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你說到哪裏?那位王仙官犯了什麽事?既然我回來了,此事便該由我定奪,不能再將工作壓在你頭上了。”


    “是。”


    阮輕羅立刻會意,公事公辦地一拱手,“水利司王仙官為了追求凡間女子,擅自調動巽洲六條大小水脈,為她打造了一座天池,導致沿岸地區幹旱頻發。水利司掌事仙君與他交好,發現後隻是口頭申斥一番,並未將此事報至太陰殿。”


    聶昭一邊慢悠悠地擼著狐狸腦袋,擼完又去撓他下巴,一邊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哦,是嗎?那他可真是挺6的。傳令下去,水利司掌事仙君知情不報,監管失職,記大過一次。”


    “至於王仙官,他這麽喜歡公器私用,我看也不用做什麽公仆了,打發去凡間挖運河吧。本事不大戲還多,人民群眾不需要這樣的神仙。”


    第82章 第一炮


    承光上神覺得情況不太對。


    按照他一開始的如意算盤,應該是他和天帝呈兩麵包夾之勢,將阮輕羅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圍在其中,用雄厚的實力和資曆迫使她低頭,最好能讓她流著淚懺悔道歉。


    至於他那個小女兒,離獨當一麵還差得遠,壓根就不能當個神來看,在與不在都沒什麽兩樣。


    她那麽怯懦、優柔,隻要見識到父親和“阮姐姐”之間的差距,還愁她鬧脾氣不肯回家嗎?


    優勢在我,問題不大!


    然而,在場的不止一個阮輕羅,而是阮輕羅、長庚與赤霄上神三麵包抄,仿佛鋪開一張巨網,從容不迫地請君入甕。


    除了暫時無人執掌的歲星殿之外,仙界各路主事,竟然一個不少,全都在此齊聚一堂。


    踏入太白殿那一刻,承光就隱隱約約預感到,今日可能有大事要發生——


    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樁“大事”會是沉睡百年的燭幽從天而降,裝了一個比天還大的x!


    “你、你……”


    他再也顧不上維護工具人王仙官,一雙老眼瞪得渾圓,吐字幾乎有些不連貫:


    “燭幽,你怎會在此?!”


    “我怎會在此?承光上神,你這話就怪了。”


    聶昭一手扶著傘柄,一手輕輕撓著狐狸下頜,迤迤然走近前來,不著痕跡地將阮輕羅和東曦擋在身後。


    “我隻是受傷,又不是死了,如何就不能傷愈醒來?還是說,你盼著我一睡不醒,最好能在睡夢裏斷氣?”


    承光:“可是你——”


    天帝親口告訴我,你的魂魄早已被打落墮仙崖,決不會再對仙界產生任何威脅!


    他還沒來得及說下去,便隻聽天帝好聲好氣地打斷道:


    “承光上神。燭幽大難不死,劫後重生,這是整個仙界的大喜事,你又何必潑冷水呢?”


    “……”


    承光意識到自己險些失言,悻悻閉上了嘴。


    而天帝雖然表麵不動聲色,心中也並非全無半點漣漪。


    他和承光都再清楚不過,縱然神族魂魄強韌,也不可能在天雷地火中熬過百年,依然保持與過去一般無二的清醒和理智。


    譬如清玄這顆棄子,在火葬場裏加熱了一年不到,就已經隻會說“排排坐,吃果果”了。


    真是沒用的東西。


    正因如此,即使聶昭身上呈現出種種疑點,天帝也隻將她當作“與燭幽很像的人”、“燭幽選定的繼承人”,並未如昔日一般嚴加防備。


    所謂“燭幽大難不死,劫後重生”,無論怎麽想,都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奇跡。


    但這匪夷所思的一幕,如今就活生生地在他們麵前上演了。


    燭幽回來了。


    而且比過去更強大、更堅決,從她寒冰般凜冽的眼神中,再也看不出一絲一毫中庸或妥協的痕跡。


    天帝心思飛轉,盤算著先打兩把太極,將眾人穩住再說:


    “燭幽,你曆劫歸來,想必身心疲憊,亟需靜養。不如你先回去休息,我命人在靈霄宮置備宴席,為你接風洗塵……”


    然而,現場除了聶昭,還有不遠萬裏趕回仙界的赤霄上神。


    赤霄上神半生戎馬,幾乎與每一代魔頭都拚過刺刀,平生最厭惡這些彎彎繞繞的心機算計,當下便一口打斷道:


    “不必了。倘若我是燭幽,帝君置辦的宴席,我是不會也不敢去的。”


    天帝麵色微變:“赤霄,你這是何意?”


    赤霄也不與他兜圈子,沉下臉開門見山道:


    “帝君,燭幽指控你在仙魔大戰中設計加害於她,將她的魂魄打入墮仙崖,可有此事?”


