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這個時候,一瞬間心思被揭破的難堪之後,便隻剩下對謝歸慈為何要平白無故惹出事端來的不滿與怨憎。


    昱衡真人的臉色更是難看極了。


    師延雪餘光瞥見,抿了抿唇,正要站出來說話,卻被原本坐在前方的小師弟謝宥抬手擋下。


    謝宥回頭朝她微微一笑,隨即搖了搖頭。


    他是個風儀出眾的青年,挺拔如蒼鬆勁柏,雖然不如謝歸慈容貌世所罕見,但也俊美無儔,是無數女修的春閨夢裏人,兼之修為造詣非凡又性情溫和,在同門之中人緣極好。


    唯獨傳言和謝歸慈關係極差。


    師延雪握住劍柄,心下微微有些不安,但還是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謝宥往前一步,朝昱衡真人拱手行禮,才道:“師父,鶴月君突然身隕,大師兄與鶴月君又素來感情深厚,一時傷懷,不能接受鶴月君身死的消息,這才心神衝動而失態,並非要故意頂撞於您。大師兄平日都是最尊師重道之人,您也是明白的。師父對弟子們的苦心教誨弟子們更是銘感五內,豈有什麽不敬之心。”


    “看在鶴月君仙去的份上,您便原諒大師兄一回,不要為了這點小事與他計較了。”


    他的話三言兩語將事態輕描淡寫,給昱衡真人遞了個台階,令昱衡真人臉上稍霽,重新看向謝歸慈:“既然你小師弟為你求情,為師便不計較你的不敬之罪。鶴月君一介英才為你尋洗經伐髓的靈藥才死在北荒之地,我們渡越山沒有忘恩負義之輩。你又同鶴月君生前有婚約,算他半個未亡人,過些日子仙門在靈州為鶴月君舉行葬禮,你和我一同出席。”


    完全沒有給謝歸慈半分拒絕的餘地。


    不過謝歸慈也沒有打算拒絕,正好他還沒有機會見一見自己的葬禮是什麽樣。


    ——他這些年雖然不說知交故友遍布天下,但也總有幾個好友,不至於身後事落得太過寒磣吧?


    謝歸慈想了想:“我知道了。”


    他這副萬事隨心的模樣讓昱衡真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馬上便拂袖想要離開,此時卻見一個小弟子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如此浮躁,不成體統。”昱衡真人端起茶杯不滿訓斥一句,“你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藏雪君……藏雪君、他、他……他提劍上了渡越山,幾位師叔都沒能攔住他,如今已經闖過山門了。”


    小弟子喘了幾口氣才把話說完。


    話音未落,昱衡真人手中玲瓏剔透的白瓷茶杯失手摔碎在地,滾熱的茶水濺了一身。


    昱衡真人顧不上這些,猛地站起來,語調裏透露出不可置信:“你說誰來了?!”


    謝歸慈不動聲色往旁邊走了一步,防止滾燙茶水濺到自己的衣擺。


    他這位師父性情還真是浮躁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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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愛在心頭口難開所以憋太久變神經病的攻和天塌下來馬甲b格也不能掉的超能搞事的受。】


    第02章 朝來雨02


    藏雪君薛照微。


    這個名字放眼天下仙門,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因為他是天下第一人。


    無數修仙者中最接近飛升的存在。


    一人可抵千萬人。


    光是一個名字便足矣讓整個渡越山上下戰戰兢兢。甚至沒有一人敢攔他,任由他長驅直入上山。


    也不知渡越山怎麽得罪了大名鼎鼎的藏雪君,居然惹得人來親自尋仇。


    希望藏雪君算賬的時候不要波及他這個無關之人。


    打定主意隻打算作壁上觀的謝歸慈漠然地想著,隨即身形往更深的黑暗處隱去,將大殿完全空置出來,若是不仔細留心,幾乎注意不到匿在暗處的他。


    他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其他人卻紛紛繃緊了心弦,竊竊私語。


    “藏雪君怎麽會突然上門拜訪?我們渡越山不是和他從來沒有交情嗎?”


    “方才聽那小弟子的說法,倒不像來做客的,反倒是像……”


    “像什麽?”


    “像來尋仇的!”


    “對呀,做客的怎麽會好端端提劍闖我們山門。”


    “可咱們渡越山素來都安分守己,哪裏有機會和藏雪君這樣的大人物結仇?”


    “誒,說起來也不是完全沒有。”


    “什麽?”


    “那一位的未婚夫……那位鶴月君,不是就聽說和藏雪君結過恩怨嗎?”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鶴月君”三個字一出,與指名道姓也沒有區別了。


    一眾弟子霎時把視線全投到角落裏的謝歸慈身上。


    帶著好奇、幸災樂禍、同情與不懷好意的打量。


    令人如芒在背。


    謝歸慈閉了閉眼睛。


    這就是他對整個渡越山都沒什麽感情的原因。於他這種天生便對旁人惡意敏感些的人而言,他在渡越山一日,就是在承受一日非人的折磨。


    好在他馬上就能離開了。


    沒有了鶴月君這個籌碼,他的好師父巴不得他早點滾蛋。


    不過對同門們討論出的結果,謝歸慈是不太放在心上的。


    旁人不知道,他這個頂著江燈年殼子的還不知道麽?他和大名鼎鼎的藏雪君薛照微半分交集也沒有過,哪裏有機會結下什麽仇什麽怨?


