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婉聽他這麽說,倒是愈發迷惑了。


    怎麽這種奇怪的毛病還能治好的嗎?


    若真的能的話,那可還真的是有點兒讓人期待了。


    不知道是項銳的表情太過認真,還是他給人的感覺太過可靠,總之,馮婉聽了項銳這句話之後,整個人就放鬆了不少。


    這麽一來,就連那種渾身綿軟的症狀也好了很多。


    項銳起身倒了一杯溫熱的參茶給她,馮婉慢慢喝了,這才覺出來自己有些餓了。


    正好時間也差不多,項銳便就起身出門,叫來在外頭廂房候著的宮人們準備膳食。


    要的東西也是事先跟馮婉商量好的。


    雖然項銳不懂醫,但是馮婉懂一些。


    而且上輩子她最後的半年也都是這麽過的,知道吃什麽能夠讓自己沒有那麽難受,就按照那個時候的來就是了。


    其實那個時候,她的日子過得很慘。鳳妧那個時候已經入宮,她因為惹怒了宣袚被他直接關進了冷宮,雖然說還沒有廢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多半是爬不起來了。


    就算是有機會,她這種病怏怏的身子也根本抓不住。


    說實話,那個時候她看著已經很嚇人,瘦弱得基本跟個死人差不多了。


    人一失勢,就容易被怠慢。


    她那個時候在冷宮裏,吃得相當簡樸,病人要的大補之物一概沒有,送來的飯食分量很少不說,而且偏偏都是些清淡家常的野菜。


    誰料她原本在鳳棲宮住著的時候吃那些補藥都吃吐了也沒有能夠好轉,眼看著不行,吃了點兒這些野菜素食,居然又撐了幾個月,也算是運氣不錯,因禍得福了。


    故此,她隨意跟項銳報了幾樣菜名,都是些家常野菜的名字,正好符合了項銳此番入宮用的民間來的金神醫的身份,也算是十分用心地替他打掩護了。


    項銳雖然出身行伍,但是卻並不是那種有勇無謀的大老粗。馮婉一說這幾個菜的名字,他就明白了過來。看著馮婉的目光少不了又炙熱了幾分。


    馮婉也不去管他,隻點了點頭,表情淡淡——不管如何,這個時候牽扯感情都不太好。哪怕他們兩個是被指過婚的,哪怕她有那麽一個瞬間,還真的覺得跟了他也挺不錯的……


    打住,還是先辦正事兒要緊。


    項銳見她沒有回應,心中頗有些受傷,但是很快又振作起來,繼續跑前跑後地忙活,隻為了她能舒服一點兒。


    自從見到她起,他們兩個的配合就好像特別有默契,哪怕是最開始,根本就不熟悉的時候,也常常有一種心有靈犀的感覺。


    如果說之前還不能確定自己的心意,那麽這一次他對自己的心意已經無比清楚了。


    不管是馮婉被扣在宮中,他擔憂得夜不能寐,還是她被景慧帝和宣袚兩個人強行從他身邊兒奪走,從他的未婚妻子變成了未來的太子妃,讓他怒發衝冠,差點兒做出失去理智的衝動之舉。


    等到她在宮中病倒的消息傳來,他終於還是坐不住了。那種恐懼和無助的感覺,打從他出生就沒有過。


    從那個時候起,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這一切的擔憂仿徨、憤怒悲傷,在見到她的那一刻都煙消雲散。隻要看著她,不管再困難的事,都好像不再是困難。


    何況,她原本也有宰相之才。不但輕而易舉地發現了他計劃的漏洞,甚至還能完美地補上那些漏洞。


    一想到方才她那些連珠妙語,他就忍住想要大聲讚歎,何謂知己,這就是了。


    知己和發妻竟是一人,這簡直是人間最美好之事……


    那個瞬間,項銳幾乎要化身詩人,文藝又浪漫,他看著馮婉,眼中灼熱的感情像是燃燒的火,但是言行舉止卻還是十分克製,默默將這一切感情都化為行動,至少先為她做一點兒小事。


    等到完成這件大事,他一定會好好對她傾訴一番自己的情意和衷腸。


    見到項銳依言去安排膳食,馮婉總算是鬆了口氣。她身體後仰,直接躺倒在床榻之上,隻覺得疲累之極,差點兒又要昏睡過去。


    好在項銳很快又回來,見她如此,不免十分心痛,當即側身坐上了床榻,小心查看她的身體情況——他雖然沒有專門研究過醫術,但是好歹也是習武之人,對於人體經絡運行還是很清楚的。


