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四豐氣怒的拍了下床板,又用土話罵了翁氏和林立祥。


    “王八羔子,活該當個瘋子,真是蛇鼠一窩湊,爛人和爛人做堆。”


    宋延年聽著他爹的咒罵,心裏舒坦多了。


    宋四豐:“這瘋婆娘都讓立祥當她龜兒子了,她怎麽還有臉攔著兒子和兒媳親熱啊,活該被兒媳婦賣了。”


    他瞥了宋延年一眼,連忙又改了話頭。


    “不是,延年,爹覺得這種媳婦還是不要的好,就是你翁大嫂子她做的事情太絕了,我才這樣說的。”


    “你明白嗎?”


    宋延年:“我知道我知道,爹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娶這樣的媳婦回來的。”


    宋四豐放下心來了。


    這城裏的兒媳婦真的有點可怕啊。


    ……


    宋四豐坐在床榻邊,長籲短歎,又愁又氣怒。


    “難怪你不開心,我隻是這樣一聽,心裏就不痛快的很,你還看了她的記憶,心裏更難受了吧。”


    宋延年點頭。


    可不是嘛,他的眼睛都髒了。


    這時,雞舍裏雞鳴聲響起,宋四豐扯過宋延年,讓他躺下床來。


    “好了好了,你趕路這麽多天都累了,咱們先休息,等天亮了,爹陪你去林家老宅那邊看看。”


    ……


    午時一刻,烈日當頭,滾燙的日頭曬著小源村,連路邊的野草都蔫頭耷腦的沒有了精神。


    宋延年跟在他爹身後,兩人一起朝村西走去,林家的老宅就坐落在那一片。


    走到村西,炎熱的氣溫一下涼快了不少。


    宋延年抬頭看那片遮天蔽日,密密麻麻的竹林,感歎道。


    “這竹子林一點都沒有變呢。”


    宋四豐揮著鋤頭將前頭的野草砍掉一些。


    “變了,怎麽沒變。”對上宋延年疑惑的表情,宋四豐哈哈笑了兩聲,“你沒發現它變大了嘛。”


    “每年春雨過後,這裏的竹筍是一叢一叢的冒出,村裏人哪裏吃得了那麽多,吃不完的春筍,後麵就又長成竹子了。”


    宋四豐拿砍刀比劃了個位置,“喏,前年才到這裏,今年又長出許多,竹林也密了些。”


    宋延年走近幾步,宋四豐連忙攔下了他。


    “別過去了,竹林瘴氣重,裏頭毒蛇也多,特別是那竹葉青,通身顏色翠綠,在竹林裏一不留神就被它咬了,這蛇毒的很,就算是剛破殼的小蛇咬上一口,都是要人命的。”


    宋延年停住了腳步。


    好吧,大白蛇不傷人,小青蛇反倒有劇毒。


    ……


    走過了竹林,就是亂石叢生的小路。


    宋延年的視線落在這亂石路上。


    就是這碎石塊的路,都能長上好幾叢的野草,野草枯了又長,齊腰高的野草將碎石路後頭的林家宅子,襯得更加荒涼了。


    宋延年:“我可算是知道他們為什麽都不回來了。”


    “這完全是心虛。”


    他上前幾步,將大門上的鐵鎖撥動了幾下。


    不過片刻,長滿了鏽跡的鐵鎖就被他搗鼓開了,鐵鏈被他隨手一丟砸在了地上,揚起一層沙土。


    大門“吱呀”的一聲打開。


    宋延年恍惚間好似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個夏日。


    “嘖,好好的房子荒得這麽厲害。”


    宋四豐的話,拉回了宋延年的思緒。


    他看了一眼這毫無人氣,又破敗的厲害的老房子。


    他要是沒有在小源村裏布下符陣,這裏一定會住滿了妖鬼這些陰氣重的陰邪之物。


    老房無人住招陰,說的就是這個。


    這裏雖然沒有妖邪和鬼物,但這常年無人來的房子,已經被蛇蟲鼠蟻所侵占。


    巴掌大的黑蜘蛛吊在屋舍的懸梁處,正兢兢業業的織著一層又一層的蛛絲。


    宋延年回頭交代他爹道,“爹,我給你的符籙一定要貼身放好。”


    “我剛剛都看到兩窩蛇了。”


    宋四豐:“知道知道。”


    “兒子,那本道書和張婆的天元寶鏡都在林宅?”


