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顯就是假的了嘛。


    景慧帝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他雖然沒有見過真正的“上身”,可是他好歹是上屆奪嫡大賽的王者。察言觀色、審時度勢,這已經是刻在他骨子裏的能力了。


    所以,管他真假,先試試再說。這就是景慧帝的智慧。


    這種智慧,曾經幫助他順利解決過很多事兒。他原本以為這一次也是一樣,但是顯然,這一次不一樣,他這一次可算是踢到了鐵板了。


    他說完了這句話之後,馮婉根本就沒有什麽反應。而是繼續表演的收尾工作——上身儀式之後,還有結束的儀式。


    不過結束的時候,就沒有上身時候那麽戲劇性了。


    這種時候一般都比較隨意,有時候是怪叫一聲,有時候是哭喊一下,更多的時候是倒地暈倒。


    但是無論哪種,都有弊端——在景慧帝這種老狐狸麵前,必須要多想一想,把什麽事兒都要做得漂亮,才能全身而退。不然非得會被他撕下一塊肉來不可。


    馮婉當然不能就這麽被他忽悠了,但是也不能無限度地這麽表演下去。


    既然景慧帝開口,出聲打斷了“上身”的儀式,那這個儀式無論如何都要立刻結束了。


    這也是她上身的規矩——保持一致性非常重要,這樣會讓人感覺更加真實、權威,馮婉從她先前在馮家坪第一次表演上身的時候起就這麽幹了,這一次也是一樣。


    她依然還是如同上身的時候一樣,低呼了一身,跪倒在地,口中喃喃有詞,說了幾句不知所雲的話語,繼而人就軟軟地暈了。


    鳳皇後驚呼了一聲,一邊兒宣袚早搶上來幾步想要將她接住,不料還沒碰到她的身體,就見到她用一個極其匪夷所思的角度避開了宣袚伸出來的手,轉而投向了旁邊兒鳳皇後的懷裏。


    這種刁鑽的角度,連旁邊兒死死盯著她、想要在她身上找到更多漏洞的景慧帝都驚呆了。


    鳳皇後更是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明明宣袚動作比她快,為什麽最後馮婉卻倒在了她懷裏,這真是太神奇了。


    不管怎麽樣,這場表演總算是結束了。


    馮婉在鳳皇後的懷裏悠悠醒轉,恭敬而客套地對著鳳皇後道了謝又告了罪,然後十分自然地站起身,對著景慧帝道:“民女方才禦前失儀,還請聖人恕罪。”


    她表情平靜,語氣自然,就好像什麽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饒是景慧帝見多識廣,此刻見了她如此,也少不得暗中喝彩一聲,好個小丫頭,還真是膽大妄為、天不怕地不怕。


    不過現在顯然並不是開這種玩笑的時候——氣氛絕對不能太融洽,若是太融洽了,就不利於樹立威嚴了。


    道理都懂,可是景慧帝卻發現,他是越來越有點兒控製不住情緒了。


    這小丫頭實在太讓他吃驚了——每次在感覺差不多已經知道她底細的時候,她又能展現出來新的驚喜。


    當然有的時候是驚嚇。


    不過不論如何,真是有意思,比那些普通的名門閨秀實在是有意思多了。


    本來還想著不行直接殺掉算了,現在看來,倒還是留著的好。


    他正想著如何開口,將這個事兒給提出來,卻不料,馮婉直接開口道:“聖人方才,可是問臣女,為何不想嫁給七皇子殿下?”


    景慧帝一愣,心道他是看她一直不回答,都給逼得裝神弄鬼了,準備換一個問題重新問了。怎麽半天沒出聲兒,這剛剛緩過來怎麽還自己主動提起來了?


    既然提了,那就還是說吧。


    當下景慧帝直接點了點頭道:“不錯,朕方才是問你了。不過你不是一直……沒功夫回答麽?”


    馮婉笑道:“請聖人恕罪,民女的確是不想——原因此前已經說過,便就不再贅述。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理由。那就是民女就算是想嫁,也不能嫁。”


    ?