    馮婉任由他握著手查看脈象,半眯著眼睛幾乎要睡著。項銳看著她的脈象,臉色卻是愈發凝重了起來。


    雖然說不是專業的醫者,但是馮婉這脈象感覺還是不太對勁兒。


    與其說是生病或者說是中毒,倒不如說是……


    想到那位可怕的長輩,項銳整個人都打了個寒顫。


    如果有可能,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她老人家,但是沒辦法,為了馮婉,他決定到時候一定親自去拜訪她老人家,求她給馮婉看看。


    說不定,馮婉很快就能痊愈了。


    馮婉沒多久還是沉沉睡了過去,到底還是沒有吃上項銳讓人準備的飯食。


    清晨的時候,她睜開了眼睛,還沒起身,就被嚇了一跳。


    原來項銳就坐在她的床邊兒守了一夜。想來是一夜沒睡,兩隻眼睛紅的跟兔子似得,見到她醒來,項銳十分高興,當即上前握著她的手道:“婉兒你醒了,可感覺好些了麽?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的身體有法子治了。”


    ?


    第152章 [v]


    聽見項銳如此說,馮婉先是微微一怔,繼而笑道:“如此甚好。讓項兄費心了。”


    她說得雖然客氣,臉上也帶著微笑,但是其實笑意未達眼底,因著她心裏根本就不信這事兒——若真的能夠那麽容易,那麽她上輩子就不會死的那麽快了。


    但是好歹這是項銳的一片好意,再看看他眼睛通紅、一臉疲憊的模樣,她哪裏好意思表現得興致缺缺、辜負他這份心意呢。


    她自覺掩飾得很好,但奈何卻根本逃不過項銳的眼睛。


    既然已經上了心,那原本就已經算是明察秋毫的眼力自然更是厲害了幾分。


    若是旁人敢對他這般“陽奉陰違”、“敷衍了事”他一定氣得再也不想理會。但是馮婉如此,他卻並不會如此想。心中隻是心疼她,覺得她如此表現,一定是承受了太多,所以才如此懂事。不免更是心疼。


    卻也不說破,隻握著她的手教她放心。


    馮婉見他目光真誠,隱含心痛,倒也有些觸動,便也就索性放鬆了心情,讓自己也隱約多了一份希望——萬一呢,畢竟這位項兄自己也就已經算是“逆天改命”的典範,若是跟著他一路,也能沾沾光,那也不錯。


    兩個人各懷心思,但是因著都是肯體諒對方的類型,卻有些殊途同歸的意思,漸漸地氣氛也融洽了不少。


    項銳猶豫了片刻,開始大概講述了一番事情的經過。


    這原本是他很是不堪回首的一段幼時經曆,但是麵對著的既然是未過門的妻子,那倒也沒有什麽不好說的了。


    見他愈發認真起來,馮婉便也就很給麵子地側耳傾聽。


    原來項銳雖然自幼奔赴戰場,但是小時候卻也是曾經夢想仗劍天涯,正經被送進過深山古刹,學過武藝的……


    所以這位大哥還是個和尚啊……哦,應該說是俗家弟子,差點兒就成了和尚了。


    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項銳方才那點兒糾結是因何而起,馮婉有些忍俊不禁。


    她看著項銳微微漲紅著臉竭力解釋隻是短暫做過幾年俗家弟子,是因為對學武感興趣才去,並不是別的什麽原因的模樣,努力讓自己不要笑得太明顯,但是顯然這件事兒並不簡單。


    項銳看起來愈發窘迫,後來索性破罐子破摔道:“若是想笑便笑吧……其實是因為算命師父說我命中有一大劫,若不舍身入空門,恐怕凶多吉少。”


    他說到這裏,忽然頓了頓,臉色有些不太好。


    馮婉一愣,也下意識地收了笑意,果然聽見他接下來道:“或者你覺得此事太過荒誕無稽……但,我過世的娘親信這個。”


