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的人趕來這個小木樓時,看到的是一排睡得正香的小兒,而趙老三口中的烏大早已經不見人影。


    就連他養的那些通人性的動物也都不見了蹤跡。


    這事一度成了瓊寧府城的熱談。


    當然,那段時間孩童也被拘得厲害。


    ……


    宋延年替這些不幸的孩子堪輿了一個風水陰宅,將他們葬在了風白山的最高處。


    他燃了三柱清香,煙霧後他的麵容有些看不清。


    “我替你們安了個家,從此山水為伴,青山為靠,麵朝綠水,願下一世無病無災福祿壽全,父母親友深情長久伴……”


    安葬好那些命苦的孩童,宋延年牽著那頭醜驢去尋鳳娘。


    他還是在那片河堤的綠柳下看到鳳娘的。


    鳳娘已經不瘋了,她穿著洗得發白卻十分幹淨的衣服,淩亂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偶爾風吹亂了她鬢前的幾絲碎發,整個人平和又溫柔。


    她正拿摟著一條黃色的大狗,前麵扔著一個威風凜凜的小牛風箏,顯然她們剛剛玩過了一陣子的風箏。


    春風中,她低頭親了親大狗兒的頭頂,輕聲道。


    “小鳳,娘和你再放一會兒風箏好不好。”


    大狗也不說話,隻是依戀的依著鳳娘瘦削的身子。


    宋延年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牽著毛驢走到鳳娘身後,他開口喚到。


    “鳳娘。”


    鳳娘回過頭,她有些迷惑的看了宋延年,顯然這個少年並不是她認識的人。


    “你是?”


    宋延年輕聲笑道,“王記水煎包。”


    迷蒙的記憶好似被一雙輕柔的手撥開,鳳娘驚喜的看著宋延年,慢慢的積蓄了淚水。


    原來,這也是庇護過她的人。


    宋延年將那老驢的韁繩放到鳳娘的手中。


    鳳娘詫異:“這是?”


    宋延年笑著道,“我聽李家食記的小哥說了,你以前最會做豆腐,做出來的豆腐又嫩又香,流浪不是長久之計,你和小鳳總要有生計,就讓這老驢為你推磨吧。”


    老驢眼裏簌簌的掉著淚水。


    鳳娘有些遲疑。


    宋延年拿鞭子用力的甩了它一記。


    “有的人不想做人,就想做畜生,咱們得成全他,不是嗎?”


    他將采生折割的事告訴了鳳娘,並且阻止了鳳娘想要用韁繩勒死毛驢的想法。


    “死了就萬事空了,讓他清醒又長長久久的過一下這種生活,他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麽孽。”


    “刀隻有落在自己身上,他才知道什麽是痛,什麽是悔。”


    毛驢簌簌的掉著眼淚,老眼裏滿是祈求。


    宋延年:“你就放心吧,我會讓你活很久很久。”死了後,陰間還有債要算。


    他挪開視線,隨即看向小鳳。


    “她這是?”


    鳳娘眼裏湧出淚水,“神聽到了我的哀求和哭泣,祂讓小鳳還能再陪我好幾年。”


    直到小鳳自己想走的那一天。


    宋延年看了一會兒笑道,“那很好,小鳳也想陪著你。”


    遠處鳳白山樹枝搖搖擺擺,風帶來簌簌的聲音……


    瓊寧府史記記載了一個奇女子鳳娘,她在瘋癲後突然轉好,靠著磨豆腐發家,慢慢的做成了州府中的大商人。


    她一生仁慈,身邊常伴一條大狗,唯一讓人詬病的是,她對一條老驢萬分冷酷。


    少吃少喝不說,動作稍慢就是鞭子伺候,一天到晚的幹著推磨的活……


    每個聽到故事的人都會對老驢心生同情,但神奇的是,一旦見過老驢,各個又心生厭煩。


    一百姓厭惡道:“鳳娘太仁慈了,我隻會多抽它幾鞭子。”


    這事一度成了瓊寧的怪談。


    第72章


    圓樓鎮,青石路旁的趙家。


    趙氏用布巾將小兒背在背上,她一邊從鐵鍋裏舀出一勺熱水,一邊顛了顛背上的小兒。


    她家男人趙興中正在飯桌上飛快的扒著飯。


    一碗糙米下肚,趙興中終於緩過了肚中的那股饑餓勁兒,他打了個長長的嗝兒,道一聲舒服,閑聊似的問起了自家婆娘。


    “隔壁的好婆怎麽回事,我從回來開始就聽到她在那兒哭,沒完沒了的……”


    “她家死人了?”


