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太陽完全隱去,城市進入夜中。


    何苗家住在一個老舊的小區。


    小區外麵是條老街,上了年頭的舊居民樓和各種小店都擠在這塊,何苗家的豆腐店也是。


    章魚燒店傳來香味,何苗覺得有點餓。


    摸了摸亂叫的肚子,何苗加快了腳步。


    她順著記憶,一步一個台階走著。


    黑暗裏一切動靜都被無限放大,腳步聲、心跳聲,震得她耳膜疼。


    昏暗的樓道,微弱的燈光,霧氣環繞潮濕,眼睛一下子模糊。


    隨著敲門聲的響起,“嘎吱!”一聲,門被打開。


    “怎麽這麽晚?”


    還沒進門張美麗就拉著她罵,“你一天天的淨知道在外頭瞎搞,什麽時候把心思放學習上?”


    何苗不敢說自己坐過站,委屈巴巴,“腦子還疼,忘記回家的路。”


    “給你的鑰匙呢?”


    “丟.....丟了。”


    “那頭上的傷怎麽來的?”


    到底是張美麗,眼睛就是毒。


    她都用頭發遮擋住,還是逃不過她的火眼金睛。


    “回......回來的路上栽溝裏.....摔的。”


    何苗撒謊,可憐、委屈但理直氣壯。


    張美麗將人推進屋,語氣更加無奈:“你就笨死吧!”


    顧不上放下書包,何苗便被張美麗抓著拖回客廳上藥,哪嚴重她就往哪使勁。


    何苗疼得呲牙咧嘴,“輕點兒,疼!”


    “疼就對了,這樣才能長記性。”


    說著,張美麗又沾了藥水狠狠按了一下。


    家裏很多豆子,也有很多豆製品,豆腐、豆漿,豆腐花、黴豆腐、豆腐釀.....


    賣不完就拿回來自己吃,一日三餐都是。


    “就吃這麽點?還剩這麽多呢。”


    說著,張美麗又給她舀滿一碗。


    “看你個子矮的,小小身板,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沒給你吃喝虐待你呢。”


    何苗一米六出頭,因為班裏個個都不要命地長,導致她在班裏屬於偏矮那一掛。


    她出聲反駁:“長不高是因為你們矮,還有我要喝牛奶。”


    “喝什麽牛奶,家裏多的是豆漿,都一樣。”


    張美麗將一大塊肉塞到她碗裏,“全吃完,不許浪費!”


    看著她碗裏全是肥肉,而自己的都是瘦肉。


    有關未來的記憶閃過,何苗心裏一緊,“你減減肥吧。”


    “嫌我胖?嫌我丟人?我還嫌你笨嫌你不爭氣呢。”


    張美麗嘴上說個不停,手裏的動作也沒閑著,很快便把何苗的碗裏塞滿。


    “你也不想想我都是替誰操心操出來的。”


    每當這時,說著說著,張美麗總會說自己年輕時是村裏有名的豆腐西施,便宜了她的爸爸。


    ......


    何苗喝完一大碗熱騰騰的豆漿便洗澡刷牙回房間。


    門外,張美麗又得忙著第二天的豆腐。


    房門隔音差,何苗總能聽到叮叮當當響。


    “要不讓她別讀書了,回豆腐店幫忙。”


    張美麗在泡第二天要用黃豆,看著顆粒飽滿的豆子,突然又想起在學校裏的事情,頓時火氣又上來。


    “知道你在說氣話,但以後別再說這事兒了,孩子聽見又該傷心。”


    何苗的爸爸何大海回來得很晚,帶著一身疲憊。


    “傷心啥,她都這麽大個人了,要是真的體諒父母就應該好好學習。”


    一談起何苗的學習張美麗就血壓高。


    “你知道她上次考多少分嗎?”


    她欲言又止,像是不願提及,強壓住心中的怒火才緩緩道:“沒有一門及格,物理才16分,你說她咋就這麽笨呢?”


    “苗苗腦子是不太好,但是你這當媽的別老當麵罵她,女兒大了也有自尊心的。”


    張美麗脾氣暴躁,而何大海就是典型的老好人。


    兩人很少起衝突,哪怕有,何大海也總是先讓步,也難怪兩人吵吵鬧鬧多年還能一直保持這樣。


    “上課睡覺、逃課爬牆.......我生塊叉燒都好過生她來氣我。”


    說到這裏,張美麗將豆子攪得咣啷響,在何苗聽來,每聲都像抽在她身上。


    “離高考還兩年,她還有希望跟上去。”


    何大海接過她手裏的活安慰道。


    房間裏,何苗從書包裏掏出成績看,好像真的沒有希望。


    全班四十人,她排第四十名。


    她一路找下來才看到自己的名字,甚至在表格外。


    最上麵一行是徐墨白,各科成績都好得離譜,年級排名第一。


    她全部加一起也沒有人兩科成績高,年級排名倒數第一。


    外麵兩人交談的聲音還在不斷。


    何苗戴上耳機,兩耳不聞窗外事。


    她不管她就是要讀書。


    既然徐墨白不給她筆記,那她可以自己寫啊。


    對!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何苗突然來了勁,滿懷熱情地從書包裏抽出一本就看。


    何苗家住的樓層有些高,有一個鏤空的大窗戶通風,掛幾個風鈴,晚風吹響風鈴,也吹來花香。


    她的窗台有,已經有些蔫巴,一副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樣子。


    她給它澆了點水,瞬間又活過來。


    她翻開課本看了一圈又默默合上。


    算了,筆記還是別人做的香。


    雖然筆記不會但她可以寫日記啊。


    說幹就幹,何苗把自己的未來輪廓大概寫下來,並在關鍵節點打上標記。


    花了不到半小時,她又將桌子收拾一番。


    她一個翻滾精準落到被窩裏,掖好被子,美美睡覺。


    還是自己的床舒服!


    ......


    夜裏,何苗做了個噩夢。


    夢裏,她好像看見了自己的屍體,冰涼又,屍斑陣陣......


    沒頭沒尾的夢,何苗睡得有些恍惚。


    周一早上,叫醒何苗的不是鬧鍾也不是夢想,是張美麗的大嗓門。


    “何苗!再不起床這學你就可以不用去上了。”


    何苗迷迷糊糊醒來,看了一眼桌子底下的兩箱牛奶......昨天還沒有的。


    視線漸漸上移,看著桌子上的日曆,何苗突然整個人宕機了一會。


    她好像要幹啥來著?


    有關未來的記憶突然變得模糊,她開始分不清哪邊是真哪邊是夢。


    她好像要高考來著?後麵.......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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