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得。”


    還好還好,不叫李憶如就好。


    “下一個問題,溫病中衛氣營血的治療大法。”


    沈夢得很熟練的回答道:“在衛汗之可也,到氣才可清氣,入營猶可透熱轉氣,入血就恐耗血動血,直須涼血散血。”


    華雲秀出的這道題,果然是保底送分題,但凡來的學生隻要複習過的都能回答上來。


    李介賓覺得她應該猶有餘力,可以再加加擔子。


    “下一個問題,傷寒與溫病何異?”


    沈夢得看了一眼李介賓,又看了看在座的各位導師。


    不是說三道題嗎?這是要加價?


    不過這種開放式討論題難度不大,想回答的盡善盡美就比較難了。


    沈夢得胸中自有溝壑,稍微想了一下,便開口說道:


    “傷寒之邪從肌表而入,溫病之邪從口鼻而入;


    傷寒起足太陽膀胱經,溫病起手太陰肺經;


    傷寒多用麻桂劑辛溫解表,溫病多用辛涼解表;


    傷寒顧護陽氣,後期出現太陰、少陰陽衰證,溫病在乎津液、後期易出現肺胃陰傷、肝腎陰虛證。”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老劉覺得這個女生說的比之前那幾個都更好的。


    “傷寒傳變規律,從太陽病到陽明,再到少陽,入太陰脾經,然後是少陰經,最後歸於厥陰經寒熱錯雜。傷寒傳變最速,入裏化熱。


    溫病之傳變,或葉天士衛氣營血,或吳鞠通三焦,入上焦肺心,轉中焦脾胃,最後歸於下焦肝腎。溫病較傷寒傳變緩慢。”


    當了大半場擺設的華雲秀連連點頭,看著眼前這位又漂亮又能答的學生,起了心思。


    如此才貌雙全,一會兒怎麽把她給收了?


    “你對溫病學很了解嗎?”


    沈夢得看向華雲秀,嫣然一笑:“我報的就是溫病學專業。”


    華雲秀瞬間感覺被幸福撞個滿懷,“你本科是哪裏的?”


    “兩廣中醫藥大學。”


    居然還是校友。


    南方人,難怪。


    哼,溫病有什麽意思。


    在座幾人神色各異。


    “那,談談你對溫病學的看法吧。”李介賓覺得有意思,這女娃年紀輕輕,很有想法嘛。


    沈夢得看著這小白臉,覺得有點奇怪,那麽多導師都是擺設嗎?


    為什麽場上隻有這個年輕的教學秘書一直在提問。


    這次的題目開放性更大了,她也就暢所欲言了。


    “溫熱治法,始自河間。”


    河間,劉河間,劉完素,這是一個人。


    此人,有家學在身,或者,像她名字所說,夢得夢得,夢中所得?


    “世遂有外感宗仲景,熱病用河間之論,漸漸溫熱於傷寒之外。”


    剛剛覺得此女不錯的老劉,馬上就神色不善了,傷寒為外感之宗,溫病學不過伸言而已,果然是頭發長見識短!


    “至吳又可,而其說又一變,又可在明末時期,遭遇南北直隸及山東、浙江大疫,時醫以傷寒法治之,無效,乃嘔心瀝血,著《瘟疫論》一書,說世上所稱溫病,即是瘟疫,古無瘟字,後世以溫去水加病字旁為之......”


    李介賓聽得津津有味,他就知道,這個女生胸中有丘壑,而且不淺。


    老王幾個導師則是都覺得不妥,這女生,知識豐富歸豐富,但是給人的感覺就是有點不太爽。


    “又所謂數百溫證之中,乃偶有一傷寒,數百傷寒中,乃偶有一陰證......”


    劉教授勃然色變!豈有此理!小輩狂妄!


    正要出言喝止,隻見李介賓抬手示意,稍安勿躁。


    老人不想看新人出頭,那是不能容人,如果大家都照本宣科,那麽也就抹殺掉了活力。


    “......其說未免矯枉過正,雖指摘當時俗醫之誤治,無不可取,但是吳又可溫、瘟不分,以為同義,使得當時的醫家,將溫病與瘟疫混為一談,是吳又可的錯誤了。”


    華雲秀欲言又止,這女生,她有點不敢收了,太有個性了。


    有一個李介賓就夠了,再來一個,大家有點吃不消。


    而李介賓倒是沒覺得會被威脅,他巴不得同道越多越好,輕笑一聲,“繼續。”


    東漢末年大疫,於是有了張仲景,有了《傷寒論》;明末也一樣,隻是可惜張仲景有《伊尹湯液經》之助,而吳又可兩手空空,還要抵禦當時醫家的攻擊跟偏見,隻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在明末崇禎十四年(公元1641年),山東、河南、河北、浙江等地瘟疫流行,甚至延及全國。由於醫家當時用一般治療外感病的方法,或用治療傷寒的方法治療,或妄用峻攻祛邪之劑,往往無效,甚至導致病情遷延,進一步向危重階段發展,致使枉死者不可勝數。(正史記載,非個人觀點。)


    李介賓看待這段曆史的時候,心下了然,並非傷寒論有錯。


    而是天地變了。


    我們腳下的星球不是固定不動的,自轉一周是一天,公轉一周是一年,而四年一閏,百年不閏,四百年再閏。


    我們印象裏一般一年是365天,而最長的農曆閏年的天數可達385天,這樣的農曆閏年是很罕見的。從公元前221年至公元1900年的2120年裏,一共隻有9次!


    上一次是2006年,丙戌年(狗年),閏七月,共385天,而下一次是2270年。


    古代文明的標誌是曆法,在中國古代王朝,有專門的部門負責觀星,俗稱欽天監!


    你可以說自己知地理,而如果說自己上觀天象,被抓住是要殺頭的!呔!何方賊子,居然敢妄窺天機!


    而稍微懂一點曆史常識的人會知道,明末天災不斷,同時代的意大利也出現了“米蘭大瘟疫”,導致200多萬人死亡。


    如果不是人禍,那麽疫情就是天災。


    吳又可在這個過程中發現瘟疫一氣一病,人畜同病——這其實就是傳染病,譬如禽流感;所以他提倡一病以一藥治之,這是很了不起的想法。


    可惜,人力有窮盡之時,他非黃帝岐伯這等上古大聖,他提出的理論形成了一個比較係統的溫病辨證論治綱領,提出了一係列新的學術見解,充實了祖國醫學溫熱病學的內容。同時,他的邪氣侵犯途徑對葉天士的溫熱學說有一定的啟示。


    吳又可他創立了瘟疫學說,領先西方世界200年。


    “清代中期,吳中的葉天士與薛生白溫熱治法最精,以當時江南溫熱病患最多。”


    “世傳《溫熱論》,溫邪上受,首先犯肺,逆傳心包。十二字為主。後來吳鞠通作《溫病條辨》,論溫熱證有專書之始,主旨就在於此。”


    “直到王孟英橫空出世,集《溫證論治》、《臨證指南》、《溫病條辨》多家之言,附諸《內經》及仲景書後,以成《溫熱經緯》,至此,溫病學大成......”


    沈夢得洋洋灑灑,說的是暢快淋漓,突然覺得不對勁兒,這是在麵試呢。


    抬眼一看,果不其然,上麵幾個導師沒一個好臉色的,就連剛剛看著慈眉善目的華雲秀這個時候也有點尷尬。


    糟了,咋辦,一不小心在麵試現場演講起來了。


    捉急,在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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