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延年悶笑。


    周大人散值後如此活潑啊。


    “是,我一定記住了。”


    ……


    兩人說話間,一輛有些陳舊的馬車咕嚕嚕的朝翰林府衙駛來。


    “老爺我來啦,您等急了吧。”


    周伯收了收韁繩,將手中的馬鞭一收,慌裏慌張的跑了過來。


    周禮看了宋延年一眼,宋延年衝他一笑。


    周禮:……


    罷罷罷,在這麽好看的小宋大人麵前就不訓仆人了,憑白顯得自己人醜還沒有風度。


    “好了好了,不打緊,咱們快回去吧,下次早些來。”


    周伯:“哎!”


    宋延年上了馬車,環看了這馬車車廂一眼。


    雖然都是馬車,但不同的身家,車馬也是不一樣的。


    他們翰林府衙是清水衙門,除了俸祿以及朝廷給的冰炭糧米的貼補,便沒有其他隱形的收入了。


    周大人雖然出行有車馬,但這馬是老馬,車廂不大,兩個大男人坐在裏頭,難免有些縮手縮腳的局促。


    周禮將自己的腳縮了縮,好讓宋延年的長腿有地方放。


    “見笑見笑,家貧,這車馬隻能這樣了。”


    宋延年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苦中作樂道。


    “再怎麽樣,這馬兒有四條腿,也比我這一雙腿強得多。”


    “大人,你比我富有!”


    周禮哈哈笑了起來。


    “是是是!小宋你得努力了。”


    自揭短處能夠讓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更親密自然。


    宋延年這句話後,周禮對他的態度更親呢了兩分。


    周伯聽著馬車裏時不時的有笑聲傳出。


    還怪熱鬧的。


    ……


    老馬疲憊卻又不畏辛勞的往周府跑去。


    小半個時辰後,老馬停在夕水街的一棟兩進小院落前。


    “來來,小宋大人,我家到了。”


    宋延年跟在周禮身後,兩人才過了這一進門,就聽到裏頭鬧哄哄的,婦人因為心急而拔高嗓門,聲音又尖又利。


    “萱兒,萱兒?你藏哪裏去了?”


    “壞丫頭!快出來!”


    宋延年側頭看周禮,周禮顯然也聽到了聲音,他麵上一急,高聲喊道。


    “娘子,萱兒怎麽了。”


    他對上宋延年的目光,匆匆解釋了一句。


    “喊人的是我家夫人,這萱兒就是我家那丫頭,最近皮得很,肯定又藏起來了。”


    宋延年:“嫂夫人好像很著急,我們快過去吧。”


    周禮:“哎哎!”


    兩人大步朝吵鬧的地方走去。


    看到周禮時,陳氏就像看到了救星,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相公!”


    周禮連忙上前攙扶住她,“沒事沒事,別急。”


    “丫頭就在家裏頭,沒跑出去都沒事。”


    因為著急慌神,陳氏的頭發亂七八糟的,她的紅唇也失去了顏色,看過去有兩分慘白,眼淚浮在眼眶裏,狼狽又可憐。


    陳氏:“那死丫頭,呸呸!那臭丫頭下午人就不見了一回,為了找她,周伯今兒都遲出門了。”


    “到底躲在哪裏了?怎麽就這麽一會兒,人就又不見了。”


    宋延年:“嫂夫人別急,小姑娘方才在哪裏玩?我們再去那兒找找看。”


    “沒事,人丟不了。”


    陳氏這才注意到周禮身後跟著的宋延年,她疑惑的看向周禮。


    “相公,這是?”


