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素香撫摸著手腕上的銀鐲, 慢慢搖了搖頭:“不是。是因為,我的前夫和我說,我的女兒有可能還活著……”


    說到最後,她的尾音明顯有幾分顫抖。她吸了口氣, 讓自己的麵容鎮定下來, 緊握的雙手卻暴露了她內心的緊張:“他給我看了她的照片, 她和我年輕的時候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鄧素香打開手機,點開一張照片,安德烈脫口而出她的名字:“西眉!”


    鄧素香陡然抬頭望向他:“你知道?”


    安德烈神色略帶幾分羞愧:“就是葉的那個女朋友……葉邀請我們去中國,就是想鑒定一下你們的血緣關係。”


    鄧素香回想起那名叫葉東初的年輕人曾經和自己說過的話——


    “我認識一個和您長得很像的人。”


    “冒昧地問一句,您在國內有血緣相連的親人嗎?女兒……或者是侄女?”


    胸前係著的絲巾自然垂落下來,鄧素香攥緊了那一條邊角。


    她問:“你早就知道她的存在,為什麽不告訴我?”


    安德烈同樣不理解地反問:“當初葉提起她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和葉多聊幾句?”


    鄧素香低垂著眼睛:“安德烈。”


    她叫他的名字,聲音帶著濃烈的哀愁,卻又平靜如同一泓無波的枯井。


    過了很久之後,她才低聲說:“我害怕承受不住失望帶來的打擊,所以不敢讓自己抱有任何的期待。”


    ……


    次日,申城,孟家。


    聞越、喬黎、孟安安兄妹三人全都對學校請了假,學校知道他們是為了處理父母死亡後的相關事務之後,也大方批了假。


    他們一起坐在客廳裏,等待著保險公司的人。


    孟安安有一絲惴惴不安:“小楓哥哥真的會回來嗎?”


    喬黎手裏打著遊戲,對於這個問題絲毫不擔心:“等著看吧,他會回來的。”


    這場對話沒過多久,三人就聽到了大門打開的聲音。


    洛楓逆著光站在亮處,氣質漠然,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小楓哥哥!”


    孟安安頓時眼睛一亮,迎了上去:“你昨天去哪了?有地方住嗎?”


    洛楓邁步走進來,沒有理她。


    他進屋後掃了一眼,看向喬黎:“姐姐呢?”


    喬黎哪知道孟西眉會不會來,他隻是打著孟西眉的幌子哄騙洛楓回來而已。但人已經回來了,他怎麽也要把人哄著留下。喬黎裝出一副篤定的樣子:“你等著嘍!”


    洛楓看了他一眼,遠遠地坐在了一邊。


    他上輩子穿越時,已經年近三十,一眼就看穿了喬黎的小把戲。


    但他卻仍然回來了——


    因為上輩子,姐姐確實在保險公司支付賠償款的時候回來過一次。


    隻不過那一次之後……她就與他們所有人斷開了聯係。


    當時他們所有人都不敢留下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和葉東初一起離開。這一次……


    洛楓心道,他不想讓她走。


    他坐在那裏不說話,喬黎卻不肯放過他,試圖從他嘴裏問出點什麽:“你昨天到底去哪了?你該不會是在網吧待了一晚吧?”


    洛楓瞥他一眼:“沒有。”


    喬黎刨根問底:“你到底去哪了?你這樣什麽都不說,哪天你被人拐賣了我們都不知道。”


    洛楓戴上了耳機,對他的話置之不理。


    喬黎見到他這幅樣子就來火:他怎麽會有這樣的弟弟!


    喬黎一把扯下他的耳機:“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洛楓麵無表情地又把耳機戴上。


    喬黎氣極:“洛楓,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很過分嗎?”


    洛楓終於摘下耳機,眼神冷冷地看著他:“你也知道這樣很過分?你從前不就是這麽對姐姐的嗎?”


    喬黎一時語塞。


    但少年人不肯服軟的天性又在他的心中作祟:“你就因為孟西眉,想要徹底和我們翻臉了?”


