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剛才隻是品茶,並沒有說什麽呀。”


    葉蕪仔細看沈瓊英的臉色,發現她不似作偽,忍不住跌足長歎。


    沈瓊英離開後,葉蕪便和韓沐抱怨:“顧府丞人也不傻啊,可為什麽這樣難得的獨處機會都不好好把握,居然隻是對坐品茶,你說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韓沐笑笑道:“大概是臉皮薄吧。你看我多好,有話就直說,也能拉的下麵子表白,這一點可比伯約強多了。”


    葉蕪笑啐了一口:“說正經的,你得找個時間勸勸顧府丞,那句話怎麽說來著,花堪折時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嘛。”


    “我懂得。”韓沐隨口應下來:“這事兒包我身上。”


    第47章 酒蒸刀魚+焦炸魚骨+刀魚薺……


    幾天後恰巧是顧希言、韓沐休沐的日子。韓沐一直惦記著醉仙樓的新菜, 加之也想找個機會好好勸勸顧希言,便邀請他一起去醉仙樓用午餐。


    誰知顧希言很痛快地拒絕了:“目前張侍郎一案的真凶尚無線索,我還是去衙門繼續查查卷宗吧,也許會發現什麽端倪。”


    韓沐大不以為然:“都快要吃午飯了, 伯約去衙門不也要吃飯嗎, 我們中午又不喝酒, 隻簡單點兩個菜, 填飽肚子就行, 你放心, 不會耽誤公事的。”


    韓沐在吃飯這件事上很是執著, 顧希言實在卻不過他的盛情, 隻好跟著他來到醉仙樓。


    因為醉仙樓最近推出了一係列新菜,所以生意異常火爆,熙熙攘攘的人流爭相湧入, 看來又恢複了昔日的盛況。顧希言不覺露出欣慰的笑容。


    醉仙樓的跑堂認識顧希言、韓沐二人, 忙上前笑迎道:“二位有陣子不見了,快裏麵請。”


    跑堂將顧、韓二人領入西樓一間安靜的閣子,笑問道:“二位想要吃點什麽?”


    韓沐隨口問:“你們掌櫃的呢?”


    跑堂笑道:“掌櫃的忙著在後廚做菜, 何大廚也忙得腳不沾地, 最近酒樓生意太好了, 他們實在是隻分身乏術,所以不能出來迎接客人,還望二位見諒。”


    韓沐有些替顧希言遺憾,麵上卻絲毫不露:“無妨,店裏有新鮮刀魚沒有?”


    跑堂一疊聲道:“有有有,要不還是韓治中識貨呢,現在正是吃刀魚的季節。給您來一道酒蒸刀魚?”


    “好, 另外再來一道焦炸魚骨,兩碗刀魚薺菜餛飩。一定要沈掌櫃親自做啊。”


    “好嘞。二位放心。”跑堂答應著去傳菜了。


    沈瓊英正在後廚忙著處理一批新鮮的刀魚,眼下正是刀魚賞味之季。清明前的刀魚渾身骨刺細軟,魚鱗薄如蟬翼,最適合用來清蒸。待到清明後,因為長途洄遊和產卵耗盡體力,肉質就會變粗,魚骨也會變硬,味道自然也大打折扣。而且刀魚最是嬌貴,離水即死,要趕緊整治。


    沈瓊英聽說顧希言、韓沐指名要吃自己做的酒蒸刀魚,倒也不敢怠慢。她取了四條細長的江刀,從魚的頭部捏住魚鰓,連魚肚一起迅速拉出,漂淨瀝幹後,取兩條刀魚撒適量鹽醃製,再抹上一層豬油,撒入少許蔥花、薑末,間隔放上火腿片和筍片,最後再澆上一大勺金華酒,便可以上鍋蒸了。


    因為清明前的刀魚非常嫩,所以隻需上籠屜蒸小半炷香的時間即可,遲一分魚肉就老了。


    剩下的兩條江刀,沈瓊英想用來做刀魚薺菜餛飩和焦炸魚骨。刀魚的刺很細,去骨是極考驗刀工的,但這對於沈瓊英來說不算難事。她以庖丁解牛之勢片下淨肉後,將其剁碎再攪成細膩的魚泥,混入蔥末、薑汁和切碎的薺菜、豬肉泥,加少許鹽做成餛飩餡,那一廂柳聰、春蘭已經將餛飩皮擀好,很快將包成了一個個模樣俏式的大餛飩。


