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最後一抹晚霞消失在海平麵。


    營地裏擺著四張長桌,零零散散地坐著人,不遠處有輛白色餐車,專供飲料和冰淇淋。


    草坪正中央是個樂隊,彈著輕快的曲子。


    施翩拿了幾顆果幹丟著吃,踢踢對麵的餘攀:“想吃冰淇淋,去要一個,給桃子也帶一個。”


    餘攀嘿然一笑:“這種事應該由男朋友代勞。”


    竇桃:“……”


    這人是不是缺心眼。


    施翩麵無表情地抬起自己的右手,緊接著,陳寒丘的左手跟著抬起來,兩人一起盯著餘攀。


    餘攀:“……”


    他輕咳一聲:“我給忘了,馬上去!”


    施翩無聊地瞥了眼長桌,吃的倒挺多,但她沒什麽胃口,出來才兩天就想冬冬了。


    這麽想著,她幹脆給於湛冬發微信。


    打字的手抬到一半,金屬的聲響緊跟著響起來。


    施翩忍不住吐槽:“這群人是有多無聊。”


    她直接給於湛冬打了個電話。


    等了一陣,電話接通。


    施翩可憐巴巴地喊:“冬冬,我好慘啊。”


    平日裏總是高昂著頭的女孩子撒起嬌來,誰都不能抵抗。


    竇桃聽她用軟綿綿的語調拖著長音,又奶又甜,機械臂都軟了。她聽著施翩小聲抱怨海上太陽有多曬,說在沙灘邊什麽沒撿到,說玩遊戲輸了還被人欺負,說島上好無聊,她想回家。


    最後說沒人給她剝螃蟹和蝦,不想吃。


    “……”


    竇桃忍不住用餘光去看陳寒丘的臉色。


    他低垂著眼,一道陰影落在眼瞼處,添了幾分陰鬱,自由的右手握著水杯,緩慢轉動著,悄無聲息。


    不知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麽,她笑了起來。


    海風拂過烏發,露出明豔精致的麵容,冷感的狐狸眼彎成一道月牙兒,帶刺的玫瑰變得柔軟。


    她嘟囔著道:“明天你來接我吧,下午就回去。”


    “嗯?鄰居?”施翩看向陳寒丘,對上他疏冷的麵容,詢問,“冬冬問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不用。”陳寒丘淡聲拒絕,“我回公司。”


    施翩多看了他一眼,心說果然是工作狂。


    電話打完,餘攀拿著冰淇淋回來。


    施翩心情好了不少,暫時把被銬住的不悅拋到腦後,慢吞吞地舔著冰淇淋,順便看他們吃飯。


    在海邊,自然少不了海鮮大餐。


    這桌上的大部分是他們下午海釣帶回來的,收獲頗豐。


    “你不吃啊?”施翩瞥了眼陳寒丘空蕩蕩的碗,“右手不是能用麽。”


    陳寒丘挪開碗,清了一小塊位置放電腦,隨口道:“楊成傑把資料發給我了,看完再吃。”


    施翩:“……譚融一定不喜歡和你一起吃飯。”


    “我不愛和他吃飯。”


    施翩看他忙項目連飯都顧不上吃,忍不住道:“吃完再選吧,我和你一起選,不急這一會兒。”


    畢竟這是他們兩個人的項目。


    邊上的人聽到他們說話,調笑道:“公主,入戲點,直接喂男朋友吃不是正好?”


    施翩翻白眼:“那也是他喂我吃。”


    “嘖嘖,學神,聽見沒啊,公主要你喂她!”


    陳寒丘一頓,黑眸落在施翩臉上,片刻後,他合上電腦,指了指手銬:“鬆開,不鬆開沒法喂。”


    施翩:“……?”


    “喲,還是學神幹脆!鑰匙呢?鑰匙給我。”


    一群人哇哇叫著去找鑰匙。


    最後一本滿足地把兩人鬆開,等著看喂飯。


    施翩揉了揉手腕,嘀咕道:“我的手很貴的,弄壞了你們賠得起嗎?”


