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開始,石泉生就在心裏掂量家裏的物件哪些能賣, 賣給誰,哪些可以拿去換有用的東西,還有哪些賣不出價錢可以直接送人。


    房子唐青婉不想賣, 石泉生也舍不得,說實在的這一帶也真沒有合適的買家。然後就是第二個大件:摩托車。


    摩托車這個物件相信年輕小夥子都想要,可出的起他心目中價錢的還真不多,好在石泉生正好熟識一家兄弟。


    隔壁村有家姓何的獵戶, 同撿到石泉生的老獵人相熟, 何家兒子多,長子何明同石泉生年齡相仿, 兩人打小就認識, 一起打獵,是有過過命交情的異性兄弟。


    何家孩子多,何明母親在生第六個孩子何小妹時難產死了, 何明父親也就是何大川在何小妹還未滿月時就娶了他們村陳家寡婦進門,後母是帶著一個三歲的男孩嫁進來的,然後又生了一兒一女。


    前前後後加起來何家有九個孩子,靠著何大川一個人自然是很難養活, 何明這個長子長兄自然跟著肩負起養家糊口的重任,後來何明就去當兵了。


    熟話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 何明二弟又被後媽籠絡去了,何明隻得將其餘弟弟妹妹托付給石泉生, 拜托他照看一二。


    何明二弟何平同後娘一條心, 拿了嫁一姐一妹的聘禮娶了後娘的娘家侄女, 生了一男兩女,日子過得滋潤。


    何明三弟瘦弱,對打獵和采藥都排斥,石泉生嚐試了幾次也不敢帶他做生意,反而是和何明後娘帶進門的陳強不打不相識。


    說起來陳強同陳大剛雖然差了二十多歲,卻是一輩人,兩人是嫡親的堂兄弟關係,不過陳強因為隨娘改嫁,同陳家接觸的不多。


    石泉生最初認識陳強也是因為同何明打獵時,何明將他帶了進來,後來何明當兵去了,陳強主動湊過來多次,石泉生考察好幾年才帶著他一起幹。


    這年月做生意屬於投機倒把,外人並不太清楚石泉生在做什麽買賣,就更不清楚陳強這些年都跟著石泉生做生意。


    這一片地廣人稀,到處是山脈,上麵也不稀罕來這窮山溝管理,特別是這兩年風向轉了,石泉生在這一行呆的久,熟知其中的各項門道,這些年著實掙了不少。


    陳強體格強壯,又是出名的“混混”,石泉生有門路腦子活兩人也算是相輔相成合作的很愉快。


    不過生意歸生意,兄弟歸兄弟,何明和陳強相比,石泉生肯定是更偏向何明。


    何明參軍八年中間回來過三四次,娶了媳婦生了兩個孩子。


    這些年石泉生受托照顧何明弟弟妹妹,時常往那邊跑。石泉生同何明也沒斷過聯係,何明倒是知道陳強跟著他做買賣掙錢的事。


    畢竟和二弟胳膊肘往外拐的性質不同,何明並不介意石泉生帶陳強做生意。


    如果當年他沒去當兵,想必就是他倆做生意,要不靠著那麽點工分和田地,一家子弟妹早餓死了。


    何明有後娘,陳強也是後爹,陳強的處境其實同何明親兄妹幾個差不了多少。


    不過陳強比何明強的是他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沒什麽負擔。這兩年陳強跟著石泉生鼓了腰包後其實蠻照顧何家那一群人,要不何明兩個出嫁的妹妹過的日子隻會更差。


    所以石泉生以為何明對陳強哪怕沒有感激也不會仇視,哪想他來問陳強要不要買他的摩托車時,發現剛剛退伍回來的何明同陳強打起來了。


    我的乖乖,一個是在部隊摸爬滾打八年多的營長,一個是五大三粗打遍十裏八鄉無敵手的“惡霸”,這一架打得是那叫一個激情四射。


    石泉生費了好大勁,冒著被兩兄弟打傷的風險總算將兩人分開了。


    想來打了不少時間,分開後的兩人都掛了彩,躺在地上喘著粗氣。


    石泉生坐在倆人中間,等他們平複下來。


    何明月初轉業回來,石泉生自然知道,他們還碰過頭,沒有這些異常。


    “說吧,你們兩兄弟為了什麽跑到這山裏來打架?”打架就算了,還特地跑到山裏來打。


    何明還存著氣,吼了聲:“屁的兄弟,他陳強算我哪門子兄弟?”


    然後又不說話了。


    倒是陳強這幾年跟著石泉生見多識廣,不再是當年隻知道橫衝直撞的蠻小夥子,人變得圓滑了,幾句話交代清楚了:眼看著他和老三何良都到了要成家的年紀,家裏也住不下,老二何平提出讓何小妹何梨(何明同父同母的小妹)嫁給村裏張屠戶,何梨長得漂亮,張屠戶願意出五百塊錢外加一百斤稻穀、二十斤肉做聘禮。


    石泉生聽了也惱怒,何梨才十六歲,還是一個小姑娘,那張屠夫可三十有三了,前頭媳婦還給他留了二男一女三個孩子。


    “這麽說來,你應該去揍何平啊,你揍陳強幹什麽?他還不至於需要賣何梨才能娶到媳婦。”


    何明自然也揍了何平,知道這事第一時間他就當著自己老子和一屋子弟妹的麵將何平狠狠揍了一頓。


    可陳強更該揍。


    “他是不差錢,沒想著賣了何梨娶媳婦,他直接想娶何梨做媳婦!我呸,也不看看自己那熊樣?”