    將餛飩下入沸騰的雞骨湯中,中間點幾次冷水,待餛飩皮透明浮到水麵後,便可以撈出盛碗了。


    剔下來的魚頭連著脊椎大骨也不能浪費,沈瓊英起鍋倒入素油,當油溫有六七成熱時,將魚骨下油鍋炸製,定型之後撈出,待油溫升高時,再下鍋炸一遍,剛剛炸好的魚骨色澤金黃、香氣誘人,最適合蘸花椒鹽吃。


    這幾樣菜甫一上桌,韓沐眼前當即一亮,蒸好的刀魚細長、銀白,魚鱗清蒸後變成一層薄薄的魚油,使得魚身散發出晶瑩的光澤,配上嫩綠的蔥花、嫩黃的筍片、深紅的火腿,看上去絕非凡品。


    韓沐隨即對顧希言道:“趕緊先吃酒蒸刀魚,涼了魚刺就不好剔除了,味道也會大打折扣。”


    不用韓沐囑咐,顧希言已經夾起一條江刀入口細吮,先吸魚頭,鮮美至極,回味綿長,再抿魚肉,細膩爽滑,腴而不膩,幾乎不用咀嚼便在口中化掉了,那滋味別提有多美妙了。不大一會兒功夫,顧希言已經將魚肉吃淨,隻留下了脊椎大骨。


    這時韓沐也把自己那條刀魚吃完了,與其說是吃魚,不如說是吸來得貼切,金華酒的醇厚與江刀的鮮嫩完美融合,形成了極為清鮮的滋味,讓他欲罷不能,不由感慨道:“芼以薑桂椒,未熟香浮鼻。這清明前江刀的滋味果然名不虛傳,真是鮮呐。”


    韓沐發現刀魚上的筍片也非常好吃,它默默吸收了魚肉的鮮、豬油的潤和火腿的腴,咀嚼起來爽脆鮮美,回味無窮。


    顧希言吃飯速度極快,韓沐還在吃筍片和火腿,他已經在品嚐那道炸魚骨了,酥脆、鮮香,配上麻爽的花椒鹽,下酒最適合。


    僅僅吃魚肉當然填不飽肚子,顧希言隨即把目光投向那道刀魚薺菜餛飩。那餛飩個頭不小,透過透明的外皮,依稀可以看見裏麵嫩綠的薺菜和潔白的魚肉,湯上點綴著碧綠的蔥花、嫩黃的蛋皮,聞上去香氣襲人。


    舀一個餛飩送入口中,濃鬱的湯汁隨即在舌尖爆開,刀魚肉細膩、鮮嫩,薺菜清香、淡雅,二者搭配在一起異常鮮爽,而豬肉香腴、豐美,讓餡料口感更豐盈,讓人忍不住一個接一個品嚐下去。


    餛飩湯清鮮橙潤,絕無渣滓,同樣很好喝,二人吃完了餛飩,又把湯喝光,不由滿足地歎了口氣。


    用完了刀魚做主角的午餐,韓沐想起葉蕪的囑咐,輕咳一聲道:“伯約,你可別嫌我多管閑事。我看你和沈掌櫃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如今你對她,究竟是怎麽想的?你別誤會啊,我就是覺得你們現在這樣不尷不尬,也挺可惜的。”


    兩個大男人在一起討論這樣私密的事,韓沐有些不好意思,是硬著頭皮才說出這番話。


    顧希言沉默片刻道:“其實我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顧希言遇事一向沉穩果決,甚少有這樣踟躕猶豫的時候,韓沐不由大為詫異。


    顧希言的思緒又回到十一年前。那一年他春闈高中探花,從京中返回金陵後,匆匆見了沈瓊英一麵,第二天便去揚州拜訪坐師去了。


    即使金陵距揚州距離很近,走水路一去一來也需要好幾天的時間,加之坐師得知自己的得意門生中了探花十分欣喜,呼朋喚友拉著顧希言痛飲了兩天,等到他再次回到金陵已經是七八天後了。


