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衣服拉起來遮住臉,靠著車窗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


    而尹竹回家後得到了一個讓她不得不糾結猶豫的消息。


    尹柏聲音不疾不徐:“聖葉國那邊看了你的病例,早上給回複說,盡早治療的話或許有恢複的可能,但一切還要看術後的具體情況,你考慮一下要不要去。”


    尹竹很輕的抿了一下唇:“去的話要多久?”


    “幾個月吧,還得看具體情況。”


    她猶豫道:“我再想想吧。”


    尹柏站起身,他聲音素來低沉冷淡:“希望你能認真考慮。”


    尹竹抬頭和他對視,感覺自己的所有想法在他麵前都無所遁形,“我知道了,謝謝舅舅。”


    然而直到快開學,她仍遲遲沒有下定決心,尹柏也沒主動問她,就好像把這件事情忘了一樣。


    秦昭衍見尹竹這幾天心神不寧,狀態神似前世她出國的時候,不由有些小心翼翼:“你是不是接到可蘭蒂亞音樂學院的邀請了?”尹竹手傷了,狀態雖然大不如前,但她有前世的學習和演奏經驗,又豈是上一世這個時間的她可比的。


    所以再次接到邀請,是十分有可能的。


    尹竹看他忐忑,不由笑了一下:“我重生回來就把申請撤回了,所以不會收到的。”


    秦昭衍暗暗鬆了一口氣,“那你最近怎麽總是心不在焉的?”


    尹竹剛想把事情告訴他,就聽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秦昭衍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連忙接了,他爸不會無緣無故給他打電話。


    “爸……”聽清電話裏說了什麽秦昭衍急忙站起身,“我知道了,馬上就來!”


    尹竹見他滿臉焦急,連忙問:“怎麽了?”


    “奶奶從家屬院那邊的樓梯上摔下來了。”他急匆匆的往外跑。


    尹竹拉住他:“我家司機在,我陪你過去。”


    秦昭衍抹了一把臉,強自鎮定下來:“好。”


    等兩人急匆匆的趕到華安醫院,奶奶還在搶救室搶救。


    秦在清坐在走廊的座椅上,一眼不眨的看著搶救室的大門,神情中滿含擔憂。秦忖慎和寧雪也都焦急的等在外麵。


    還有過年回國還沒走的秦敬慎一家,也都等在外麵。


    尹竹自從坐到車上開始手就微微有些顫抖,某種猜測在她心中緩緩升起,這讓她不得不靠著牆閉上眼掩藏情緒。


    秦昭衍確實很著急又擔憂,但見尹竹這個狀態總覺得哪裏不對,便反過來安慰她:“會沒事的。”


    尹竹睜開眼看他,或許……


    一直到晚上,搶救室的門才被打開,眾人急忙上前,裏麵的醫生走出來,麵色沉重。


    眾人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就聽他說:“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秦在清身軀一顫,秦忖慎和秦敬慎連忙將人扶住。


    秦昭衍眼眶瞬間就紅了,寧雪等人也小聲哭了出來,尹竹也難受的跟著一起掉眼淚。


    太突然了,明明昨天她去秦家拜年的時候,奶奶還興致勃勃的在院子裏看她栽的柿子樹。


    如今卻……


    她沒有打擾秦昭衍一家人進去見人最後一麵,隻是卻不可抑製的腦中混沌悶痛,這是她重生後的後遺症,每次她強行改變某件事或者某件事回到正軌的時候就會這樣。


    她轉身,打算去洗手間洗把臉。


    剛走到走廊的拐角處,就被一個穿著破破爛爛的老頭攔了下來。


    這個人尹竹自然印象深刻,剛搬到清苑小區那天,在小區門口兩人見過,她還從他那裏買了一張符,如今那張符已經因為護了她一次而化為了灰飛。


    “這就是命數,小友逆天改命奪來的生機終會歸於他們原定的宿命。”


    尹竹麵無表情看他。


    老頭淡然道:“那位秦小友,他的命數亦是如此,你又何必執著?人總要歸於塵土的。”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尹竹繞開他。


    老頭卻不屈不撓的跟上,尹竹隻好停下腳步看他:“你想怎麽樣?”


    “雖我不知你是如何改命的,但此事於你氣運福澤有損,當不得再做了,如今你也看見了,你將人救回來,對方也不過隻多活了區區百天而已。”


    尹竹目光沉沉的看了他幾秒,忽然露出一個淺笑來:“你又如何知道我不能讓人活的更久?”


    老頭在她臉上看了一眼,這才發現這人的麵相他此前竟從未看清過,而今看清,便終於怒了,“胡鬧!”他似乎氣極,但又罵不出其他話來,於是又鏗鏘有力的補了一句:“胡鬧!”


    “多謝你曾經幫我,此事就不勞你費心了。”尹竹淡淡說完,快步進了一側的洗手間。


    老頭氣怒的在走廊轉了幾圈,忽然轉身朝著拐角處道:“不是都聽見了?”