    第131章 [v]


    馮婉這話一說,總算是引起了景慧帝的興趣——畢竟,對於他這種人來說,一切都要看利弊,哪怕麵對著馮婉這種惟妙惟肖的“上身”表演,他心裏也有些發毛,但是,因著這並不能直接傷害他的利益,故此他就算再害怕,也不會有什麽讓步。


    想要憑著裝神弄鬼就能夠脅迫他,那是不可能的。


    必須要拿出點兒實際的來。


    馮婉原本也沒有想著就靠著單純的“上身”表演就能達到目的。當然,如果能夠達到目的那當然更好。可惜,現場三個人裏頭,最為捧場的那個,反倒是最不需要的那個。


    鳳皇後倒也真的是很給麵子的,畢竟她那表情和神態是做不得假的——她是真的信了,並且很敬畏。先帝也好,太皇太後也罷,那都是她尊敬的長輩,馮婉既然請到了他們上身,那不管怎樣,必要的尊敬是應當的。


    而且她也著實是被馮婉這以假亂真的表演給震懾住了——所謂的巫者可勾連天地、通達鬼神,其實不過隻是傳說,哪怕她出身鳳家,自小兒都挺多了這些東西,但是說實話,也沒有親眼見過誰能夠達到馮婉這種程度的。


    那種宛若本尊親臨的感覺,真的是太過真實,以至於讓人感覺有些真實得可怕了。


    馮婉對此感到有些抱歉,因著這並不是她的本意——她的目標自始至終隻有一個,那就是景慧帝。


    這一番表演,表麵看來,對景慧帝的作用不是很大,至少比起鳳皇後,他是淡定的多了。


    但是這不過隻是第一步罷了。


    後續的這個才是殺手鐧。


    馮婉大大方方地解除了“上身”狀態,然後拋出了她真正想說的話“不想肯定是不想的,但是更要緊的是,不能”。


    這招以退為進,果然成功引起了景慧帝的關注。


    一見到他來了興趣,馮婉反倒不慌不忙了。


    景慧帝果然沉不住氣,沉聲道:“你要說便直說,賣什麽關子。”


    馮婉歎息道:“隻因此事有些大不敬,聖人要先恕民女無罪,民女才敢說。”


    景慧帝冷哼道:“若是的確說得是實情,那自然恕你無罪,但若是信口開河、裝神弄鬼,就不要怪朕不客氣了。”


    馮婉道:“這個自然,民女絕無一句妄言,還請聖人答應了民女,絕不食言——皇後娘娘也在,須得幫著民女做個見證。”


    鳳皇後這個時候也終於緩過一口氣來了,她露出了一個笑容,點了點頭道:“這個自然。”


    雖然顯得有些虛弱,但是仍然很是堅定地站在了馮婉這邊兒。


    景慧帝見此,愈發不快,但他也的確很想知道馮婉說的“不能”的理由,故此便也就耐著性子答應了她:


    “行了,別總是磨磨唧唧的,趕緊說吧。”


    馮婉歎息了一聲道:“那民女便就說了。民女不能嫁給七皇子殿下,因著民女的八字,與先帝他老人家相衝,乃是大不吉之兆。”


    這話一說,滿座皆驚。


    景慧帝第一個驚歎道:“這不可能,你一個鄉野出身的小丫頭,如何能夠得知先帝的生辰八字。”


    馮婉暗暗歎息了一聲,心道,這話說的可是太對了。若她真的是鄉野出身的普通小丫頭,當然不可能知道先帝的生辰八字——這本就是高度機密的東西,類似於國家絕密檔案。就算是生日是哪天,普通老百姓也是不知道的。


    若是京中的權貴之家,倒是可能知道日子。畢竟,皇帝生日,算是“萬壽節”,大家都要進宮賀壽的。但是生辰八字,這時辰可不是隨便都能知道的。


    可以說,除了皇家的人,外人都不可能知道。


    這跟鳳家對自己嫡長女的保護基本差不多。


    不要說是鳳家了,便就是尋常百姓,那也不可能隨隨便便把生辰八字跟人說的——這朝代雖然算是架空,但是該有的東西也一樣不少。壓勝之術雖然明令禁止,但是總有人偷偷做。


    畢竟,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嫉妒、痛恨、複仇……各種原因促使這種古老的詛咒術悄悄流行,屢禁不止。而要搞這種厭勝之術,生辰八字那是必須的,也是最重要的。


    所以說,隻要得到一個人的生辰八字,那麽基本上就像是把對方的半條小命兒攥在手裏了。


    故此,除了生身父母和極其親近的家人,隻有在合婚排盤的時候,才會請出八字,還必須要用紅紙封了,才能送到寺廟或者高人那裏合——這也是,很多時候那起黑心的和尚道士們將這些信息偷賣出去害人的由來。