    彼時顧希言正春風得意,原想著就勢向沈家提親,金榜提名後緊接著洞房花燭之喜,人生也算是十分圓滿,誰知他再次來到沈家,早已人去樓空。


    顧希言震驚之餘忙向鄰舍打聽,就住在沈家旁邊的柳翰林詫異道:“顧探花竟然不知道嗎?沈家販鹽這兩年年年虧空,欠下一筆巨款無法償還,已經將宅院抵出去了。如今舉家前往揚州投親靠友去了。”


    顧希言聞言大驚,沈家竟然已經淪落到如此田地,自己之前隻顧著讀書應考,竟看不出一點端倪。他回想前幾日酒後見到沈瓊英的情形,果然覺出了不少異樣,不由深深懊悔自己的遲鈍。


    一晃十一年過去了,當年的彷徨與追悔仍是那樣刻苦銘心,顧希言與韓沐告別之後,且不忙著回應天府衙,信步穿過來賓街市,來到長幹裏一帶。


    長幹裏自春秋時期便已是人煙稠密之地,國朝更是繁盛。這裏地勢較高,雨花台陳於前,秦淮河衛其後,大江護其西,風景絕佳。


    顧  希言算是半個金陵人,對長幹裏再熟悉不過,春天的長幹裏極美,垂楊蘸水,煙草鋪堤,又是一年好光景。


    顧希言卻想起少時和沈瓊英一起逛長幹裏大市的情形。


    那一年沈瓊英才十歲,因為不常出門,眼睛裏全是好奇,她拉著顧希言的衣袖好奇地問:“顧哥哥,此處為什麽叫長幹裏呀?長幹這兩個字好奇怪。”


    顧希言比沈瓊英年長兩歲,近來讀書頗有心得,隨即解釋道:“春秋時越國範蟸在此築城,屯兵紮營,後人稱作越城,別稱長幹城,這便是長幹裏的由來了。”


    “原來是這樣呀。”沈瓊英看向顧希言滿臉佩服:“顧哥哥懂得真多。”


    顧希言便有些得意,接著道:“長幹裏自古便是金陵最繁華的地方。曆代文人墨客皆不乏吟詠。逆浪故相邀,菱舟不怕搖。妾家揚子住,便弄廣陵潮。這一首南朝樂府詩,說的就是長幹裏的景色。”


    “這說的是船家女的生活嗎?真有趣。”


    “正是。”顧希言笑道:“另外還有一首更有名的詩,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說的也是長幹裏。”


    “啊,我想起來了。”沈瓊英有些興奮:“這是李太白的詩,我聽夫子念過,顧哥哥,這便是青梅竹馬的由來嗎?”


    顧希言頗為自得,拍拍沈瓊英的腦袋道:“還算孺子可教。回頭我再細細教你。”


    彼時他們還太年輕,不懂得青梅竹馬的真正含義,如今閱盡千帆,世事卻不能盡如人意,真是造化弄人啊。


    顧希言正陷入昔日的回憶中,卻見一男一女兩名孩童拉著手走上前,那男孩怯怯地問:“這位哥哥,你可知道大市怎麽走?”


    那男孩隻有十來歲的年紀,瘦弱青澀一如當年的自己,顧希言內心一動道:“就在前麵不遠處,我領你們去好了。”


    剛剛走了不多幾步路,卻見應天府推官江文仲匆匆走上前道:“顧府丞,我剛去府上沒找到人,原來你在這裏。快跟我走,李府尹有急事找你。”


    第48章 紅燒石首魚+石首魚羹+茭白……


    一如顧希言所料, 應天府夙公堂內的氣氛十分凝重。


    府尹李公弼滿麵怒容:“我剛剛得到的消息,因殺害張侍郎的真凶至今尚未查明,金陵督察院右副都禦史林光遠已上書朝廷彈劾應天府一眾官員玩忽職守。我早就給你們說過,張侍郎一案宜速了結, 可你們倒好, 案子都托了三個多月了尚無進展, 若朝廷怪罪下來, 這責任誰來承擔?”


