不從正門進,直接進屋算了, 可他又想著許久未見, 還是得給孟嵐留下些好的印象,便還是讓門房通傳, 他要見孟嵐。


    門房是認識他的,看見他身著便服出現在門外, 急忙出來行禮。不過聽他要見自家小姐,倒是愣了一愣:“小姐從未回來過啊。”


    “從未回來?”欒昇麵色冷了下來,轉身吩咐王統領道:“你速去將林元縉給朕叫來!”


    說完也不把自己當外人,仍舊大踏步進了孟府, 去見孟老爺和孟夫人。


    因著老夫人去了,家中再無長輩,孟老爺和孟夫人如今住在正房, 見門房央人急急地前來通傳, 還以為是女兒去而複返,正高興地準備起身迎接,就聽見一個不應該出現在此處的聲音響起:“嶽父, 嶽母,女婿回來探望您二老了。”


    隨著聲音的落地,那本該在金鑾殿上的人出現在了門口,邁過門檻,熟門熟路的走了進來,給孟老爺和孟夫人見了禮。


    今時不同往日,孟老爺和孟夫人哪裏受的起欒昇如今的禮,一邊說著不敢不敢,一邊急忙來扶他。


    不等二老來扶,欒昇自己已經站直了身子,反倒又扶著他們坐在榻上,話語中雖然尊敬,但是卻有讓人不得反抗的意味在:“嶽父嶽母在哪裏都受的起女婿的禮,要是女婿對嶽父嶽母不敬,豈不是讓天下人罵女婿不敬不孝?”


    瞧這話說的,要是他們不受這禮,還害得他被天下人責罵不敬不孝了?這麽大一頂帽子扣下來,誰能受的住。


    孟老爺和孟夫人一時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應聲受了這禮吧,女兒與他現在並沒有什麽關係,不受這禮吧,又被他堵了回去。


    欒昇主動出聲道:“嶽父嶽母,無論如何,嵐兒都是與我過了三書六禮的妻子,您二位也永遠都是我的嶽父嶽母,女婿無論換了何種身份,都是孟家的女婿,您二位受我的禮是天經地義,何須如此。”


    問題就是,嵐兒並不是他的妻子了呀!


    孟老爺小心翼翼地說了此話,卻遭到了欒昇毫不留情的反駁:“嶽父年紀大了,有些記不住事,我與嵐兒一來明媒正娶,成了禮,二來未曾和離,婚書仍在,三來還育有一孩兒,為了孩兒,也不該說出此話,不然孩兒豈不是成了私生女兒?於她名聲不好。”


    孟夫人試探著道:“皇上,婚書上的名字是盛巒,並不是您啊,我家女兒嫁的也是盛巒。”


    欒昇聽了這話,哪裏還不明白,這原先對他掏心掏肺的嶽母,已經倒戈,一心隻向著她女兒,完全不再考慮他這無父無母的可憐女婿。


    還好他早早做了打算,此時也不至於被孟夫人的話堵了回去:“為讓嶽父嶽母放心,勞煩您二老找出婚書一看,仔細瞧瞧那上麵的名字是誰。”


    孟夫人聽了這話,吃了一驚,當初是她手把手經辦的女兒婚事,那婚書也是她親自收撿起來存放好的,哪裏能不知道上麵到底寫的是什麽名字嗎?可欒昇這話分明是說,婚書上的名字有誤!


    孟夫人一時也顧不得什麽君臣大禮,急急地將那保存好的婚書翻找出來,屏住氣息,瞧那婚書上的名字。


    嘿!竟然真的是欒昇二字!


    孟夫人雖然不及夫君和女兒精明,可現下看了這婚書哪裏還不知,這新帝盡管政務繁忙,可還是特意抽出空來,讓人偽造了一份新的婚書!甚至還神不知鬼不覺地又送了回來!


    孟老爺看妻子那臉色,自然也知道,婚書上的姓名必然已經換成了新帝真正的名諱。


    有婚書在,無論嵐兒身在何處,她都是這男人的妻子!


    欒昇來了這麽一出之後,也不好再給二老心上添堵,不然他們二位若是不僅不幫忙,反而去孟嵐那裏說自己的短處,豈不是得不償失?


    於是他也不等二老招呼,自顧自的落座,擺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言辭懇切:“嶽父嶽母,我對嵐兒的心可昭日月,從未變過,若是她願意帶著孩兒回來,我必將赤誠以待,絕不再騙她。”


    孟老爺同孟夫人對視一眼,麵上為難:“陛下,您當初派人護住我二人性命,老身心中感激。可感情之事,不能強求啊,更何況您當初已經還來了聘禮,不就是存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幹的心思嗎?”


    欒昇噎住,他當時正在氣頭上,又剛得了先皇遺留下的財物,就想著將那聘禮還來,孟嵐回來時說不準還能氣她一氣。可孟嵐久久未歸,他先後悔了,想要拿回這些聘禮,麵上似乎也不是那麽好看,便聽之任之了,沒想到今日卻成了孟家來拿捏他的錯處。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迂回婉轉,還是直接挑明了來意為好:“嶽父嶽母,嵐兒是我發妻,此事絕不會有錯,今日我來正是為了接她回宮。我想著她許是還對我有些排斥,便先來央求嶽父嶽母,求嶽父嶽母幫我同她說些軟話,畢竟孩兒也不能沒有父親啊。”


    他怎麽知道嵐兒回來過?定然是那林太守通風報信的!好一個林元縉,答應的好好的,說留了十五日的時間讓嵐兒同他們團圓,原來早就做好了打算,難怪當初答應的那般暢快!


    孟家二老心中將那言而無信的林元縉罵了一番,但是也知道此時糊弄不過去了,隻得實話實說:“陛下,嵐兒確實回來過,可她又走了啊!”


    走了?欒昇皺眉:“嶽父嶽母可不要誆騙於我,她明明說了要在家留十五日,好好陪陪您二位。”


    “是啊。”孟老爺說起此事,隱隱約約有些得意,那林元縉哪怕是狀元出身,卻遠遠比不得自己出身閨閣的女兒機警聰敏:“不過那是嵐兒為了哄騙林大人,隨口說的,她在家呆了四五日後便走了,算來已經走了三四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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