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哥同盧姑娘的婚事如何了?”


    種世瑄搖搖頭,“我不知道,因為去不成關西,大哥得了敕命忙著準備去北疆,二哥要同六叔回關西守住地盤……因著回不了關西,表姐這些天可生氣了整日裏去跑馬,二哥說,可能婚事會推到三年後。”


    “盧姑娘一定要回關西嗎?”


    “倒也不是,表姐父親早就去世了,在家裏呆著也不痛快,本來想著留在京中更好,誰曾想我爹爹折戟在北疆了。隻是她不肯去北疆,說那裏會死人的。她讓我大哥辭了這份差事一心一意回關西去……”說到這裏,種世瑄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失望和嚴肅。


    “那你呢?”


    種世瑄忽然抬頭,淚水又盈滿了眼眶,“六叔讓我回關西,但是我想要和大哥一起去北疆,我想去找父親。姐姐,你不是說,也許我父親沒死嗎?!”


    李平兒摸了摸他的腦袋,“你還小,我領了聖旨要去給你爹收拾骸骨,怎麽都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我不小了,我能給大哥幫忙了。”種世瑄挺起了胸脯。


    “你既然不小了,那以後可不要再叫我平兒姐姐了。”


    “那我要叫你什麽?”


    “叫我娘吧。”


    種世瑄不樂意了,“你隻比我大幾歲呢。”


    “你們種家人這麽多,你就沒有小姑奶奶?”


    種世瑄抬頭看著她,不知為什麽,喊不出來。他又低下了頭。


    李平兒歎了口氣。


    “我不是不願意喊你的,但是我……”種世瑄抿著嘴,捏著衣服角,“我不記得我娘了,她生我之後沒多久就去世了……我要是叫你娘,她在天上知道了得多難受啊。”


    “那你這樣想,我是來和做你的親人,往後幾十年裏和你最好,你娘巴不得我替她照顧你呢,你喊我一聲娘,是不是不吃虧。”


    種世瑄抬眼看著她,眼睛紅紅的沒有說話,又悄悄摸摸地爬了出去。


    第二日李平兒起來洗漱後,種樽帶著夫人郝三娘同來,一起給她見禮了。


    “我們種家已經在關西拚搏了好些年,不能因著侯爺去世就放下,我此回就是要帶著世道去把關西鎮住的。”


    李平兒眉頭微皺,“六弟不去北疆?”


    郝三娘翻了個白眼,“說來你怕是不明白,若是關西,世衡本是更勝一籌的。偏偏世衡受命要去北疆,那關西沒個大人怎麽行……”


    “他爹在北疆不見了蹤影,世衡是長子的,怎麽能不去?”李平兒似笑非笑地看了種樽一眼,“再說了,我瞧著世道倒是比世衡更好些。關西眼下可不會打仗,世道那滿肚子算計,倒是去對了地方。”


    李平兒這番話在理,倒是讓種樽也沉思了片刻。


    “種家根基在關西,兵馬糧稅都在手裏握著,六弟去不去都成。我曉得六弟同侯爺親厚,自然希望是侯爺的後人握著關西的地界。隻是北疆自侯爺走後,隻有六弟根深影重,若是六弟不在,世衡難免勢單力孤。”


    郝三娘自己就是關西人,可不認同這句話,“種家的根基在關西,自然要先保關西不失才對。”


    “到底是種家的關西,還是關西的種家呢。關西世家緊緊纏著種家,讓種家舍不得走,卻又留得不痛快,處處受掣肘。若非如此,侯爺為何執意要開募兵製呢。”李平兒看著種樽,“陷陣之誌,有死無生。你們種家人,可還記得?”