    都禦史主掌糾察內外百官, 兼掌南北兩京科試, 雖然職位並不高, 卻代天子巡狩, 有風聞奏事之權,但有彈劾可直達天聽,所以上至藩王大臣, 下至州縣官吏, 皆不敢觸其鋒芒。這回林光遠出麵彈劾應天府一眾官員,在金陵官場足以引起一場地震了。


    江文仲和韓沐眉頭緊皺,不發一言。卻見顧希言沉聲道:“府尹稍安勿躁, 下官上次說過, 張侍郎一案願全權負責, 若有司問罪下來,皆是下官的責任,一切無府尹無關。”


    “你放肆。”李公弼怒斥道:“張侍郎一案不光牽連到你各人,還影響到應天府一眾人的仕途。你不過區區一府丞,我才是應天府尹,長官對屬下有約束之權。此一案至今真凶未明,你難辭其咎, 我斷斷容不得你再胡鬧了。今後此案你不必插手,便讓江推官全權負責吧。”


    “府尹。”顧希言上前一步,直視李公弼道:“張侍郎一案至今真凶未明,確是下官失職,下官心甘情願領罰。”


    顧希言難得肯服軟,李公弼狐疑地看向他,一時搞不清他葫蘆裏賣得什麽藥,卻見顧希言繼續道:“可下官應天府丞之職亦是朝廷欽命,隻要一日不免職,下官便需盡一日之責。張侍郎一案既然是下官經手,我定會全力查明真相、告慰死者,這一點請府尹放心。”


    “你…….”原來他在這裏等著呢,李公弼被噎的說不話來,半響方道:“好啊,你竟然不服從長官的調配,我看你烏紗帽是不想要了,你等著被黜落吧。”


    李公弼沒想到宦海浮沉多年,竟碰到了顧希言這樣難啃的硬骨頭,偏偏還有首輔李延慶做靠山,自己昔日彈劾顧希言的奏章如石沉大海了無音訊。這一次他實在忍無可忍,思前想後決定兩害相權取其輕,當即去找林禦史聯名彈劾顧希言瀆職。


    李公弼巴巴地等了半月之後,朝廷有處分下來,顧希言、韓沐二人因辦案不利,罰俸半年,戴罪立功仍負責審理張侍郎一案,限兩月內查到真凶,否則諸罪並罰。應天府大小官員罰俸三個月,以示警戒。


    對於這樣重重拿起輕輕放下的處置,李公弼雖不滿意卻也也無可奈何。更讓人懸心的是,朝廷居然讓顧希言、韓沐日後全權負責張侍郎一案,這等於直接剝奪了他的處置權,以後便是再想插手也不能了。


    三月正是石首魚大量上市的季節,石首魚是海魚,離水即死,很容易腥臭發爛,但因為長途運輸價格高昂,即使肉敗氣臭有人也舍不得丟棄。北京向有“忍臭吃石首”的民諺,倒是與南方人“拚死吃河豚”的諺語相映成趣。


    金陵人在這方麵比北京人有口福多了,東海捕獲的石首魚一進艙,漁民馬上撒上一層碎冰壓住,冰鎮後的石首魚可以沿長江北上,到了金陵仍不會變質。


    醉仙樓今春便采買了一大批新鮮的石首魚,供食客品嚐後,剩下的沈瓊英打算邀請葉蕪、春蘭、柳聰共享。


    石首魚是味道濃厚的海魚,不可以清治,最適合紅燒。沈瓊英將兩條石首魚開腸破肚整治幹淨後,下油鍋煎至兩麵金黃,加水豆豉一茶杯、醬油一小杯,香醋一小杯,甜酒一碗同煮,再放入適量的蔥段和蒜瓣,待湯汁收濃便可以出鍋了。


    剩下一條稍小的石首魚,沈瓊英打算用來做魚羹,將石首魚剔去魚刺切成小片,春筍洗淨切丁,雞蛋打散備用。起鍋燒熱後倒入素油,加入蔥段和薑末爆香,放入黃魚片、紹興酒和少許雞湯燒沸,撇去浮沫後,加入少許澱粉水勾芡,最後淋上蛋液,撒上蔥花和幾滴香油即可。


    三月也是茭白上市的季節,嫩莖肥大,新鮮柔嫩,肉色潔白,最適合與肉片同炒。


    沈瓊英將茭白去殼洗淨後,切成滾刀塊,五花肉亦切成滾刀塊,冷水下鍋煮開後盛出。起鍋加熱倒入素油,放入五花肉慢慢煸炒,待到肉色有一點焦黃,有油脂析出來,便可以加入蔥薑、黃酒、醬油和適量清水煮燉,肉香當即彌漫了整個後廚。


    一旁幫廚的春蘭有些急迫地問:“姐姐,我看肉快要熟了,我們現在可以放茭白了嗎?”


