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羅章遠和呂勝陽對視一眼,心裏隱隱有些爽快。


    實在是他們在天師協會那邊受過太多氣了。


    垚山事件以前,寧桃縣也出過靈異現象,他們不是沒請求過天師協會的支援,可是天師協會隻會敷衍搪塞,根本不將普通民眾的性命放在眼裏。


    他們碰過無數次釘子。


    褚長義輕咳一聲,替會長解圍:“寧天師怎麽沒來?”


    陳飛祿這才開口,笑著道:“他有事,來不了。”


    “那垚山惡鬼呢?”褚長義問,“不是寧天師收服的惡鬼嗎?他不來,咱們是要審空氣嗎?”


    陳飛祿:“……”


    他歪頭看向戚泉。


    戚泉老神在在,廢話不多說,直接丟出一枚桃木牌。


    靈力灌入其中,垚山惡鬼突然出現在褚長義身後,青白的鬼手搭上他的肩膀。


    褚長義:……


    啊啊啊啊啊,五級紅鬼!


    他下意識掏出一把符籙,就要扔向垚山鬼。


    “褚長義!”會長低喝一聲。


    褚長義這才回過神。


    垚山鬼已經不在他身後,而是被戚泉拉到最後一張椅子上。


    饒是羅章遠和呂勝陽早有準備,也被此等神異手段驚到。


    他們甚至懷疑這是3d投影。


    垚山鬼在桃木牌中擠了一夜,還被秦若那個又老又醜的女人科普了戚泉的可怕之處,現在已經失去了抵抗之心。


    他耷拉著眉眼,背脊微弓。


    角落裏的國字臉,倏然目光湛湛,緊緊盯著垚山鬼,而後目光掃過戚泉,為免冒犯,又迅速回到男鬼身上。


    呂勝陽定了定神,問:“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害人?”


    當了大半輩子警察,他還是頭一次審問鬼。


    垚山鬼垂頭喪氣道:“我說了,你們就能替我找回公道?”


    “你不妨說說看。”


    垚山鬼憋屈多年,早就想大吐為快,立馬坐直身體,紅著眼睛憤怒道:


    “我叫衛皓,守衛的衛,白告皓,我是被人殺死的。”


    這個名字平平無奇,但羅章遠和呂勝陽都微微一愣。


    方鄴同樣目露驚訝。


    因為他們都認識一個叫“衛皓”的人。


    呂勝陽神色微沉:“誰殺的你?”


    “衛天寶。”


    呂勝陽:!!!


    他驚訝問:“你說的是豐茂集團董事長衛廣昌的兒子衛天寶?”


    方鄴不由道:“衛董的兒子不是叫衛皓嗎?”


    “他改名了!”衛皓氣得大罵,“他故意改成我的名字!他毀了我一輩子!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他聲嘶力竭,眼睛血紅一片,但無法掙脫戚泉的束縛。


    衛天寶改名的事,呂勝陽曾聽說過。


    他問:“你是哪年生的?”


    衛皓冷靜下來,哽咽道:“六七年,我家裏窮,但我爸媽砸鍋賣鐵都送我去上學,我拚命學習,成績很不錯,八五年參加了高考。我本來信心滿滿地等著通知書,誰知道,一直等到所有大學都開了學,通知書都沒來。”


    說到這裏,在場之人心裏已經有所懷疑了。


    他繼續道:“家裏很失望,我也很難受,本來打算複讀一年,可我爸為了賺錢累倒了,治病需要很多錢,我不得不出去打工。”


    “我打過很多工,雖然累,但能養家糊口。我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我不再天真地做夢,夢想有一天能去大學的殿堂接受最高等的教育,出來後有份體麵的工作,然後孝敬父母、娶妻生子。”


    “我認命了。”他低著頭,別人看不見他的神情,但心裏都很沉重。


    “可是有一天,我在餐廳當服務員,聽到有人喊‘衛皓’,我回過頭,才發現他不是在喊我,而是我前麵的男人。”


    “他穿著幾十萬的衣服,戴著上百萬的名表,是我以前見到了話都不敢說的那種有錢人。我不敢多看,可我實在想知道跟我同名的人長什麽樣。”


    “我看到了!”衛皓激動起來,又哭又笑道,“他根本不是衛皓!他是我的同班同學衛天寶!他爸以前是咱們縣的大老板,咱學校沒人不知道!”


    “他怎麽能叫衛皓?他憑什麽叫衛皓?!”