    種樽沒有說話。


    郝三娘扯著他的衣角,心裏慌張的很。


    “這到底是大事,我叫他們過來,一同聽一聽。”


    種樽叫來了三個孩子,將情況一一說明了。


    種世衡最先開口:“此話雖是不錯,但關西若是丟在我手裏,我萬死難辭其罪。”


    種世衡已經比李平兒還要高了,他下巴一茬青色,精神不怎麽好。


    李平兒嗤之以鼻,“關西同種家糾纏了好些年,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錢糧兵馬在手,為何關西還不是種家的一言堂,不就是因著地方世家為重嗎?丟了種家,關西的世家扛不起兵馬,丟了世家,種家沒辦法拿錢養兵。你回不回去,局勢就是這樣,種家既沒辦法再進一步。”


    “眼下能不退就好了,還求什麽進?”種世衡哼了一聲,“我知道你要保七皇子,就盼著種家重心往北疆移,可你不必勸我,我的妻子未來都要是關西世家裏出,關西於種家,絕不能出一點紕漏。”


    種世道點點頭,“我聽大哥的。”


    他們倆都在關西長大,對關西的感情,不是李平兒三言兩語能撼動的。


    種述的死,連帶著對種樽都產生了難以磨滅的傷害,他們甚至在反思,慢慢在關西成長不就好了,為什麽非要去北疆呢?


    李平兒歎了口氣,她心裏的確有勸種家把重心挪到北疆的意思。


    “我覺得,六叔還是要去北疆的好。”種世瑄忽然開口了。


    “對什麽對,她就是拖著我們下水,你別聽她的!”種世道埋怨道。


    種世瑄低下頭,“若是爹爹在,一定也是這樣決斷的。”


    種樽拍了拍他的肩膀,種世道也沉默了片刻。


    種世衡道:“我不會答應的。”


    種世衡是長子,得了他這句話郝三娘這才鬆了口氣,“出嫁從夫,父死從子。既如此,這件事不要再議了。”


    “哪有事情盡然如你心意呢。”種樽也搖搖頭,“我還是帶著世道去關西吧。”


    李平兒歎了口氣,“也罷。”


    這一廂到底不歡而散。


    李平兒心裏不滿,既是上了七皇子的船,怎麽還要兩頭下注?偏偏種樽又尊重種世衡的意見。


    這個種世衡,真是一點也不像他父親。


    李平兒心裏重新打量起了種家,就在這時候,那一頭雪娥過來行禮,身後跟著的是管家。


    “老奴種福生,見過夫人。”


    李平兒點點頭。


    第79章


    “夫人,先前侯爺吩咐過,若是您同意嫁過來,便由您來管家中內務。”管家遞過一串鑰匙。


    李平兒點點頭,漫不經心地問:“那侯爺可曾說過,我若是嫁過來,會嫁給誰?”


    管家不敢和她開玩笑,冷汗都要冒下來了。


    “既讓我管家,我就猜到了三分。”李平兒笑了笑,雖然沒提種世衡,心裏卻是曉得的,種述不想長子娶關西的女子為妻。


    可恨他親兒子尚且不明白呢。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夫人聰慧。”


    “那現下大爺同盧令儀的事情怎麽說?”


    管家不敢說,“您不如娶問問六老爺。”


    “既是我當家,那家裏的事情自然是我來管。我問,你答便是。”


    管家沉吟了片刻,開口了,“六老爺原是打算趁著熱孝,要盧姑娘同大爺回關西成親。隻是敕命來的快,大爺來不及去關西了,劉老爺便快馬加鞭寫信去關西盧家拿了盧姑娘的庚帖來,隻得盧家的長輩和庚帖一到便成親。”


    “庚帖幾時到?”


