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儷見狀,也偷偷地跑去五班。


    最近她想看的一本書一直沒有租到,不知道五班那個同學手上有沒有這本書。


    等她偷偷地走到五班,一看,那個租書給大家的人竟然是馮惠。


    馮惠拿著一個小本本,悠閑地坐在座位上,將筆遞給前來租書的人,“呐,名字寫一下,班級寫一下,日期寫一下,錢付一下就行了。”


    前來租書的同學登記好之後,掏出一毛錢和一個一分的硬幣,遞給馮惠,然後拿著自己心愛的小人書走了,輪到下一個租書的人上前登記。


    就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有五六個人登記過,馮惠收了五六次的錢。


    朱儷站在教室外麵看了好一會兒,眼神逐漸變得晦暗。


    上課鈴響了,前來借書的人也散了。


    馮惠把小本本收起來,專心聽課。


    等到一下課,她又把那個小本本擺出來,等人來借書登記。


    等了半天沒等來人,倒是等來了班主任。


    馮惠見情形不對勁,眼疾手快地將小本本往課桌裏塞,但是班主任比她更快一步,一把將小本本奪了過來。


    班主任居高臨下地望著馮惠,把手上的小本本翻開,上麵密密麻麻記載著:某某日,某某班級,某某人,借了一本某某書。


    班主任把小本本往桌子上一拍,厲聲質問:“馮惠,你這是在幹什麽?在學校裏做生意嗎?你把學校當成什麽了?”


    馮惠麵上無動於衷,心裏卻在納悶,班主任怎麽知道這回事的?是誰告了狀?


    班主任見馮惠不說話,冷著臉說:“你跟我去辦公室一趟!”


    旁邊的張春寶和劉甜甜向馮惠投去擔憂的目光,馮惠回了個淡然的目光,不慌不忙地跟在班主任身後。


    馮惠跟著班主任進辦公室的時候,正好經過一班。


    朱儷坐在一班的前排,餘光瞟見窗外馮惠的身影,稍稍抬頭看了一下,很快又低下頭去,假裝沒看見。


    馮惠倒是瞧見朱儷了,她原本不是打算看朱儷的,她是打算看看鬱崢的,隻是朱儷正好坐在第一組第一排,猝不及防就看見了。


    馮惠撇開眼,又朝裏麵看了好幾眼,還是沒看到鬱崢。


    算了,這種情況看見鬱崢也不光彩。


    馮惠收回視線,低著頭跟著班主任往辦公室裏去。


    班主任對於馮惠這種行為十分不滿,漲紅著臉說了好多教訓的話,唾沫星子全飛到馮惠臉上。


    馮惠很會看形勢,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和老師硬杠,以一副做錯了事的表情可憐兮兮地望著班主任。


    “老師,我這個行為違反學校紀律了嗎?”馮惠一臉懵懂地問。


    班主任一愣,咳了咳,沒有正麵回答,“咱們學生最重要的任務是學習,你看你,在學校裏做起生意來了,這成何體統?要是其他學生也學習你怎麽辦?那咱們的學校還是學校嗎?那不成了生意場?”


    “哦,”馮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老師我知道了,我以後再也不會犯這種錯誤了。”


    馮惠紅著臉,似乎在為自己的錯誤作深刻的檢討。


    班主任一看,馮惠認錯態度這麽好,原本打算讓她請家長,現在隻是說:“既然你知道自己做錯了,寫封檢討書交上來,以後再也不能做這種事情,知道嗎?”


    馮惠乖巧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出了辦公室,回到教室裏,馮惠拿出本子,開始寫檢討書。


    張春寶坐在一旁,看著馮惠寫的檢討書,問她:“你以後真的不租書了?”


    馮惠大聲喊了一句:“不租了。”


    隨後又小聲朝張春寶說:“才怪!”


    “你還租啊?”張春寶也自動降低了音量,“你要是再被班主任發現,肯定是要被請家長的。”


    馮惠不以為意,“我收斂一點就行了。”


    這次被班主任知道,一定是某個眼紅的同學告了狀。


    想讓她租不成書?那可不行,她去三亞的車票錢都沒有賺到呢。


    最多以後收緊一下業務,對於那些剛租不久的同學就說不租了,對於那些經常光顧的同學呢,照舊租,隻是讓他們保密而已。


    租到能賺夠車票錢,她就不租了。


    “對了,你猜是哪個同學偷偷告的狀啊?”馮惠一邊寫檢討書,一邊問旁邊的張春寶。


    張春寶撓撓腦袋,“這哪知道,學校裏那麽多人,誰都有可能額。或許,你得罪過誰嗎?”


    馮惠想了想,“我沒得罪過誰啊!”