    宋延年點頭,“我在翁大嫂子的記憶裏看到了。”


    翁氏被林翰林的新媳婦賣了後,機緣巧合之下逃脫出來,她越想越憤怒,甚至有一絲懷疑是不是林立祥和魏嵐珍一起聯手害她的。


    她便想回到小源村拿出這道書和寶鏡,想要在裏頭找出毀掉林立祥的法子。


    她要讓魏嵐珍知道,她嫁的從來不是什麽翰林老爺,而是披著人皮的惡鬼。


    至於林立祥,她會讓他知道,她能給他新生也能收回,辜負了她,誰都別想好過!


    宋延年:“我覺得就算我不禁錮她的爽靈,她也離瘋癲不遠了。”


    隻不過,她的瘋,是會傷人的瘋。


    “可能是被賣的那段日子糟大罪了,她一直覺得有人跟著她,這才在常縣裏裝瘋賣傻。”


    宋延年和他爹閑聊了幾句,宋四豐擺手。


    “乖兒,爹不想知道那個瘋女人的事,聽了耳朵都覺得髒了。”


    “咱們快點將寶鏡找出來吧,看看子文那孩子還在不在裏頭。”


    “這孩子才是真的遭罪了。”


    宋延年:……


    行叭。


    他帶著他爹來到了堂屋,對著布滿了灰塵和蛛絲的林氏先人牌位上了三柱清香,這才將它請到一邊。


    宋延年見他爹一直看著自己,解釋道。


    “死人為大嘛,尊重點總是好的呀。”


    宋四豐看了眼四周,“先人還在這嗎?”


    宋延年:“沒呢,就留了一點靈護家。”


    他一邊說,一邊將八角供桌翻了過來,桌子空心的部分裏,塞著遇山一脈的鎮山法器,天元寶鏡。


    宋四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麵鏡子,他摸了摸上頭繁複又古怪的紋路,問道。


    “子文還在裏麵嗎?”


    宋延年點頭。


    他的目光落在旁邊林家先人的牌位上。


    “張婆那一場法事重創了水鬼,因為魂替,傷害都在子文的靈魂身上。”


    前幾年翁氏氣死了張婆,後來更是將她的法器偷走藏在這林氏供桌下。


    林氏先人的靈蘊養了子文傷痕累累的魂體,讓它得以存在。


    ……


    宋延年以指為筆,在天元寶鏡上描繪著繁複又不失冗雜的紋路,絲絲靈韻似潮水般的匯聚而來……


    宋四豐看著空中似星河一般的光點,它們被一股力量牽引著,一點一滴的點亮了這麵造型古怪的寶鏡。


    灰撲撲的鏡麵褪去古樸的外表,鏡身刹那間發出暈暈神光。


    寶光灼灼。


    須臾,一道白亮有些透明的身影,懸浮在銅鏡的上方,隨著他的脫離,銅鏡也失去了其暈暈之光。


    宋延年:“子文。”


    他的聲音很輕,還帶著幾分悵惘。


    宋四豐察覺到自家兒子的心情,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林子文驚詫的抬起自己的手,看著那透明又閃著白光的身體。


    “這?”他出來了?


    他又看了一眼宋四豐和宋延年。


    “四豐叔公……延年?”


    宋延年點頭,他就知道真的子文能夠認得出他,“是我。”


    林子文瞪大了眼睛,“你都長這麽大了啊。”


    他又看向旁邊的宋四豐。


    “可是,四豐叔公都沒有老。”


    宋四豐笑道,“老嘍老嘍。”


    宋延年:“我爹他長得顯老,他十年前就老,所以現在看過去倒是覺得沒怎麽變。”


    宋四豐瞪了一眼宋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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