    呂勝陽暗歎一聲,問道:“然後呢?”


    “然後……”衛皓雙手捂臉,悶啞道,“然後我還是不敢問。等他們走了,我才敢問經理,那個叫衛皓的是誰。經理說,他是豐茂集團的繼承人,本身也很出色,是龍京理工大學的高材生。可是,我當年填的誌願就是龍京理工!而他當年的成績根本就是一塌糊塗!”


    眾人都清楚了,就是因為一場冒名頂替,造成了今日的惡果。


    衛皓嗬嗬冷笑:“他偷走了我的人生,如果不是他,我可以過上我想要的生活!我實在忍不了,我去找他。已經偷走的人生回不來,我隻是想找他要些錢,我爸媽的身體漸漸不好,我必須要攢錢給他們治病,可他不僅不承認,還讓人把我打出去了。”


    “我沒辦法,隻能去告。但我還沒到警局,就接到老家的電話,我爸他快不行了,我就趕回來。可我連我爸最後一麵都沒見著,就被人從背後掄了一棍子,埋在垚山裏。”


    他帶著無盡的不甘和遺憾死去,垚山又是個風水絕佳的寶地,他就變成了鬼。


    他想出去報仇,也想知道他媽媽到底怎麽樣了。


    衛皓祈求道:“我是27歲死的,死的時候我媽才47歲,現在過多少年了?我媽她應該還活著吧?”


    眾人沉默。


    離他死,已經過去三十年,他母親若在世的話,已經77歲了。但從他剛才的描述來看,一個女人,麵對丈夫去世和兒子失蹤的巨大打擊,能不能撐下去還真不好說。


    “我現在讓人去查。”呂勝陽說完,離開會議室。


    會議室裏氣氛極為凝重。


    係統難過道:【他好慘,他爸爸媽媽也好慘。】


    戚泉:【再慘也不能成為害人的理由。】


    【也是。但最可恨的還是那個衛天寶!居然搶別人的人生!】


    戚泉未作評價。


    很快,呂勝陽返回會議室,神情一改出去後的凝重,語氣稍顯急促:“衛皓,你母親,曹芳女士,她還活著。”


    衛皓腦子一片空白。


    他呆呆望著呂勝陽,隻覺得耳邊嗡嗡嗡地響,驚喜太大,他已經無法做出反應。


    其實,他已經抱著最悲觀的打算了。


    可萬萬沒想到,他媽媽還活著!


    她還活著!


    衛皓回過神,瞬間嚎啕大哭。


    係統:【唉。】


    真讓叫人難受。


    很快,曹芳的全部資料都擺上桌麵。


    即便是見多識廣的呂勝陽,也忍不住對這位77歲高齡的老太太肅然起敬。


    她三十年前死了丈夫,又發現兒子失蹤,雙重打擊下確實病倒了。


    不久後,她撐著病體,一個人摸到衛皓打工所在的城市,靠撿垃圾為生,一點一點打聽兒子的消息。


    曆時五年,終於被她找到當年那個餐廳經理。


    她的兒子在接到電話當天,就跟餐廳經理請了假返回老家,然後就音訊全無。


    餐廳經理見她可憐,跟她說了很多關於衛皓的事情,事無巨細,包括遇到衛天寶的那段對話。


    再然後,這位意識到問題的母親,就開始了數十年如一日的上訪。


    隻可惜,到現在都沒能等到一個答案。


    陳飛祿看著這份遲來的真相,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他就看不得這樣的故事。


    衛皓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他哭著哀求道:“能不能讓我見見我媽?我真的好想她,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跟她說,求求你們,我求求你們了……”


    他跪到地上給戚泉幾人磕頭。


    係統:【嗚嗚嗚嗚嗚。】


    戚泉擊出靈力,將他拉起來,神色平淡說:“你有沒有想過,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他們的家人也像你母親這般痛苦?”


    衛皓哭聲一頓。


    他道:“什麽樣的罪責我都願意承擔,我隻求能給我母親一個答案。”


    什麽答案?


    自然是等了半輩子的公道。


    呂勝陽神情沉肅:“這件事,我一定會給你母親一個交待。”


    衛皓當年打工的地方在龍霖市,如今他的母親也在龍霖市。


    當年的寧桃縣大老板,早已跳出龍潭市,成為龍霖市的首富。


    衛天寶今年57歲,家庭和睦,兒孫滿堂,活得瀟灑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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