    再有就是死的時候,看陰宅,算風水方位用。到了那個時候,倒是不用再特意保密,但是若是什麽重要的大人物,也怕別人用這八字去做些陰毒之事。


    總之,因著這生辰八字極為重要,又十分保密,所有人都會將它保護得極好。九五之尊的生辰八字,不要說一個普通的鄉下丫頭,便就是世家千金,甚至是朝中重臣,都不可能知道得那麽清楚。


    可是,她偏偏就是知道。


    因著上輩子她是宣袚的元後,直接上了皇家玉牒的,故此,對於皇室宗親,至少說先帝、先太後這些至親們的生辰八字,那是都知道的。


    畢竟平時有些什麽活動,總是要占卜一番,萬一衝撞了誰就不好了。


    若是些普通的太妃、太嬪之類,倒是不用管,但是先帝、先太後這種重量級的,還是必須要注意的——宮裏頭的生活,從來都不容易。特別是身為皇後,底下多少雙眼睛盯著你,但凡出了一點兒錯處,那就可能會出現極其嚴重的後果。


    可以說,出人命都算是輕的,一個不留神,就是滿門抄斬的下場……這種情況之下,那可真的是思量多細致、周全都不為過。


    所以,不要說先帝的生辰八字了,就連先太後、太皇太後、甚至幾位地位高些的老太妃、老太嬪的,她都知道。


    皇後這職業,真心不好做,好在這輩子她不用做了,真是連做夢都能笑醒……


    對比前世的水深火熱,馮婉再一次感受到了今生的安穩幸福。她也懶得再賣關子,索性直接就報了一個生辰八字,成功讓景慧帝閉嘴了。


    她的表情倒是愈發平靜淡然,景慧帝和鳳皇後卻都淡然不了了。


    先帝的生辰八字,他們倆那當然是知道的。


    景慧帝是先帝親自冊立的太子。雖然說,他當了沒幾天太子就變成了皇帝,加上天家無父子,皇家的親情一向淡薄,他其實也並不見得同先帝有什麽父子感情。


    但是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這種表麵的文章是肯定要做的。


    故此,每年先帝冥壽,景慧帝都要親自搞一場盛大的祭典活動,換了素衣到先帝寢宮之中獨處一天,隻喝清水,什麽都不吃,很是有那種大孝子的意思。


    他這麽折騰,鳳皇後跟後宮女眷們也少不得要跟著來。


    皇子公主們也有樣學樣,於是那一天,闔宮上下都一片肅穆,整得像是辦喪事一樣,實在讓人印象深刻。


    景慧帝和鳳皇後想必也對此心有餘悸,不過這種事情既然開了頭,那就沒有辦法半途而廢,所以就算是感覺有些過火了,還是隻有硬著頭皮堅持下去了。


    宣袚在皇子和太子時期也參加了不少次這種活動,每年一次,堪比上墳。


    故此,等到他登基為帝之後,便就把這項活動給廢除了。


    理由是“勞民傷財,皇祖父與先帝若是地下有靈,必定不會怪罪”。


    這話說的真是漂亮。但是當然廢除這個活動的真正理由並不是這個。而是因為一個人。


    一個女人。


    一個宣袚最愛的女人。


    那時已經改姓馮了的鳳妧。


    她原本的八字,雖然是個富貴無雙的命格,但是偏偏跟先帝的父皇也就是宣袚的皇祖父的八字相衝,十分不吉利。


    對於那個素未謀麵的皇祖父,宣袚自然不會放在眼裏。事實上,他登基之後,連先帝景慧帝都不放在眼裏了。


    他曾經私下跟馮婉這個皇後吐槽過,說景慧帝“陰險多疑、胸無大誌”,能夠當上皇帝,不過隻是運氣好。


    在位那麽多年,卻也沒有什麽大的成就,實在很是不行——字裏行間都能夠感覺到他對這個父皇的不滿。


    其實說句公道話,景慧帝雖然不算是什麽千古明君,但是也不像是宣袚說的那麽一無是處。宣袚之所以這麽說,純粹是因為記恨景慧帝那麽多年對他不管不問,隻是最後實在選不出一個合適的兒子來繼承皇位,才想起他這個被丟在宮中角落的兒子了。


    從這一點上來說,他的心胸也不怎麽寬廣。而且從他一遇到鳳妧就變成戀愛腦的情況看,他在才能至少說是理智方麵還不如他爹景慧帝呢。


    好歹景慧帝是個事業型,他的心裏、眼裏除了江山皇位之外,什麽都沒有。女人?真愛?那隻會影響他的江山永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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