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四豐苦笑,“延年乖,今天延年先看,爹過幾天自己再來。”


    這次行李以及準備好的拜師禮,一張上好的貂皮,此時都已經落在水中找不著了,還好他貼身藏著的銀子還在。


    想到這,宋四豐摸了摸腰處,那裏藏了幾兩碎銀以及一張二十兩的銀票,銀票用油紙包著,好險沒有損壞。


    哪還有餘錢給自己看病,當然,宋四豐也是自己覺得自己身體健壯,不需要看病。


    待付了二兩銀後,宋四豐一手抱著宋延年,一手拎了一袋藥包,走出了藥堂。


    身後,老大夫還輕微的歎了口氣,聽到聲音的宋延年心裏著急。


    第19章


    宋四豐走出寶安堂時,對於接下來的何去何從有一些踟躇。


    這種情況讓他再坐船回小源村,饒是一向自詡膽大的他,也是不敢冒這個風險的。


    站在門口猶豫了一番,還是決定先找個客棧通鋪住住。


    摸了摸宋延年的額頭,沒有發燙,這才安心了一些,心道,好歹先將手中的藥煎了,讓他服下再說。


    “四豐叔公,四豐叔公,這裏這裏。”


    路口拐角處傳來一陣女聲,正叫喚著他的名字。


    宋四豐順著喊聲望去,是一個挎著竹籃子,布衣木釵打扮的年輕婦人。


    很眼生,並沒有見過的樣子,宋四豐沒有上前。


    林氏笑了一下,左邊臉畔露出一個酒窩,瞬間稚氣了起來。


    往前走了幾步,見宋四豐一臉迷惑,就知道他沒有認出自己,開口解釋道,“四豐叔公,我是張銘媳婦啊。”


    “哦哦!”宋四豐恍然。


    “方才我都沒認出來,你這麽一提,我恍惚有些印象了。”


    是有聽說張家大郎張銘前年成親了,娶的是安同鎮一小戶人家的獨女。


    因著張銘要在碼頭上討生活,又因為新媳婦是獨女,家裏沒有其他兄弟姐妹支撐,留一個老父沒人照顧,出於這些種種原因,小夫妻兩一般都住在安同鎮嶽丈家裏。


    因為這個,村裏還有好事的人說嘴,說張家大郎這是算出嫁入贅了。


    這話可是捅了馬蜂窩,惹得兩家人幹仗了一番。


    說來,這也算前年村裏比較大的一場官司了。


    宋四豐略有耳聞。


    “叔公認不出來也是正常,距離我上次回村也大半年過去了,聽嬸子說,叔公平日裏都忙著進山打獵。”


    “而我自從嫁過來起,多數是住在鎮上,是以咱們見得不多。”


    林氏不以為意,笑著說了幾句,替宋四豐緩解尷尬。


    “嬸子最近可還好?”


    宋四豐點頭,“還行,她在村子裏一切都好。”


    “事情我都聽張銘說了,叔公這是要帶延年去哪裏?”


    說完關切的看了奄奄的宋延年一眼。


    一邊說,一邊接過宋四豐手裏提著的藥袋子,“我來我來,你抱著孩子手重。”


    說完還要再從宋延年懷中拿過他抱著的包裹。


    奈何宋延年就算是昏昏沉沉窩在宋四豐懷裏,手上的那團包裹也是抱得死緊。


    林氏拿了兩次,都沒有拿過來,訕訕的收回手。


    宋四豐見林氏有些尷尬,不好意思道,“沒事沒事,不用客氣,就一團衣服罷了,也不重,延年他自己抱著就好。”


    又看了懷裏閉眼護包的宋延年一眼,笑罵道,“臭小子,抓這麽緊,莫不是有寶貝不成。”


    宋延年稍振精神,撩起沉重的眼皮瞥了他爹一眼。


    是不是寶貝他不知道,不過這海鼇可不是啥好東西,雖然這下隻剩下殼了,殺傷力還是有的。


    就這樣被人拿走,指不定會出啥亂子呢。


    方才在水底,他一時匆忙沒有將它看清,這時凝神一看,那龜殼上周遭散發著層層血霧,那是凡胎肉眼看不清的血煞之氣。


    大凶之物!


    他無比慶幸在水底時將這龜殼帶了上來,不然留在水中,萬一再被個水中生物吞食,或者被誰撿走,上麵的血煞之氣,又將引來一場災禍。


    隻有將它淨化了,才是寶物一件。


    想著這淨化一事的宋延年,重新抱緊了手中的包裹縮在他爹身上,聽他爹繼續同張銘媳婦說話。


    “回去暫時是不可能了,這水路我算是怕了。延年身子不舒服,我打算帶他去鎮上的客棧裏找兩個通鋪住幾天。”


    宋四豐和張銘媳婦苦笑了一下。


    “要是我一個人,隨便找個地兒窩著就好,可這孩子不行,他前兩年還是個體弱的,藥罐子都不離身,好不容易調理好了,今兒又遇到這事。”


    說到這,有一絲消沉,隨即又打起精神。


    “不過這已經很好了,起碼我們父子倆還撿回一條命來,真是祖宗保佑呐。”


    “其他的人,唉!”