    多半是世人以訛傳訛而已。


    當時鶴月君與謝歸慈青梅竹馬、指腹為婚,不幸少年失散終於破鏡重圓的離譜流言不也是這麽來的?


    其情節跌宕起伏、催人淚下,要不是謝歸慈本人就是主角,恐怕都要為了這蕩氣回腸的故事感動一回。


    謝歸慈不當回事,旁人卻不知他不當回事。


    “你別擔心。從未聽藏雪君親口承認過他和鶴月君有什麽恩怨,想來多半是世人的誤解。就算有什麽恩仇,如今鶴月君已死,你不過偶然同他有過一段婚約,藏雪君再如何也不會同你計較。”


    是謝宥。


    謝歸慈名義上的師父昱衡真人最寵愛的小師弟、所有人心目中最合適的下任首徒人選。


    他不知何時走到謝歸慈身側,壓低聲線,溫柔地開口安慰他,言辭間多有親近之意。


    謝歸慈沒理他。


    謝宥於是又說:“藏雪君雖然不近人情,但是個正人君子,不會拿你撒氣。”


    “如果藏雪君要拿我撒氣,難不成你還能出手救得了我?”謝歸慈語調冷冷淡淡地反問,


    謝宥:“師兄何必如此同我置氣。”他語調裏透露出無奈,一種好像拿謝歸慈沒辦法的寵溺。


    謝歸慈一聽渾身都開始不舒服,微微偏頭轉過視線,直到眼角餘光完全看不到謝宥的臉,他才稍微鬆一口氣。


    “你說完了嗎?需要你關心嗬護的師兄師姐們在那邊,你走錯地方了。”


    “師兄。”謝宥伸手欲要去抓他的衣袖,被謝歸慈輕輕一避,落了個空。


    謝宥半眯起眼睛。


    他近日修為又漲了一個大境界,按理說不可能在謝歸慈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連衣角都碰不到。


    但看謝歸慈似乎一無所知的模樣,又好像一切隻是巧合。


    他剛好抓了個空而已。


    把原因歸於巧合,可被如此嫌棄拒絕,謝宥心裏頭還是有幾分不快。


    雖然也不是第一回 ,可每次謝歸慈做出來的行為總能把謝宥氣到。


    難道僅僅隻是做錯了一件事,過去對他的種種嗬護與照顧便要全盤收回嗎?


    師兄……未免太狠心了。


    謝宥眼神陰鷙,閃爍著冰冷的光。


    謝歸慈不管他心中諸般滋味,徑自走到了離謝宥最遠的另一個角落裏。


    既然謝宥不走,那他走。


    謝歸慈才懶得為了這種小事自找不痛快。


    要不是不想給昱衡真人事後找借口發作,平白無故耽擱他時間,謝歸慈都想現在轉身就離開。


    隻可惜但凡人間話本裏頭即使自己不主動找麻煩,麻煩也會自己找上門來——就如此時此刻的謝歸慈。


    大殿十六扇鯨骨雕花門次第打開,白玉石鋪就的地磚上亮起渡越山的宗門圖騰,緊接著鐫刻其中的陣法迅速轉動,一陣接一陣迸發出柔和耀目的白色光柱,房梁之上懸掛的八角琉璃燈清脆作響,隨即渺渺猶如天上仙音的曲調在眾人耳邊響起。


    眾弟子紛紛露出沉醉其中的表情。


    謝歸慈挑了下眉,居然連這個都用上了,看來果真是那位藏雪君大駕光臨。


    ——


    這是渡越山待客的最高規格的禮節,非遇仙門大能不出,做足了排場,是渡越山的重要臉麵之一。


    這禮節花裏胡哨,卻沒什麽實際性的用途,每年還要花費大量靈石維護運轉。聽說原本也是個能讓宗門弟子受益的陣法,不過後來的渡越山山主都不精通此陣,不懂如何修複維護,一代一代傳下去到昱衡真人這一代,除了充門麵也沒什麽其他用處。


    昱衡真人好麵子,也樂意出這筆錢。


    他想著的時候,鼻尖忽然傳來一陣冷淡的桃花香,與尋常輕佻豔薄的桃花香氣並不同,這香氣像是枝椏上一捧新雪,疏淡中透著徹骨的冷意。


    雪後桃花。


    謝歸慈腦海中無端冒出這麽個詞來。他微微抬了抬眼,朝門口看去。


    一襲白衣如雪的青年正跨過殿門,謝歸慈最先看見的是他手中一柄通體光寒的長劍,劍鋒光華,是難得一見的好劍。其次他才將視線落到薛照微本人身上,滿頭烏發整齊束起在玉冠中,身姿筆挺,目不斜視。雖然沒有渡越山那些長老一貫看人的傲慢,但仿佛天生就有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其威儀令人不可逼視。


    謝歸慈覺得這或許要歸因於他的眼睛,這位高高在上的藏雪君看人看物的時候像是霜結雪凍,冷而冽。就好像這天地之間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入他的眼睛。


    薛照微發現了謝歸慈不加遮掩的視線,冷冷地掃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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