    話雖難聽,但是實在。


    趙氏停了手中的活,她回頭撇撇嘴道。


    “沒有死人,不過我覺得吧,她家攤上的這事和死人了差不多。”


    都是破家。


    她有些幸災樂禍的道,“她啊,四個兒子都要被官府捉走了。”


    好婆往日裏憑著生了四個兒子橫行鄰裏,作為鄰居又差了一個輩分的她,雖然娘家也是圓樓鎮趙家人,但明裏暗裏還是在好婆手上吃了幾次暗虧。


    趙興中詫異:“阿大他們怎麽了?”


    趙氏將碗洗的砰砰響,“呸,別叫得這麽親近,不知情的還以為咱們和他們是一樣的人。”


    “好婆這幾個兒子,簡直給咱們圓樓鎮丟大臉了。”


    趙氏啐了一口,“這些喪天良的東西,我說他們家前些日子怎麽發財了,敢情都是肮髒錢啊。”


    趙興中無奈,“快說快說,他們到底幹啥了!”


    賣啥關子喲!


    “還有,我再和你說一次哈,你別一生氣就把碗弄得砰砰響,當家的我在外頭討幾個銅板不容易。”


    趙氏:“行啦行啦,賺點錢就囉嗦。”她嘴裏大聲囔囔,手中的動作卻真的放輕了。


    “你才回來所以不清楚,好婆家裏的事,咱們圓樓鎮裏都傳遍了。”


    “昨兒瓊寧府城裏來了好幾個衙役,說是要來搜捕趙大他們,你知道他們在府城裏做了啥事嗎?”


    趙興中:“還能幹嘛,翻高兒唄,鎮裏早有人說過了。”


    人過留名,雁過留聲。


    趙大兄弟幾個幹的行當,圓樓鎮裏大家夥兒也多有耳聞。


    隻不過下九流的偷兒也是有道義的,他們不會偷自己同鎮的鄉親,並且闖出名聲的偷兒還會震懾道上的同行,護住自己故鄉這方水土。


    也因為這,圓樓鎮的人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趙興中:“我上次聽誰說過來著,趙大趙二愛跑燈花,專門挑著黃昏昏暗時分,眾人不備的時候動手。”


    “趙三趙四入行沒幾年,他們多是活動在天光未亮,那時大家夥兒睡得正憨,這樣難度也低一些。”


    說到這裏,趙興中也覺得有兩分好笑,樂樂嗬嗬的和自家婆娘說道。


    “名兒還挺文雅的,叫什麽踏早青。”


    趙氏:……


    呸!小偷小摸的還講究上了。


    趙氏:“不是,這次他們不偷東西了,改為偷拐別人家的小孩,我聽那衙役說了,足足十一個孩子。”


    “除了沒怎麽動手的趙三,趙大、趙二和趙四估計要流放,知府大人氣的厲害,京裏來了個大官,一直要抓知府大人的小辮子,這事兒撞刀口上了。


    “就是趙三,也要脫一層皮了。”


    “昨天衙役一來,好婆當場就暈過去了,醒來後就一直哭到現在。”


    趙興中驚了,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語言。


    “趙大他們放肆了,這樣斷子絕孫的活也敢碰?”


    趙氏:“就是,賺再多都沒用,官府在他家抄出了許多銀子,衙役可不管這些銀子是怎麽來的,他們通通當做是偷拐孩童的髒銀。”


    “現在,好婆家裏是人財兩空了。”


    說到這,趙氏自己也愣住了,她陡然想起月前那小書生說過啥明水暗水的。


    她喃喃道:“金山過過眼,銀山經手散,對上了對上了……”


    趙興中抬眼看了下突然愣住的婆娘,“媳婦?”


    趙氏一臉興奮,“當家的,我和你說啊,我上個月遇到高人了……”


    接著她就像是倒豆子一樣,劈裏啪啦的將月餘前的事情說了一遍。


    最後總結道。


    “該!讓那好婆不做人,上梁不正下梁歪,老話說得有理!。


    趙興中:“……“碰巧的吧,哪有這麽神神叨叨的事。”


    趙氏卻是深信不疑,她越想越覺得那書生氣度不凡,見自家當家不以為意的模樣,頓時不爽的推攘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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