    周禮解釋了一句,“是府衙裏的同僚宋大人,我邀請他來家裏做客。”


    “嗐,這不要緊,夫人,萱兒剛才在哪裏不見的?我們再去找找。”


    陳氏連連點頭,“是是,丫頭要緊。”


    “她剛才沒去哪裏啊,我們就在書房裏待著,她和我說肚子有些餓,我便去了小廚房,吩咐了周嬸一聲,讓她幫忙蒸了個蛋,就這麽一會兒的時間,再回來,萱萱這丫頭就不見了。”


    “下午也這樣過,但那會兒就不見了一下,我和周伯周嬸還在院子裏找人,書房裏又聽到了萱萱的聲音,問她她也說不清楚,就說自己一直在書房裏,哪裏都沒去……”


    陳氏急的顛三倒四,她拚命的想著,這兩天有沒有什麽異常的地方,結果卻一無所獲。


    宋延年和周禮朝書房方向大步走去。


    周禮一把推開了書房的木門,風隨著大門的打開,一股腦的湧進了這不大的房屋,案桌上的紙張簌簌的被吹響。


    還好上麵鎮著一枚紅木鎮尺,這才沒有到處翻飛。


    宋延年的目光掃過這間書房。


    屋子裏一排的書架,上頭滿滿當當的擱著書本,書架前擺著一張案桌和椅子,還有一個供人小憩的木藤躺椅。


    除此之外,裏頭別無他物,一覽無餘。


    陳氏說的對,這間屋子確實沒有什麽地方藏人的。


    他的目光從案桌上挪開,最後落在牆壁上,那兒掛著周禮大人修複的《春山訪客圖》。


    周禮:“萱兒?”


    周禮不抱希望的喊了一聲,自然是無人回應。


    他回頭看陳氏,陳氏急的直絞帕子,“這兒我都找遍了,真的沒有。”


    “那我們去別的地方找找,沒事的別急,家裏門都關著,這丫頭不會跑丟的。”


    “別急別急啊。”周禮在安慰陳氏,同時也是在安慰自己。


    他安慰完陳氏,正要抬腳走出去時,視線的餘光瞥過宋延年。


    “小宋大人?”


    宋延年回頭。


    周禮看了看宋延年,又看了看牆壁上的《春山訪客圖》,開口道。


    “小宋大人就在這裏看畫吧,我先去找找小女。”


    宋延年挪開了一步,露出身後圖畫。


    周禮的視線掃過圖畫,原先漫不經心的神情一下子就變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走過來,站在畫下目光死死的盯著圖畫。


    “這,這……”


    陳氏有些無措,她站在門口喊了一聲,“相公?”


    “怎麽了?畫有什麽不對嗎?我們先找萱兒吧,這畫回頭再管。”


    周禮充耳不聞,他扯過宋延年,指著那條小路,一張臉又青又白,眼裏還有著驚恐和不敢置信。


    “宋大人,這畫,這畫,先前有這片銀杏葉嗎?”


    宋延年的目光也落在上頭。


    隻見綠樹在那條蜿蜒的小路上投下點點影子,山間似有清風吹拂,樹動影動,小路上一枚銀杏葉被風吹拂著,好似上上下下調皮的飛著。


    銀杏葉片黃黃,扇形的葉片在微風下,就好似一隻小蝴蝶……形象生動又有靈性,就像真的一樣。


    宋延年搖頭:“沒有。”


    周禮耳畔已經沒有了宋延年的聲音。


    也是,這副畫是他一點一滴親自修複的,這個角落的樹,那個角落的石頭,亦或者是山間大石頭上隱隱的一小條清泉……


    他都了如指掌,知道的一清二楚。


    陳氏:“相公?”


    周禮:“失蹤前,萱兒是不是拿著那片銀杏葉在玩。”


    陳氏:“相公你怎麽知道?”


    萱兒近來習字漸漸多了,她能看一些簡單的書,便吵著要一副美人牙黎,唉,家裏近來銀錢吃緊,哪裏有什麽餘錢買什麽美人牙黎。


    關鍵是買回來還玩不了一段時間,就又堆在角落裏蒙塵。


    周禮拿回來翰林府衙的一片銀杏葉,逗她說這可是從翰林府衙的銀杏樹上摘的,吉祥喜慶著呢。


    有品位的文人都用這個樹葉做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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