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她終於回過神,從地上起來。


    她抬頭看向眼前的人,身姿依然挺拔。


    像是夏天裏的一杆竹,一棵樹.........


    他身上都飄著雪花,墨黑的碎發上點綴著星星點點的銀白色,像挑染過一樣。


    天還沒黑完全,他被這暮色蓋了一層薄紗,在雪地裏發亮。


    何苗有些疑惑,“我記得來這的大巴車都已經停運了吧?”


    這大晚上大雪天的,他是怎麽過來的?


    她忽然抬頭看他,“所以,你是怎麽過來的?”


    “路上碰到附近的人過來,搭了一程便車。”


    徐墨白說的很淡,仿佛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他頭低睫,視線落在麵前的女孩身上,和他一樣頭發上都是雪。


    他下意識給她拂了拂,卻沒想到越來越多了。


    天又開始飄起雪來,一片片的,像棉絮。


    “搭到了哪?”


    “淮水。”


    他的眼裏平靜,端著幾分好學生的清雋長相。


    淮水是附近的鎮上,但是離這裏也.......


    “所以剩下的路你是走過來的?”


    “嗯。”


    他輕輕點了點頭。


    看起來一整個人就像是屬於光明之外的黑暗。


    在這樣寂靜的傍晚,聽起來別樣地溫柔,讓她無端覺得安心。


    “不過,你來做什麽?”


    理智回來的何苗,終於問出了問題的關鍵。


    “我.......”


    徐墨白低下頭,輕聲道:“我自己一個人在家。”


    “哦。”


    何苗的反應淡淡,興致乏乏。


    “然後呢?”


    她故意把心態放平,不急不緩,就等他自己說。


    “你之前不是說不夠了解我嗎?”


    徐墨白像是想起什麽,“那你想知道.......”


    “可我現在不想知道了。”


    何苗有些不悅地皺眉,抬眸看向他,聲音比今天的這場雪還冷。


    徐墨白難得吃了癟還厚臉皮自顧自說著,“我的父母在國外,所以我基本上不過年,基本上也都是一個人.........”


    他說的有些慘。


    何苗有些心軟。


    “不過就不過唄,反正也就那樣。”


    何苗輕描淡寫著,絲毫不在意。


    “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吃過年夜飯了。”


    “年夜飯就是普普通通的一頓飯,不用過度在意,吃不吃都不要緊。”


    理智在和感性打架,何苗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麽不近人情,心腸硬。


    她說著說著差點連自己都忘了在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歪理。


    見徐墨白想要解釋什麽,但張了張口又咽了回去。


    “說了這麽多,你就是想說這些?”


    “嗯。”


    “所以你要準備回去了嗎?”


    何苗冷聲催他,像在趕客。


    沒有料想到何苗是這樣的反應,徐墨白一愣,他頓感大窘,連臉上都忍不住燒了起來。


    “我.........”


    他有些不知道如何開口,仿佛是在做最後的掙紮,“我其實也是因為聯係不上你,所以想著過來看看,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何苗隻是聽,不答,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好像這件事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說完了嗎?我可能要回家吃飯了。”


    她道完別就想走,冷漠得不像話。


    “等等!”


    身後的人忽然拉住她,他斂下眼眸,將東西遞到她手上,“給。”


    “什麽?”


    “考試進步的禮物。”


    他對她微微笑了下,道一句:“這次語文和英語的進步都很大,之後我們好好抓抓數學和物理。”


    停頓少頃,他嗓音微沉,端視著遠處山上的積雪,認真道:“本來是上回就想給你的,後麵忘了。”


    他把禮物交到她手上,手又冰又紅又硬。


    穿著黑色的羽絨服,手腕筋骨微凸,臉上輪廓棱角分明,整個人看過去顯得清冷而矜貴。


    一有進步就有獎勵?


    何苗想起之前他給她的那盒糖。


    “我這回超過你了。”


    她有些小得意和自豪,語氣裏帶著高興。


    “嗯。”


    他輕笑出聲,仿佛比她還高興。


    不說話自帶清冷感,說話微笑又給人很隨和的穩重感。


    他的尾音勾著笑意,聲線幹淨溫柔,像一根羽毛輕輕在她心上撓。


    反應過來後,何苗冷靜不少。


    美人計?她不在意。


    “禮物我收到了,你自己回去吧。”


    聞言,少年低垂著濃密的眼睫,皮膚被冷風吹得有些泛紅。


    像是有了心理準備,他隻是低頭沉默了幾分鍾,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再抬眼時先前的難過已然不見。


    他仍站著沒動,仿佛也不覺得冷似的,就那麽看著她。


    睫毛上也被雪花輕吻過,留下一點毛茸茸的白色,卻讓他顯得越發迷人。


    言畢,他苦澀一笑,嗓音低啞:“好。”


    他斂了下眼,收起了眼中不該有的落寞。


    何苗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頓時覺得手上這個禮物燙手無比,搞得她滿手滿腦都是冷汗。


    這是開始苦肉計了嗎?


    她剛抬頭就見徐墨白真轉身往回走,像被傷透心的人走得決絕、漠然。


    來時的腳印已被風雪覆蓋,看不出來過的痕跡。


    很快,他離開的痕跡也會被遮得一幹二淨,就仿佛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何苗收回視線,察覺到盒子有些硌手,她拆開一看,是一副粉色的手套,上麵還有聖誕老人和麋鹿的圖案。


    她伸手戴進一隻,一股暖意頓時襲來,擋住風雪........


    一瞬間,何苗眼眶一熱。


    她本就是很容易共情的人,甚至察覺別人的苦難比自己的還容易動容。


    就是那種典型的胳膊肘往外拐。


    再抬頭,那抹身影由近及遠漸漸模糊........


    他這個人偏冷,氣質和今晚初冬的雨雪夜融為一體。


    那麽大高個,居然看起來有些落寞無助.......


    “徐........”


    她想開口喊他,想了想又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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