    說完,溜達著去上洗手間了。


    “瞧瞧,一鬆開公主就跑。”


    “我說你們差不多行了,小心公主發脾氣。”


    “怎麽行,不行!喂完還得綁起來哈哈哈哈哈哈。”


    換做以前的施翩,抽到紙條就得甩臉子走人,哪來這麽好的脾氣。十幾歲的少女,年少成名,恃才傲物,誰都不放在眼裏,天然的距離感令人望而止步。挨不住她生得好看,追求者前仆後繼,他們曾以為是一中最後一道防線的陳寒丘,都拜倒在她裙下。


    這次同學會好不容易逮著一個機會,他們都不想輕易放過施翩。


    “誒,你們說,換成別人公主還會配合呢?”


    一群人聊著聊著,聊到陳寒丘身上,話題到這裏,忽然麵麵相覷,換成別人……他們都不敢想。


    陳寒丘聞言,抬眸看了他們一眼,冷淡的視線裏帶著警告,到底是風頭正盛的新貴,這一眼看得他們同時噤聲,不敢再開玩笑。


    施翩出來的時候,話題早已轉過幾個彎。


    她坐下就呆住了,原本空空的小碗裏滿是蟹肉,紋理清晰,另一個碗裏是蝦,每一隻都去了蝦線,幹淨軟嫩。


    “……你剝的啊?”她幹巴巴地問。


    陳寒丘嗯了聲:“戴了手套,不髒。”


    施翩拿起小叉子,嘀咕道:“沒嫌你髒,沒人比你更愛幹淨了。”


    施翩吃到新鮮的海鮮,胃口顯而易見地好了起來,邊吃邊聊,一時間忘了島上的不開心。


    聊到一半,碗裏多了條小黃魚,魚刺被剔得幹幹淨淨。


    “咳,不用給我剝了。”施翩後知後覺,有點不好意思,“看熱鬧的都走了,你吃你的。”


    陳寒丘:“夠了?”


    施翩:“夠了夠了,一會兒我還要喝酒。”


    “……?”


    陳寒丘一頓,掃了眼桌子,角落裏除了飲料,連果酒都沒有。


    “喝什麽酒?”他不緊不慢地問。


    施翩:“昨天喝了酒睡得挺好,今天再試試。”


    陳寒丘蹙了下眉,沒說話。


    施翩照舊吃了七分飽,見陳寒丘放下筷子,立即道:“我們回酒店吧?回去看資料。”


    她用眼神示意他看那個蠢蠢欲動的角落。


    再不早點逃走,那手銬又要追上來了。


    於是,他們趁著眾人不備,繞了條安靜的遠路回酒店。


    -


    清涼的晚風拂過樹群,樹葉晃動著發出沙沙的聲響,深藍色的夜幕開闊清透,空氣裏滿是海風的氣息。


    施翩深吸一口氣,鹹濕的味道。


    一路上,兩人默默無言。


    黯淡的燈光將影子拉長,縮短,聚成一個點,再緩慢拉長。一前一後,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施翩低著頭,無聊地踩著陳寒丘的影子。


    步子時大時小,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每一個夜晚,隻是這時他的影子上沒有了書包。


    想到這裏,她的腳步慢下來。


    寂靜一瞬,他不輕不重的聲音響起來。


    “去哪兒看資料?人太多的地方會被看到。”


    施翩隨口道:“去我房間吧,他們總不能到我房裏來找。”


    陳寒丘嗯了聲,沒意見。


    施翩的房間是個套房,房間和客廳分離,靠近大海。落地窗外,藍黑色的海潮陣陣,燈光落下來,照亮窗前的小桌。


    施翩和陳寒丘相對而坐,翻閱著資料,偶爾交談幾句。


    “分幾個年代?”施翩問。


    陳寒丘:“四個,從70年代到現在的00年代。”


    施翩算了算年紀,大部分都在他們的投射範圍內。他們分工合作,陳寒丘找前麵兩個年代,施翩找後麵兩個年代。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很快到了淩晨。


    施翩揉了揉脖子,頭一歪,瞥見左邊的牛奶和果盤,她眨眨眼,這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對麵的陳寒丘低著眼,專注地看著屏幕。


    施翩喝了口牛奶,打量著他的神色,這人是不是熬夜熬慣了,麵上絲毫不見疲憊。


    “你不困啊?”她問。


    陳寒丘抬眼看她:“你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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