    管家算了算日子,“就這兩日了。因擔心衝撞您的婚事,盧家長輩另在外租了院子,同盧姑娘一處。等您的喜事過了,咱們才好上門去提。”


    李平兒笑了起來,“盧姑娘可不是這麽講規矩的人,她就算想不到,大爺同二爺應當也怎勸過早成親,她若是比我早些進來,還能少給我磕個頭,握著府裏頭的中饋。”


    先不說種世衡,這起子事情,種世道就是最拿手了。


    管家訕訕一笑,顯然是冒出了冷汗,“您這說的哪裏話,您是侯爺的妻子,管家的事情自然您說了算。”


    “咱們關起門來不說兩家話,您是侯爺的心腹,他將家中托付給您。我也是得了侯爺青眼的人,要替他守著種家幾十年。你若是真講個忠心,就應當曉得不管姓盧還是姓郝,背後都和咱們種家不是一條心的。”


    管家連忙跪下來磕頭,“不敢瞞著夫人,先前二少爺的確出了這個主意,隻是盧姑娘是還不肯嫁呢。”


    李平兒奇了怪了,“她作甚不肯嫁,我瞧著大爺二爺同三爺對她也極好。莫非是覺著二爺更好?”


    “夫人,您這話哪裏能亂說!若是叫人聽去了”管家急得腦袋梆梆地磕著。


    “那你就打開天窗說亮話。現下侯爺不是生死,北疆一片混亂,關西根基不穩,我可不同他們年輕人一樣打花腔。”


    管家是徹底怕了李平兒了,根本不按套路來,一點兒不顧母慈子孝,隻能猶猶豫豫地說:“盧姑娘覺得時候不對。”


    瞧見李平兒不滿意的模樣,管家接著解釋:“怕是盧家心裏有別的算盤,瞧見老爺去世了,要的東西也就多了。”


    “你是說……盧姑娘擔心盧家借機獅子大開口,所以故意拖著要當老姑娘?”李平兒笑了起來,“若真是如此,她當得上情深意重。”


    “正是如此,反正都是要守孝的,不如等守孝回來再成親。若是那時候北疆能穩固下來,在鹽州站穩腳跟,盧家怕不是要把姑娘送過來才行呢。”


    “此話說的正是。”李平兒笑了,她就愛和聰明人說話。


    管家鬆了口氣,又拿起了賬目,同李平兒一一說明。


    著頭李平兒拿捏著種述的庫房,管著種家的中饋,一連數日,直等到種家要開拔去鹽州了,那頭李增終於按耐不住,主動求見了。


    名士李增。


    那時候林荀之問李平兒想要什麽陪嫁,李平兒說了金銀俗物之外,唯獨提了一個人,那就是李增。


    李增說是個名士,倒不如說是個投機的書生。


    他在恒陽故意營造了自己出塵脫俗的名聲,進入了衛家的眼裏。


    也不知道族長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把李增半請半挾地帶來了京都,他自然有自己的傲氣,斷然不肯去鹽州苦寒之地。


    好家夥,弄了半天才讓林家同衛家爭奪起他來,正是紮根恒陽的好時候,怎麽舍得去北疆這等苦寒不毛之地胡混呢。


    雪娥勸道:“之前您不是說,遇險不就是因著這個衛增麽,怎麽還把他弄過來了。難不成您想找他出氣?”


    李平兒笑道:“李先生是個人物,可惜運氣不太好。”


    也不曉得李增當初獻計成功,若是真的把衛家同自己綁在一塊了,現下林家倒台,衛家該有多後悔。


    隻是他這個計謀出的刁鑽詭譎如同神來之筆,卻又高瞻遠矚腳踏實地,這樣人,著實少見。


    留在衛家浪費了。


    “那這幾日您怎麽不去見見他?”


    “他還沒有想明白呢。”李平兒搖搖頭,“聰明人強求不來,隻盼著他自己個想通。”


    雪娥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麽,隻是原本要給承恩公府裏做妾的,如今不僅賜婚給平遠侯,頭頂上還沒有婆婆壓著,屬實痛快了。


    李平兒拿了賬,郝三娘雖沒意見,卻也有些看不下。


    她自問比李平兒年長,雖然輩分上還要稱呼李平兒一聲嫂子,可到底年紀擺在那裏。好家夥,平遠侯早早留了一手在管家那裏,這回李平兒一上手,先把產業封住,田地盡數換了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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