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拖著疲憊的身體起床,看著一桌子的清湯寡水,顧芊真是一點好心情也沒有了。


    撈起一勺稀稀拉拉的小米湯:“媽,咱家是真的沒錢了嗎,天天吃這些東西也沒營養啊,我兩個侄女還在長身體呢,怎麽不吃點好的?”


    顧芊雖然每天下班都能帶一飯盒的食物,可一家子九個人,一盒飯能抵什麽吃,頂多每個人嚐嚐味兒,實際上還是得靠張麗華做的飯菜填飽肚子。


    她中午能在食堂裏開開葷,家裏三個嫂嫂和小侄女可沒她這福氣啊。


    “快了快了,你哥還有幾天就發工資了。”張麗華嗬嗬笑,遞過去一隻水煮蛋:“我家閨女最近又累又沒吃上好的,等你哥發工資之後,媽就去副食店買隻雞給你補補。”


    “謝謝媽!”顧芊高興地挽住她胳膊,“不過咱也別總花哥哥的錢,我上個月的工資也快發了,到時候拿我的錢去買雞,哥哥的錢就讓嫂子們自己買肉,給我兩個侄女也補補。”


    言落,嫂子們就跟看鬼似地望著她。


    哪回工資發下來,這小妮子不變著法想搶走?


    這回居然如此大方?


    嘖,這人一旦懂事起來,真就跟變了個人似地,好邪乎——


    張麗華沒好氣地瞪幾眼三個兒媳婦,轉而笑眯眯地揉了揉自家閨女的腦袋。


    “你別想這些,該是你的就是你的,媽都給你留著呢!家裏再難那也不是你的問題,一切有媽在呢哈。”


    顧芊幹笑兩聲,迅速喝光一碗湯,盯著三位嫂嫂火辣辣的視線跑去上班了。


    她媽張麗華一個勁兒地在後邊喊:“慢點慢點!別摔著了!”


    ……


    文工團的廣大職工們最近發現,食堂換新廚師了!就連窗口也重新分配了一遍。


    左邊兩個窗口,出自沈大軍之手,右邊兩個窗口的菜,出自顧芊之手。


    一打聽,原來是因為嚴師傅半年後要退休,於是選了兩個徒弟掌勺,進行考核,但沒說是哪兩個小師傅。


    文工團的飯菜是周邊事業單位出了名的美味,嚴師傅退休下台,對眾人來說無疑是個不好的消息。


    然而還沒來得及唱衰呢,當大家嚐試幾頓新廚師的手藝後,即刻被折服。


    手藝皆在嚴大福之上,尤其是右邊窗口那幾盤菜,往往在食堂開門的前半個小時就被買了個精光,而來晚了的人,隻能吃左邊窗口的菜。


    於是每次一到飯點,就能聽到無數哀嚎聲響徹在食堂大廳。


    “哎呀!又來晚了!”


    “這些人腿這麽長的,我跑著過來咋也沒趕上?”


    “以前也沒見這麽多人愛買肉呀,怎麽個個出來碗裏都是葷的呀!”


    “別說葷菜了,素菜都快賣光啦!”


    “哎呀,那不是我最愛的排骨燉豆角嘛,這些飯桶,給我留點啊!”


    “嘶——別說了,越說越饞,趕緊幫我看看今天都有啥菜呢?”


    右邊的窗口人擠人,排了個滿滿當當,左邊的窗口隻零零散散排著幾個,等到右邊窗口的人排到食堂門口後,進來的職工們才會選擇排入左邊窗口。


    因為即使繼續排上去,窗口裏早被買光,豈不是白排隊一場?


    顧芊躲在窗口後觀賞職工們臉上精彩紛呈的表情,比她想象中誇張多了。


    在這樣一個物資貧瘠,缺衣少食的年代,可口的飯菜就跟自行車一樣稀缺,得虧文工團有嚴大福,職工們才能有口福。


    如今來了個顧芊,那就更有口福了!


    羅彬倒完垃圾回來後笑得喘不過氣,匆匆忙忙洗了把手跑上來。


    “哎,你們聽說沒,舞蹈隊有個跳舞的女同誌,瞞著隊裏買兩份飯,夜裏偷摸摸地當夜宵吃,一星期都不到呢,長了五斤肉!據說被他們教導員罰著跑了操場二十圈!可逗死我了!”


    “真的假的?他們那些跳舞的女同誌不是最在乎身材嗎,飯量少的很。”


    “是真的,剛剛我去倒垃圾,人正在操場上跑圈呢!親眼看見,絕對沒假!”


    “哈哈哈——”大家夥歡快地笑起來:“我猜她買的一定是咱們顧小師傅的菜!”


    “那可不!”


    “這也太逗了!”


    幾人聲情並茂地說著八卦,顧芊跟著他們一起笑了會兒,才發現這時沈大軍正坐在牆角,扒拉著爛菜葉,失魂落魄的模樣,瞧著怪令人唏噓。


    唉,年輕人,爭強好勝很正常,顧芊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畢竟誰不是這麽過來的。


    隻能怪他運氣不好,偏偏遇到了顧芊,要是換了別人,現在指不定開開心心當上後廚一把手了。


    大概是被顧芊的眼神打量地煩躁,沈大軍不耐地扯下帽子往桌上一扔,大步流星出了廚房。


    “顧芊,幹啥去呢?”