    “那就不知道是誰了。”


    馮惠也猜不來,幹脆不猜了,繼續低頭寫檢討書。


    在這之後,馮惠租書低調了不少,除了幾個經常來借書的同學,對於其他人,她一概宣稱已經接受老師的教誨,不租書了。


    就這樣,相安無事過了兩個月,到了學期末的時候,也攢夠了去三亞的火車票錢。


    臨近放寒假的時候,馮惠把自己的全部家當拿出來數了數,大概有七十塊錢,除去買來回車票的六十四塊錢,還有六塊錢夠她吃住。


    夠了夠了,已經足夠了。


    馮惠把全部的錢塞進一個小的荷包袋裏麵,然後把荷包袋放進床底下的鐵盒子裏麵。


    做好一切規劃之後,馮惠在學期末結束的最後一天,把嚴亦思拉到房間裏,義正言辭地說:“媽,我放假之後要一個人去一個地方。”


    嚴亦思聽完,心裏一愣。心想,這一天終於來了。


    從在大通鋪底下發現那個鐵盒子開始,她心裏就一直裝著這樣一件事。現在馮惠開口了,仿佛這件事落地了。


    嚴亦思已經猜到馮惠做了什麽打算,但她還是多嘴問了一句:“你要去什麽地方?”


    馮惠沒有直說,猶豫了一下,說:“是一個南方的城市。”


    “你去那裏幹什麽?”嚴亦思繼續問。


    “找人。”


    “找誰?”


    “這個我能不能不說,因為我不一定能找到。”


    嚴亦思怔了怔,抬頭望向馮惠。


    既然不一定能找到,為什麽要去一趟呢?


    還是說,這麽多年,去一趟三亞,已經成為馮惠的執念了嗎?


    嚴亦思垂下眼眸,輕聲問道:“如果找到了呢?”


    如果找到?


    馮惠似乎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在她的心中,認為找不到的幾率比較大,她甚至認為,她親生爸媽已經過世了。


    她執意去一趟三亞,就是想去找找,想確認一下她的親生爸媽是不是真的在外麵過世了。


    很多年前他們說去三亞打工了,可能奶奶去世的時候,他們沒有回來,她無家可去的時候,他們沒有回來過,長這麽大他們一次也沒有回來看過,仿佛人間消失了一般。


    如果沒有過世,那他們為什麽這麽多年不回家鄉來看一看呢?


    所以馮惠一直在心底以為,她的親生父母已經死在三亞那個離家很遠很遠的地方。


    想一想,客死他鄉的兩個人,說不定連收屍的人都沒有。


    馮惠每次想到這裏,都覺得自己十分有必要去一趟三亞。


    “如果找到了,就把他們的骨灰帶回來。”馮惠一不小心脫口而出。


    嚴亦思:?


    嚴亦思:“骨灰?”


    她怎麽聽不懂了,她和馮惠是在討論同一件事情嗎?


    難不成馮惠以為她爸媽多年不回來的原因是他們已經去世了?


    馮惠自覺說漏了嘴,擺擺手說:“你就說你答不答應嘛?”


    嚴亦思想了想,一口氣答應:“成,你去吧。”


    “真的?”馮惠沒想到嚴亦思這麽好說話,上前圈住她的脖子,吧唧一口,“你真好!”


    嚴亦思故作嫌棄地抹了抹臉上的口水,“你準備什麽時候走?”


    “明天下午。”


    “這麽快?”嚴亦思有點驚訝。


    “對啊,坐火車要一天一夜,等到三亞的時候,已經是後天了。”


    嚴亦思眉頭一挑,看來馮惠是把什麽都查好了,隻等出發了。


    這孩子,這是準備了多久?


    嚴亦思歎了一口氣,沒再說話。


    到了晚上的時候,嚴亦思躺在床上,和馮耀齊商量:“明天我要和馮惠出去一趟。”


    馮耀齊一聽,側過頭望她,“你們要去哪裏?”


    “去三亞。”


    “三亞?”馮耀齊仔細想了一會兒,回過神後,震驚地望向嚴亦思,“你要帶她去找她親生父母嗎?”


    嚴亦思突然覺得有點愧對馮耀齊,“怎麽,不行嗎?我看馮惠蠻想去一趟三亞的。”


    “馮惠跟你說的?”馮耀齊問道。


    “不是,她沒說,我自己看出來的。”嚴亦思沒說實話,她怕說了實話,馮耀齊受不了。


    畢竟馮惠在很早之前就籌劃著去三亞了。


    馮耀齊似乎確實沒有想到,有些不可思議地說:“小惠她真想去三亞?”


    說完,馮耀齊神情有些失落,呆呆地望著房間裏微弱的燈,沒再說話。


    嚴亦思看著馮耀齊有些落寞的臉,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當初是馮耀齊執意收養馮惠的,現在知道馮惠心裏還想著親生父母,馮耀齊心裏肯定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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