    “什麽?!”


    天帝出神入化的演技一秒上線,眼中流露出三分震驚、三分迷惘,以及四分遭人背叛的悲傷:


    “燭幽,你……我自問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如此誣蔑我?難道你被魔族迷惑心智,神誌不清了嗎?”


    說到最後,他嗓音裏甚至帶上了一絲泫然欲泣的酸澀。


    但聶昭不相信眼淚,赤霄也不相信。


    聶昭自知天帝敢對她下手,想必有把握不留任何證據,也不打算針對這一點繼續糾纏。


    “帝君與我之間的恩怨,你我都心知肚明,不必再惺惺作態。今日我回來,是有另一個不情之請。”


    “不情之請?”


    天帝沒想到她如此幹脆地轉換話題,一時越發看不透她,“你說便是,我自當盡力而為。不過‘惺惺作態’一詞,我自問向來以誠待人,不敢領受。”


    承光也跟著幫腔道:“不錯!燭幽,帝君待你一向寬厚仁德,仙界有目共睹,豈容你這般血口噴人……”


    “哈。”


    聶昭忽然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笑得他們心頭齊齊打了個突。


    禮賢下士,寬厚仁德。


    她第一次穿越的時候,這的確就是天帝在她麵前苦心經營的形象。


    至於信任他的結果,現在也用不著多說了。


    那是【燭幽】傾盡一生、冒死從絕境中帶回的真相,因此【聶昭】有義務回到這裏,將一切傳達給今人與後人。


    過去與現在相連,就能開辟出通往未來的道路。


    “帝君。”


    聶昭目光平靜,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我以太陰殿主事之名,正式向你提出申請——”


    “集五曜上神之力,在天下人麵前重開鴻蒙秘境,將其中的‘上古秘辛’公之於眾。從今以後,讓虛假的仙界回歸大地之上,踏踏實實做事,坦坦蕩蕩做人。”


    做事,做人,唯獨不是做神。


    “……”


    這一次,天帝是真的想怒斥一聲“什麽東西”了。


    他執掌仙界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瘋話。


    同為神族,世上怎會有這等自掘墳墓之輩?


    “燭幽,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鴻蒙秘境坐落於上古都廣之地,其中不僅封印著支撐仙界的建木,還有曆代天帝與神族的陵寢,乃是貨真價實的“仙界祖墳”。


    一旦鴻蒙秘境暴露,全天下都會知道“仙界”是奪天時而成的贗品,“神族”根本毫無神性,不過是利用大量靈氣改造血統的特種人!


    如此一來,什麽信仰,什麽供奉,都將在一夜之間化為泡影,凡人再也不會追隨神仙,仙界維係上萬年的統治亦將隨之崩塌。


    “燭幽,你瘋了!”


    承光這條看門犬總算發揮了幾分作用,搶先一步開口斥道,“鴻蒙秘境這等重地,豈是你一句話想開便開的?休要胡言亂語!”


    “哦?原來不是嗎?”


    聶昭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一手輕撫著柔軟絲滑的狐狸尾巴,目光卻冷厲如刀,直直殺到承光心底裏去。


    “不好意思,方才我忘記說了。”


    “嚴格來說,這不是‘申請’——而是我早已做好了開啟秘境的準備,特意前來通知你們一聲,請你們前往觀禮而已。”


    “帝君是否同意,其實我一點都不在乎。”


    話音未落,隻見銀光熠熠、更勝從前的天罰鎖騰空而起,遊龍一般繞著天帝和承光盤旋飛舞,將他們身前身後的退路盡數截斷。


    與此同時,聶昭、長庚和赤霄三人的身影一閃,同時從太白殿中消失了!


    “不妙。”


    天帝立刻反應過來,“開啟秘境需要合五人之力,他們定是先一步前往,準備強行打破封印了。”


    承光卻不以為然:“沒有我和帝君,就憑他們三個,又能掀起什麽風浪?況且……”


    他一邊運使靈力對抗天罰鎖,一邊輕蔑地掃了阮輕羅和太陰殿仙官一眼,驕矜傲慢之情溢於言表:


    “憑這些烏合之眾,也想攔住我們嗎?”


    “……”


    阮輕羅淡淡一笑,沒有回答。


    回答他的,是太陰殿仙官瞬間變換為四麵包抄的隊形,以及他們齊刷刷召喚出來,同時指向天帝和承光的——


    加·農·炮。


    阮輕羅一身白衣如雪,笑意溫婉柔和,如春風吹滿地,要掃除一切害人蟲:


    “承光上神,你該不會以為,這百年來我除了修煉和公務之外,什麽都沒做吧?”


    承光:“?”


    這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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