    “上廁所。”屢見不鮮的借口。


    顧芊跳下板凳,跟上沈大軍出了廚房,出門沒走幾步就見他蹲在倉庫牆邊惆悵吐息,窗邊投進的陽光更顯得他身影落寞。


    她抿唇,悄無聲息地挪過去,蹲在了他身側。


    沈大軍的身體即刻間僵硬了幾秒,過後恢複正常,假裝沒看見她。


    走廊上的溫度比廚房涼快,隻是空氣還是粘稠的,像化開了的麥芽糖。


    二人沉默良久,顧芊忽然掏了掏褲兜,把早上劉明明給她的水果糖遞了一顆過去:“吃嗎?”


    瞥一眼她白皙光潔的手掌,沈大軍黑著臉,冷沉沉的說:“拿走。”


    顧芊沒趣地把手收回,故意歎道:“唉,好心當驢肝肺。”


    一句話就點燃沈大軍的炸藥桶,分明二十出頭的小夥子,眼下的表情凶狠起來,像蟄伏在山林深處的野獸,令人發怵。


    “你不用來我這裏顯擺。”他黑眸深幽,宛如縹緲著魆魆的暗色。


    顧芊笑了笑,把水果糖收了回去。


    她自己都舍不得吃呢,真不識好心人啊。


    吹了吹地麵的灰塵,顧芊一股腦在他身側坐了下來,邊歎道:“咱倆現在雖然是競爭關係,好歹也還是同事吧,沒必要鬧太僵,不管最後這位置落到誰手裏,咱倆也還要繼續共事,不是嗎?”


    沈大軍沉默不說話,也不看她,目光逐向遠方,眸色沉若幽潭。


    顧芊收回落在他臉上的視線,斂下眼睫:“我能理解你的心理,不過我再怎麽說,你也隻會覺得我在顯擺,在可憐你。”


    這難道不就是在可憐他嗎?沈大軍越聽越覺得胸腔裏有股無名之火升起來。


    “其實,這事兒我還挺愧疚的。”她本無意搶走他的名額,隻是人都有私心,即使愧疚,她也不可能把掌勺的位置拱手讓人:“你有沒有想過共贏呢?”


    “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沈大軍滿腦子隻有憤怒和不甘,什麽共贏不共贏,他壓根靜不下心思考她話裏的意思,也不屑細究。


    尤其是這段時間職工們對他的嫌棄,徹底激怒了他。


    “聽不懂”顧芊彎唇笑了笑,起身拍拍屁股走人:“聽不懂就算了,隻要你別耍什麽歪心思,我保證,最後咱倆結局都能好好的。”


    這是她唯一能提醒她的地方。


    盯著顧芊越走越遠的身影,沈大軍最後一根神經陡然崩斷。


    幽深的瞳仁深處像猝了毒汁,澎湃的情緒在眸中醞釀著颶風


    “除非你死,不然我死。”


    作者有話說:


    第18章


    文工團最近關於新大廚的談論越來越精彩,除了誇讚她的聲音,更多人是在猜測新廚師是男是女。


    還妄斷,也許嚴師傅走後,這位做飯好吃的新廚師就是文工團後廚新一屆扛把子!


    還真別說,顧芊的手藝居然把蔣海朝這樣挑剔的人都給俘獲了。


    每次給他裝滿一大盒還嫌不夠,居然拽酷地說:“以後那什麽大軍做的菜別給我裝,我就吃你做的!”


    顧芊頭一次覺得被人誇,好像……也不是那麽無趣嘛。


    得到一致好評後,在經過職工們的口口相傳。然後一傳二,二傳三,三傳一百。


    漸漸的,新大廚的名聲越來越響亮。


    即使不見其人,她的傳說卻早已在“江湖”上流傳開來。


    不過“新廚師”的事兒任由外界如何猜測,除了後廚員工,始終沒人知道。


    嚴大福下令封鎖了消息,在他沒決定好下一屆掌勺大廚是誰之前,不許公布。


    沒出息的劉明明幾個老毛病又犯了,私底下拉人打賭,到底是顧芊被選上,還是沈大軍被選上。


    不過這次參與的人沒有顧芊,多了其他人。


    文工團後廚攏共16個人,除去大廚和顧芊、沈大軍,還剩13個,其中5人組壓顧芊,另外8個壓沈大軍。


    壓顧芊的理由很簡單,她最近的勢頭確實很猛。


    壓沈大軍,則是因為他是男的……更是嚴大福親手教了三年的徒弟。


    如沈大軍所說的那樣,文工團確實曆來就沒有讓女人掌勺的慣例,更不用說這女人還是個剛轉正的小女工。


    大家拭目以待,這位置最終到底能花落誰家。


    ……


    兩天後,文工團後廚的花沒落下,顧芊家裏又出事兒了。


    這天下班回家,還沒進大雜院的門呢,就聽到她媽的聲音柔和地不像樣,不斷重複著:“多吃點,喜歡就多吃點,姨這裏好多呢,別給我省錢!”


    顧芊正納悶呢,最近家裏不是很拮據嗎,張麗華又買啥東西回來吃呢?


    別給她省錢都說出來了,這可不是她的作風啊。


    一進屋,才發現家裏來了外人,一個十二三歲模樣的男孩坐在飯桌上吃她媽買的桃酥和半隻燒雞,大快朵頤,吃得又快,說話都顧不上。


    他被張麗華好吃好喝伺候著,兩個小侄女卻眼巴巴站在一旁舔嘴巴。


    “姨,好吃好吃,太好吃了!我媽都不給我買,還嫌我吃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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