    秦昭衍從牆後走了出來。


    老頭這下終於不在走廊亂轉了,而是繞著秦昭衍轉了幾圈,大有越走越氣的趨勢。


    秦昭衍問:“你們剛說的是什麽意思?”


    老頭冷哼了一聲,沒有開口。


    秦昭衍又問:“她……是不是用什麽讓我活的更久了。”明明是疑問句,被他說出來卻又帶著肯定的語氣。


    說起這個老頭又開始吹胡子瞪眼了:“你真想知道?”


    “是。”他點頭。


    “氣運、福澤……還有壽命,”老頭不太甘心的小聲嘀咕:“也不知道怎麽做到的。”


    秦昭衍骨節捏的都有些泛白了:“壽命?”


    “就是她把剩下的壽命與你平分了!你倆都能活個四五十歲吧,懂了嗎?!”


    秦昭衍目光看向洗手間方向,輕聲道:“是嗎?”那也夠了。


    “你知道她是什麽命格嗎?胡鬧!”老頭又開始氣的轉圈圈,繞著秦昭衍轉了幾圈之後他忽然停下,有些疑惑的看著他的頭頂:“連靈竅都沒有,居然引靈了?”說完又不甘心的看了眼洗手間方向,“你小子還不算太糟糕,哼!”


    老頭留下這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便拂袖而去了。


    尹竹等了一會兒,估計對方應該已經走了,才從洗手間出來,她打開水龍頭洗手,忽然被人從後麵攔腰抱住了。


    她一驚剛要反抗,鼻尖便聞到對方身上熟悉的雪後鬆香,才終於鎮定下來,她扭頭:“你怎麽過來了?嚇我一跳。”


    “對不起。”秦昭衍抱緊她。何德何能,讓你為我付出這麽多。


    尹竹搖頭,還當是為嚇了她一跳而道歉:“沒事,我們回去吧。”


    “嗯。”雖然答應了,手卻沒有鬆開。


    尹竹知道他今天心情肯定很低落,本也舍不得推開他,但醫院人來人往的,路過的人總要看一眼,隻好再度催促:“回去吧。”


    秦昭衍終於將她放開,一起回去了。


    第70章


    天微微亮,外麵就下起了大雨,雨滴把窗戶打的“劈啪”作響,一直中午,雨勢也絲毫未小,反而越來越大。


    尹竹跟著舅舅尹柏一起去秦家吊唁。


    遠遠的便看見秦昭衍穿著一襲沉肅黑衣站在簷下雨幕前發呆。


    短短幾天竟看起來消瘦了許多。


    尹竹和舅舅道別,打著傘跑進簷下,輕輕握住他垂在身側的手:“在想什麽?”


    秦昭衍看著簷下雨幕:“在想我是不是特別沒用。”


    尹竹一愣:“就算你特別有用,術業有專攻,救人的事情也要醫生來做啊。”


    秦昭衍回握她,另一隻手輕輕撫了一下她的臉頰,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進去吧。”


    在奶奶的葬禮上,尹竹見到了秦家的老家主,是秦昭衍的太爺爺,他年紀也很大了,雖然算不上纏綿病榻,但身子骨絕對稱不上健朗,隻匆匆出現了一瞬,便被扶回去休息了。


    也見到了那個網絡上快一億粉絲的影帝寧譽光。


    她不由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舅舅,尹柏神色如常,依然冷漠平靜。


    倒是寧譽光看見尹柏時微微愣了一下,可能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他吧。


    兩人目光交匯,尹柏朝他輕輕頷首,寧譽光卻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好久了才如夢初醒般的收回視線,竟連回禮也是沒有。


    察覺到尹竹的視線,尹柏垂下眼眸看她,語氣涼涼的:“很好奇?”


    尹竹尷尬的移開視線:“……還行。”


    尹柏伸手在她頭上按了一下,轉身走了。


    尹柏盡了禮數便離開了,尹竹倒是默默多陪了秦昭衍一會兒。


    秦昭衍前世雖然已經經曆過一次了,但夢境畢竟如同走馬觀花,他雖然也難過,但並未如現在這般感受深刻。


    這晚,許久沒有再做夢的他又夢到了前世。


    ——


    上午醒來,尹竹沒有看見秦昭衍,正疑惑著便看見枕頭旁邊有一張字條,字跡大氣灑脫,又一如他少年時期那般隱含鋒銳。


    【查到一點線索,不得不離開,給你準備早飯了,醒來記得熱了吃。


    雖然不知道幾年前你為什麽沒有給我回複,但我還是想再對你說一次,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


    希望這次能得到你的答案。


    y 】


    尹竹看著字條微微疑惑,她幾年前似乎並沒有收到秦昭衍的……告白?看著字條中的那行字她又禁不住歡喜。


    真好。


    他心裏也有她。


    她醒的有些晚了,已經正午時分,外麵陽光很好,她本想給富翁放貓糧,蹲在櫃子前半天才想起來因為她接下來的行程有點多,所以富翁被舅舅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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