    完了。


    原來如此。


    果然如此啊……


    馮婉有些惶恐,因著之前她的確從未聽過項銳提起過他的娘親。當時議親那麽大的場合,也隻有他父親西襄侯出現,那就說明這位西襄侯夫人是已經沒了的。


    若是不然,這麽大的場合,她沒可能不出現。


    逝者為大,不管多荒唐的事兒,若是為了逝者安心,那就不算什麽事兒——畢竟,隻不過就是“舍身”當和尚去了而已,也不過就隻有幾年,那種很常見的迷信套路,的確很是受廣大婦孺的喜歡。


    況且這也並沒有妨礙到別人,最多就是給項銳這個做兒子的豐富了一番人生經曆罷了——可以說,不但是沒有什麽妨礙,還對他大有裨益呢。


    馮婉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時非常流行的送孩子去武校的習俗——別的不說,強身健體應該還是有效果的,不然這位項兄恐怕也長不了這麽壯實了。


    提起早逝的娘親,項銳的情緒稍微有些低落,但是有馮婉的陪伴,他很快就好了很多,繼續道:“便就是在那時,我認識了師叔。”


    哦,感情不但有師父,還有師叔啊。


    看起來是個很長的故事。


    因著之前睡了不少,加上今天一大早就吃了不少清爽可口的小菜,好歹恢複了些體力,馮婉倒是來了興致,索性就一邊兒消食,一邊兒聽項銳講了一番過去的故事。


    原來,這位西襄侯家的二公子,幼年時期很是不讓人省心。因著是西襄侯夫人艱難生下的幼子,從出生起,身子骨兒就不太好。不說比他兄長,那位赫赫有名的西襄侯世子不相上下吧,就算是人家的一半兒都達不到。


    西襄侯夫人為此簡直操碎了心,百般請醫問藥都沒有什麽效果終於還是聽了路過的遊方和尚的話,將他舍進了寺院中過活。


    反正不管是西襄侯的爵位還是項家的家業,甚至是項家軍,都有他的兄長繼承,他這個二公子,就隻需要健健康康就好,其他都不用他管。


    西襄侯雖然戎馬一生、說一不二,但也是個疼愛夫人的大丈夫,當下便也就同意了這個做法,直接把項銳這個小兒子送進了深山古刹——用的還是他祖父老西襄侯爺當年的人情。


    總之,項銳就這麽著去了一個十分牛掰的寺院,拜了一個很厲害的老方丈做師父。


    那位大師一看項銳就很喜歡,當即就收為了俗家弟子——本來是想直接搞儀式剃度出家,但是奈何西襄侯夫人舍不得。


    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兒子那自然是不舍得的。但是又不能不信大師的批命,所以最後妥協之後的結果就是,暫時作為俗家弟子,不正是出家,這才總算皆大歡喜。


    不過可惜,皆大歡喜也隻是暫時的。


    沒有過幾年,西襄侯夫人就病逝了。項銳在寺廟養了這麽幾年,身子骨好了不少,加上要為母親守孝,就從山裏回來了。


    跟著就是西北爆發了戰事,父親、兄長、叔叔都奔赴戰場,他雖然不過十餘歲,還是跟著一起去了。


    接下來的事兒,馮婉大概都知道了。畢竟這些事兒在這大源朝也算是大事兒,不說婦孺皆知,也算是稍微一打聽就能打聽得出來的。


    簡直比楊家將、嶽家軍都慘。


    果然即便是忠君愛國的名將之家,若是不幸趕上個昏君甚至是暴君什麽的,那也隻能下場淒慘,並不會有什麽佳話留下。


    甚至要落得個“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下場,也真是令人唏噓了。


    項銳將這些事兒原原本本地將給了馮婉聽,雖然說,並沒有什麽訴苦賣慘的意思,但是馮婉還是難免有些心疼。


    項銳便也沒忍住說的稍微多了點兒——這些事兒,原本他是從未跟人說過的。甚至是西襄侯也沒有。


    家人相繼去世,最後隻剩下他同西襄侯父子兩個人相依為命,不論如何,也不會有談論這些事兒的心情的。


    但是奇怪的是,麵對著馮婉,他卻能夠很輕鬆地說了出來。


    雖然說一開始的確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隻要看著她的眼睛,他就覺得不管是什麽,都可以坦言相告。


    一旦開始傾訴,那麽自然而然就什麽都說了。


    最讓他欣喜的是,真的說出來之後,整個人竟然輕鬆了很多,就好像是從此之後,這世上就不再是自己一個人,不再是獨自麵對命運的不公和人生的無常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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