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宋四豐你很好!”


    ……


    第二日。


    宋延年推門而出,院子裏正在修剪花枝的江氏聽到動靜,立刻放了手中的剪刀,幾步走到宋延年麵前。


    “延年哎!


    宋延年嚇了一跳,“娘,你眼底的青影怎麽這麽重?”


    “昨晚一整宿沒睡嗎?”


    江氏摸了摸臉,“很重嗎?嗐,這不重要。”她放下手,拉扯著宋延年在旁邊的石凳子上坐下,目光殷殷的看著他。


    宋延年:……


    作甚這般模樣看他?


    他這心裏毛毛的。


    “娘,你有什麽事嗎?”


    “沒事沒事。”江氏和藹的拍了拍宋延年的手,欣慰道,“時間過得真快啊,一眨眼,我們家延年都這麽大了,爹和娘也要老嘍。”


    她惆悵了一下,隨即精神振了振,自責道。


    “都是娘不對,娘都忘記咱們延年也到年紀了。”


    宋延年:……年紀,什麽年紀?


    江氏柔聲:“延年哎,和娘好好說說,你中意的那姑娘是哪家姑娘?娘找媒人上門說親啊。”


    “娘和你說,咱們中意人家姑娘就要尊重她,知不知道?”


    她掰著手數著,“這說媒,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迎親,咱們哪樣都不能少。”


    江氏放下手,眼睛晶亮的看向宋延年。


    “好了,和娘說說是哪家姑娘?娘今早問了署衙的張武侯,這東湖州城裏,最好的媒婆是長櫻路的□□人……”那是長了一張黃鶯一樣的巧嘴。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宋延年打斷了。


    “娘,我沒有要說親啊,你弄錯了吧。”


    夭壽哦!


    他不就睡了一覺麽,就這麽一夜的時間他到底錯過了多少戲碼,為什麽他不但多了個中意姑娘,他娘就連媒婆都看好了。


    江氏難以置信,“不,不是……你沒有要說親啊?”


    宋延年搖了搖頭。


    江氏不信:“你也沒有中意的姑娘?”


    倏忽的,宋延年耳畔裏響過那道歡快直白的聲音,他頓了頓,拿起桌上的剪子將院子中多餘的花枝剪短,故作不在意道。


    “娘,無緣無故的,你怎麽會想起這事啊。”


    江氏沒有注意到宋延年的不自在,她此時已經知道,這定然是宋四豐搞了個大烏龍,當下便將宋四豐賣了。


    “還不是你爹,昨晚朝我丟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說我要有兒媳婦了,然後什麽話都沒說清,扭頭就去睡覺了。”


    擱著這事,她是一晚沒睡踏實。


    江氏憤憤:“該!你爹喝多了水,那也是一晚沒睡好!”


    瞧著江氏一臉解氣的模樣,宋延年失笑。


    “娘,這兒媳婦,暫時是沒有的事,你別瞎忙活啊,我去前頭忙了。”


    ……


    宋延年走後,宋四豐也起了。


    聽到木門推拉的吱呀聲,江氏瞥了一眼過去,涼涼道,“醒了?”


    “兒媳的事我問兒子了,兒子說沒有的事,叫我別瞎忙活。”


    宋四豐急了,“哎,你怎麽什麽都和兒子說啊!”


    江氏莫名:“這兒子娶媳婦的事,我當然得問兒子了,不然問誰?”


    宋四豐無力的擺手,他拎起院子中的大肚噴壺對著花花草草就開始噴灑。


    他一邊噴,一邊將昨夜見到的那一幕說了說。


    “雖然天色很暗,可我瞧了瞧,那是個十分標致的小丫頭呢,唔,人也大方懂事,遠遠的還朝我喊了一聲伯父。”


    宋四豐抬手撚了撚胡子,經過一夜的消化,他的惆悵散去,現在隻有樂嗬。


    江氏遲疑:“可兒子方才又說沒有的事,讓我別瞎忙呢。”


    宋四豐斷言:“咱們兒子肯定是在害羞。”


    不然巴巴的要去送人家姑娘幹嘛?


    還是個漂亮姑娘!


    ……


    片刻後。


    宋四豐擺手:“算了算了,咱們還是像以前說的那樣,不操心不操心哈,這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不逼他。”


    江氏剪下一朵山茶花,聞言點頭,“是這個道理。”


    對於宋延年的親事,他們一家人都是有默契的,那便是隨他的緣分,有那是福分,沒有他們也不強求。


    江氏歎息了一聲,“這修道好是好,但也有不好的地方。”


    父母老去便罷了,那是生命的人倫,悲傷的是妻兒也老去離開世界,然而時光卻在他們延年身上停留……


    宋四豐跟著歎息了一聲,“是啊。”


    做他們兒媳婦也苦,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相公一開始是同齡人,然後是弟弟……到最後鶴發雞皮時,身旁人仍然是青蔥少年人的模樣。


    縱然感情再深,也經不起這樣的軟刀子磨肉!


    宋四豐打了個激靈,連連擺手,“算了算了,咱們別管這攤子事了,我昨晚那是喝多了,瞎胡咧咧的。”


    這多喝水也一樣是喝多!


    沒毛病!


    江氏心有戚戚,“是這個道理。”


    ……


    城南,文家小院。


    李大牛和大錢幾人身披玄色大氅,腰間別一把彎刀,氣勢洶洶的朝文家小院走來。


    昨日風大,今日卻是一日豔陽天。


    李大牛抬頭看這明媚的日頭,目光轉向前方的文家小院,慢慢的落在那扇熟悉的窗欞上。


    在這嗬氣成霧的天氣裏,他的手心硬生生的冒出一把的汗水。


    大錢詫異:“大牛,你這是怎麽了?怎麽一腦門的汗?”


    李大牛一摸。


    果然!入手一片沁涼。


    他不用銅鏡看,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臉色應該是慘白慘白的,十分難看。


    “沒,我沒事。”


    大錢:“行,你有什麽不舒坦的,到時吱一聲,兄弟扶你到旁邊休息,眼下正事要緊……這文安班主罪大惡極,方才宋大人說了,他手上有好幾條命案。”


    說完,他回身揮了揮手,壓低了聲音。


    “大家夥兒跟上,都給我警醒一點,這文安定然凶悍得很!不要受傷嘍!”


    ……


    片刻後。


    眾武侯看著趴在地上閉目顫抖,周圍滿是屎尿的文安:……


    說好的窮凶極惡呢?


    這完全是一個小可憐啊。


    他們隨便來一個人,單手都能將他捉拿歸案!


    ……


    李大牛踩著屎尿走了過去。


    他深吸一口氣,這才拎起文安的長發,陽光下,文安有一張嬌媚的女子小臉。


    李大牛的手抖了抖,隨即拽得更用力了。


    因為吃痛,文安長長的羽睫微微顫動,陽光下似一隻多情又撩撥人心的黑翼蝴蝶,振翅欲飛。


    ……


    麵對這張臉,李大牛這下是完全沒有了憐香惜玉的心情,他的手很穩,心裏卻在尖叫。


    變態變態變態!王老爺說得果真半分不假!


    差點,差點……差點他就上當了……那日要是撿了那把木梳……


    李大牛不敢往下想。


    ……


    眾武侯大驚,“嗬,這不是文安班主吧,這是誰!”


    話才落地,就見陽光照射下,那張小巧的臉如黃泥一般的化開,一點點的變成男人的臉。


    張穀安一行的武侯哪裏見過這等陣仗,各個駭得往後倒退幾步。


    “這,這……這是哪裏來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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