    說到那些屍首都沒地方找的人,談話都沉默了,林氏聽著也替他們感到不幸。


    “先不和你說了,我得去客棧掌櫃那裏問下,找個地兒先把藥煎了讓延年服下。”


    宋四豐衝張銘媳婦道別,“等空了,叔公帶延年再去你家走動走動。”


    一聽宋四豐要去住大通鋪,林氏一下就急了,熱情的邀請宋四豐和宋延年。


    “嗨,住什麽客棧,亂花錢了不是。再說了通鋪那兒人又雜,環境又不好的,髒髒又亂亂,怎麽能讓我們延年小叔叔養病啊,你說是不是呀,小叔叔?”


    林氏見不知宋延年什麽時候睜開了眼,一雙清淩淩的眼睛正看著自己說話。


    忍不住的就拿話用輩分逗了逗宋延年。


    宋延年報以赧然一笑,蒼白的臉色都紅潤了兩分,惹得林氏又笑了幾聲。


    接著道,“走走走,到我家住去。”


    “這怎麽好意思。”宋四豐推拒。


    “有啥不好意思的。”林氏風風火火走在前麵帶路。


    “您和張銘都一個村出來的,也算是我們家張銘的親叔公,您和延年才遭了這麽大的罪,我們倆不知道就算了,現在知道了,人還就在這裏,這麽近的要是不搭把手,那可太說不過去了。”


    “您可別讓我們倆遭村子的裏人戳脊梁骨嘍!”


    宋四豐給說的敗下陣來,“那就叨嘮你們夫妻倆幾天了。”


    宋四豐跟著林氏,走過兩條街,繞過兩條胡同,跟著來到一個青磚綠瓦的小院子前。


    “到了。”林氏一邊打開木門上的鐵鏈子,一邊招呼人進來。


    這是帶著小院的三間青磚瓦房,旁邊一間廚房,還有一個木頭搭的柴房,每個房間並不是很大,但在鎮上能有這樣的一個宅子,是很不錯了。


    屋簷下還掛著幾串辣椒幹和幾條臘肉,足以見生活還不錯。


    “這裏是我和張銘的房間,這間是我爹的,這間給你和延年住著。”林氏一一介紹過去。


    待說道最後一間時,難乎為情道,“原不知道有客人來,房間還很亂,我待會兒收拾一番。”這個房間平時她也沒用,一般都是堆著些雜物。


    “很好了很好了。”宋四豐連忙道。


    宋延年也已經從他爹懷裏下來,雖然精神還有點差,卻還是好奇的打量著房子。


    聽到他爹宋四豐的話,也是讚同的點頭,確實很好了,這擱在他們村,青磚泥瓦,都是富戶人家了。


    “親家公呢?”宋四豐問的是林氏的親爹,“我這突然的上門,也沒帶個禮,實在是有失禮數。”


    宋四豐說著,看向林氏說的他爹住的那個屋子看去,想要和他打個招呼。


    “嗨,鄉裏鄉親的,瞎客氣啥。”林氏擺擺手,“我爹他一早就出攤去修鞋了,要晚上才回來,不打緊的。”


    說完怕兩人拘謹,主動的晃了晃那提藥袋子,“這是延年的藥吧,是三碗水煎成一碗藥嗎?”


    宋四豐哪好意思麻煩人家,連忙道,“我來就好,你忙著吧。”


    “那行。”林氏看了看天色,“我先稍微收拾下房間,過會兒還要準備午餐了,到時得給我爹和張銘送去。”


    林氏是個妥帖人,見宋延年一身衣服不合適,就去隔壁家,給宋延年借了兩身小孩衣服,又拿出了兩套她爹的衣服,遞給了宋四豐。


    這才拿抹布小桶,準備將房間先收拾出來。


    宋延年自己動手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衣服雖然大了一些,但也比方才裹著大人的外袍合適。


    宋四豐也是草草的換過衣服,就將宋延年安頓院子裏的小凳上。


    他還特意找了個太陽能夠照的到的地方,重新將板凳擺放過,“延年,你先在這裏曬曬太陽,爹去把藥煎出來。”


    說完又不放心的交代。


    “不要亂跑,也不要亂動別人家的東西。”


    待見宋延年乖巧點頭,這才問過林氏,找出煎藥的爐子,再從柴房搬出幾塊大根的火柴,拿著不知哪個角落裏翻出來的一把蒲扇,對著爐子一陣扇風。


    陽光暖暖照著身子,宋延年一直覺得骨子裏都透著的陰寒酸痛感,這才好轉了一些。


    凝神看著自己,一種玄妙的內視,讓他能夠看到幾絲暗紅的線纏繞他周身,在陽光下,微微有些變淡。


    這讓他明白,骨子裏的那股陰寒的氣不是錯覺。當時,他被巨龜吞入口中,雖然後來脫困,卻不免纏繞上的一股煞氣。


    他又凝神看向宋四豐,果然,他爹的五髒六腑處盤旋著一股黑絲一樣的氣體,不斷的纏食著人身體原本的光亮。


    喜傷心,怒傷肝,憂傷肺,思傷脾,恐傷腎。


    宋延年明白,方才那大夫說得沒錯,他爹方才那大悲大喜,果然為情誌所傷。


    宋延年強迫自己平靜下來,緊緊的盯著自己腦海中的那本泛著微微銀光的書。


    這本書前麵是一個大篇幅的文字描述,中間穿插著一些小人圖案,坐著不同的動作,畫上或畫著太陽,或畫著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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