    沈瓊英搖搖頭笑道:“急什麽,還得等一會兒。”


    等到湯汁開始便得濃稠,五花肉亦呈琥珀色,沈瓊英才慢慢將茭白塊放入,慢慢的,茭白亦被染成紅褐色,湯汁也快熬幹了,沈瓊英這才笑道:“好了,可以出鍋了。”


    這時葉蕪正好也到了,前腳邁入醉仙樓的後堂,看到今晚的菜色不由笑道:“沈妹妹說今兒有好東西,原來是石首魚啊。我可有好幾個月沒吃到了。”


    沈瓊英亦笑道:“所謂荻芽抽筍河豚上,楝子開花石首來,春天不吃石首魚,總覺得缺了點什麽。我們便好好嚐嚐鮮,也不辜負了這大好春光。”


    又招呼一旁的春蘭和柳聰:“你們也坐下一起吃晚飯啊。”


    柳聰現在與沈瓊英慢慢相熟,也就不再扭捏,張羅著擺好碗筷後,便在下首坐下來,給每個人盛了一大碗碧瑩瑩的粳米飯,配石首魚吃正好。


    醉仙樓采買的這批石首魚特別新鮮,魚肉緊致、細膩,入口鮮美異常,而魚皮豐腴、油潤,滋味異常濃鬱。石首魚果然適合紅燒,醬油、豆豉、香醋等醬料非但沒有破壞魚肉本身的鮮,反而用濃厚的湯汁給了魚肉更豐富多層次的味道,而魚肉的鮮美也化解了紅燒的油膩,可謂是渾然天成的搭配。


    石首魚本來就刺少肉多,吃起來比較容易,不大一會兒功夫,四人便將兩條魚吃的幹幹淨淨,剩下的湯汁,柳聰亦一點也不想浪費,全都澆在米飯上,晶瑩的稻米染上了褐色的湯汁,變得油潤適口、鮮腴異常,每吃一口飯都是無上的享受。


    葉蕪就著魚肉吃了半碗飯後,又把目光投向那碗魚羹。與其貌不揚的紅燒石首魚相比,這碗魚羹的賣相就好多了,魚肉潔白,春筍嫩黃,配上碧綠的蔥花、晶瑩的湯汁,看上去就像一幅美麗的春日畫卷。


    舀一勺羹送入口中,綿潤、清鮮,腸胃別提有多了熨帖了,再細細品來,春筍脆嫩清新,魚肉嫩滑鮮爽,間以蔥香與麻油香,葉蕪覺得自己的味蕾被再次喚醒了。如果說紅燒石首魚是以濃鬱香醇取勝,那麽這道魚羹便是以清新淡雅取勝,吃完了味道略顯厚重的紅燒石首魚,再來一碗清淡的魚羹,這搭配簡直絕了。


    春蘭雖然亦喜歡吃魚,卻是不折不扣的肉食動物,她格外中意那道茭白燒肉。


    經過長時間燜煮,五花肉便得軟爛嫩滑,入口是質樸的肉香,還帶著些許茭白的清香,非常解饞。可是沈瓊英很快便發現,這道菜裏最好吃的不是五花肉,而是燜煮過的茭白,一咬會有汁水流出來,清甜,脆嫩,又默默吸收了五花肉的油脂,變得異常潤滑,讓人簡直停不下筷子。


    今天的菜雖然做得不多,可是大家都吃得很幹淨很盡興。待到春蘭和柳聰去後廚收拾碗筷了,葉蕪見後堂隻剩下自己與沈瓊英兩個人,便低聲道:“沈妹妹,顧府丞和韓治中被罰俸一年,這事你聽說了沒有?”


    沈瓊英一愣,忙問道:“我最近忙著醉仙樓的生意,實是沒聽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葉蕪歎了口氣道:“我也是聽韓治中告訴我的。說是張侍郎一案遲遲查不到真凶,金陵督察院右副都禦史林光遠和應天府尹李公弼聯名彈劾顧府丞和他瀆職。朝廷前日降下處罰。還責令他二人兩個月內必須查明凶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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