    何明開始以為陳強說喜歡何梨,是為了打消後母將何梨嫁給張屠夫的緩兵之計。


    不管後母對陳強上不上心,他畢竟是她親生兒子,如果他執意要娶何梨,張屠夫給再多聘禮,後母也得考慮考慮,不會輕易將何梨嫁出去,這一耽誤,何明轉業回來了。


    何明開始挺感激陳強的,哪想他居然真的敢肖想他如花似玉打算好好學習考大學的小妹,這就不能忍了。


    石泉生聽了也很吃驚,轉頭打量陳強一番:“沒看出來,你小子可以啊,真的可以。”


    怪不得這兩年陳強沒少往家裏拿東西,有時候見他買什麽陳強也跟著去買什麽,他是給自己媳婦閨女買的,陳強想來是給何梨買的。


    石泉生想起當年懵懵懂懂的自己,想到這七八年來的點點滴滴,又想到何家那個養得嬌嬌怯怯的何梨,有些為陳強擔憂,並不是每個人都一定能守得雲開見月明的。


    不是他帶著濾鏡,是何梨和他家糖糖真沒法比。


    石泉生對何梨自然沒陳強和何明了解,但是旁觀者清,石泉生隻能說陳強是選了一條比他當初還要難的路。


    “明哥你也犯不著上火,陳強有這想法是陳強的事,他還敢強迫何梨不成?過了幾年何梨自己願意,你就隨他們去;何梨要是不願意,看上了別家小夥子,他陳強也就單相思的命,都不用你教訓,他能將自己折騰得夠嗆。


    再說有他在前頭當著,你爹想要是早早把何梨嫁了,賀嬸子都不能同意。”


    石泉生嘴裏的賀嬸子便是何明後娘,曾經的陳三嬸。


    何明哪裏又真不明白,石泉生畢竟是外人,這些年家裏弟妹能衣食無憂還得虧於陳強照顧,可打了便是打了!


    現在他轉業回來了,那怕沒有陳強,他爹也不敢不經過他同意就小妹隨意嫁人了。


    他三個妹妹,前頭兩個都嫁的不好,小妹出生就沒了娘,他希望她以後能讀書嫁到城裏去。


    “你小子給我聽著,你要還敢惦記何梨,那怕她同意,我也照樣收拾你!”


    石泉生笑道:“陳強你可真要想清楚,這大舅子收拾人,你連還手都是不行的。”


    何明聽了瞪了石泉生一眼:“你少跟他一樣沒個正形。你來這幹什麽?不是說這幾天要送你媳婦回城,怎麽,不等你送她自己跑了?”


    這話石泉生聽了就不樂意了,就是親兄弟也不能說自己媳婦啊,何況這還不是親兄弟,石泉生立馬反擊道:“我媳婦才不舍得跑。倒是你,要是再不回來,嫂子就該跑了。”


    這些年石玲玲的辛苦石泉生這些外人都看在眼裏,養著兩個孩子和一群身嬌體弱的弟弟妹妹,後婆婆加上不講理的妯娌,處境簡直和他們村陳大剛媳婦有得一比。


    何明知道石玲玲辛苦,他也體諒:“你小子混說什麽?這麽些年你嫂子都好好的,我現在都回來了,她也鬆快了,等過兩年她就能帶著孩子和我去鎮上了生活了。”


    到時候她們都會是城裏戶口,這些年他槍林彈雨的也算值得了。


    “為什麽要過兩年,何明哥,你不是說你馬上就要上任了,單位不給你分房子?”


    何明轉業回來,為了照顧家裏,沒去縣城而是回了鳳嶺鎮任職,據石泉生了解,何明那職位在鳳嶺鎮絕對是領導班子裏成員,好歹是幾十個村的大鎮,鎮上還有不少廠子單位,一個鎮的領導連個房都不分?


    “條件還是很艱難,房子倒是分了一套,不過隻有兩間房,房間都不大,何梨和何良要上學,得先緊著他們。先讓你嫂子帶著孩子在家住兩年,趁著現在政策好,熬一熬,等何梨、何良高考完去上大學,正好晶晶和香香該去鎮上上小學。


    “不是,何梨和何良要上學,可以住宿舍啊,高中學校都有宿舍的。”


    “那學校宿舍環境,你是不知道,簡直比部隊都難……”


    石泉生心道,再差也不能將石玲玲和兩個孩子留在村裏呀。


    說起來,石玲玲同石泉生算堂兄妹,當然不是親的。石玲玲是老獵人堂兄家的閨女,不過老獵人父母早逝一個人住在深山裏,同山腳下族人都無來往,石泉生同那邊就更無來往了。


    他也是在陪何明去山腳石家村娶親才知道這一門親戚。


    老實說,石泉生並不喜歡何明的弟弟妹妹,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些年石泉生對那邊照顧得不少,這走得近了自然知道得更多,石泉生隻能說他舍不得自己媳婦和女兒過那樣的日子,想象都不行。


    總歸是別人家的事,石泉生也不好過多幹涉,隻說了他打算舉家搬遷,請何明明天帶著嫂子孩子去家裏做客。


    家裏好些東西送人的話,自然緊著親近的人送。


    這會摩托車的事也沒說,石泉生就也邀請了陳強明天同來。


    其實別看石泉生誰見了都說好,除了媳婦、閨女他親近的人也就何明和陳強兩個了。


    山上,唐青婉現在也不需要每日學習了,石夏天同大黃二白瘋了一上午這會在午睡,她便來到後院。


    那有幾間小房子四麵透風特地建來存放草藥山貨的。屋前屋後都保留了原本的參天大樹,綠葉籠罩,太陽是一點照不進來,屋後就是叢林疊翠,涼風陣陣,在屋裏一絲熱意都感受不到。


    原本這些都是石泉生打理,唐青婉就跟著翻曬看護之類的,如今的唐青婉同中草藥打了近二十年交道,這屋裏每一味中草藥的年份、成色、藥效、價值如何,她一看便知,不止如此,她還清楚這些藥材山貨在申城此時的大致售價和未來走向。


    然後唐青婉看到了她尋找的目標——一籮筐鐵皮石斛。


    她在申城藥房給人配十幾塊錢一兩的鐵皮石斛時就想起恍惚見過家中有不少這個,當時想著大概記錯了,這可是九大仙草之首的霍山石斛,家中怎麽可能有那麽多?


    而現在她麵前這一籮筐裏真的是正宗野生的霍山石斛,已經曬幹卷成楓鬥。


    石斛本就打稱,唐青婉試著掂量了一下,少說有十好幾斤,哪怕扣掉籮筐重量也不少,這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石泉生到下午才回來,一回來就開始整理家中物品,唐青婉將他喊過來,詢問家中這麽多名貴藥材的來源。


    這年月還沒有大麵積種植,這些大多是野生的,就拿石斛來說,生長條件極為苛刻,石泉生哪怕再厲害也采不了這麽多。


    果然這其中大概隻有一兩斤是石泉生挖回來的,這也很厲害了。


    “大多是從山裏收購上來的,收的時候一塊八左右一兩,到省城去賣能賣三塊五到三塊八,原本打算再收一點等下個月末去賣掉,現在不等了,過兩天我就去申城把這些處理掉。”


    便宜點就便宜點,現在他急著脫手將錢收回來,這些一千塊錢怎麽都好賣,他能淨賺四百,這還不算自己采摘的。


    哪想唐青婉搖搖頭,道:“不要賣了,這個在申城能賣到十塊錢一兩,我們別的都不帶,這個一定要帶著。”


    石泉生聽了吃了一驚。“這麽貴?”


    然後想想覺得也正常:“也是,我們這倆塊錢一倆,市裏也才倆塊五,到了省裏才有三塊五,我以為已經夠貴了,申城居然能賣到十塊錢一兩?”


    唐青婉斬釘截鐵說道:“隻多不少,這還是打包賣給廠家的價,要是自己開店,再分包裝一下,弄個精致一點的瓶子之類的,二十塊錢一兩都不愁賣。


    還有這個是明黨參吧,還有天麻,都差不多能賣到兩、三塊錢一兩,茯苓便宜點,靈芝這個品質不錯,也能賣出高價,這些都帶著。


    丹參不太值錢,杜仲、黃柏之類的也不太方便,這些在這邊便宜點處理掉,也別去省城了,有那時間不如再去收一點石斛。”


    石泉生一一都應了,然後笑著打趣道::“你居然都認識?不過怎麽覺得你和甜甜似得,變成了小財迷了。”


    “那是,中藥,我可是家學淵源。什麽小財迷,大城市居不易,我們得精打細算。”


    “好,都聽你的。我約了人,明天來看房子。”


    唐青婉一聽急了:“看房子?不是說……”


    “沒打算賣。本來我是去找陳強準備說摩托車的事,但是我想到別的,我們這房子放著的確可惜了,明天何明一家都會過來,我琢磨著把西邊租給他們用,錢不錢不打緊,最主要是房子有人住不至於慌敗掉。”


    唐青婉這時候聽到陳強的名字,方反應過來,陳強應該是石泉生經常掛在嘴邊的強子,以前隻當他是筒子窯的人。。


    唐青婉心中微動,果然問清楚後這個陳強還真就是山下那個陳家的人,和陳紅梅是同一個爺爺,是嫡親的堂姐弟。


    “你是打算把房子租給陳強還是給陳家人住?”


    房子是石泉生的,他要怎麽處置按說唐青婉不該有意見,可陳家總歸不是好人家,陳大剛當年那樣的惡行,石泉生也見識過,他怎麽能接受陳家人住進來。


    他還不知道要不是陳家上輩子他們根本不會分開十八年。


    “不僅僅是租給陳強,還有別人。陳強他其實不算是陳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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