    “是。”


    洛楓的回答毫不猶豫、斬釘截鐵。


    他的目光掃過喬黎,落在了一旁的聞越和孟安安身上,定定地看著孟安安:“隻要姐姐一天不原諒我,我也一天都不會原諒你們。”


    喬黎被他這種冷冰冰的目光看得極其不舒服:“你必要拿我們當仇人嗎?搞得好像我們害死了孟西眉一樣……”


    洛楓的心髒猛地一縮:“閉嘴!”


    一刹那間,他爆發出極為凶狠的氣勢,仿佛一匹行至末路的孤狼。


    喬黎莫名被他震住,閉緊了雙唇。


    洛楓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走向衛生間,擰開水龍頭,用手掬了一捧涼水狠狠地潑在了臉上。


    他仰頭,看著鏡中的自己——


    喬黎的話深深地激起了他的惶恐之心,生怕現在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他做的一個美夢。


    還好,一切都是真的。


    他回到了十年前。這一切並不是夢。


    現在的他,還是十七歲的少年模樣,姐姐也還沒有死。


    孟西眉的死是他永遠不能觸碰的逆鱗,經年累月的痛苦刻在他的靈魂中,至此一生都無法抹去。


    這一世,他絕對不會再讓悲劇重演。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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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7章 落空


    洛楓在衛生間靜靜地待了一會兒。


    就在他準備出去的時候, 忽然聽到外麵一陣喧嘩。


    洛楓推開門,走了出去,迎麵就看到自己的叔叔和嬸嬸站在一起, 麵目猙獰、來者不善。


    他走到了客廳的中心,眉間厭惡地看著這二人:“你們來幹什麽?”


    嬸嬸板著臉:“小楓啊,聽說你要退學?”


    一室沉默,孟安安小心翼翼地揚起笑臉,替他遮掩:“沒有呢, 小楓哥哥怎麽會退學……”


    嬸嬸倒起八字眉, 一張嘴就刻薄萬分:“老師的的電話都打到家裏來了,你還想瞞著我?你怎麽這麽不學好啊!就算爸媽沒了你也不能這麽墮落, 孟西眉她平時是怎麽管你的……”


    “閉嘴。”


    洛楓冷冷地打斷她:“我退學不關她的事。”


    “怎麽會不關她的事呢!”洛楓的嬸嬸振振有詞,“她知道你們要分到保險公司的錢了, 開始攛掇你們不學好……”


    “你從前不是說姐姐貪了保險公司的賠償款嗎?”洛楓嗤笑一聲,“今天知道保險公司分錢了, 特意趕過來, 想把我的錢攥在手裏?”


    洛楓的嬸嬸被他戳破了自己的心思, 滿臉漲得通紅。


    “小楓啊,嬸嬸不是為了錢來的……”她囁喏半天, 很快就神態自若道,“嬸嬸這是關心你的前途, 為你好,你說你一個學生,不讀書能去幹嘛呢?”


    ——你說你一個學生,不讀書能去幹嘛呢?


    這句話, 洛楓耳熟的很。


    上輩子, 嬸嬸也是這樣苦口婆心地勸著他, 害得他滿心感動,還以為嬸嬸是為了自己好。直到他發現……嬸嬸一家拿著他父母的賠償款,悄悄地買了新房住了進去。


    他忽然就沒有耐心和麵前的中年女人說話。


    因為他清楚地感知到,她的目光就像一條貪婪的毒蛇一般,朝他露出了尖利的毒牙。


    “為我好……嗬。”


    洛楓低低地笑了一聲:“既然嬸嬸是為我好,那就留下吧,和我一起等著保險公司的人過來。”


    嬸嬸喜笑顏開:“哎,小楓啊,嬸嬸沒有白疼你。”


    洛楓再次戴上耳機,閉上眼睛。


    不就是想要錢嗎。


    待會兒姐姐跟著保險公司和律師過來……他就當場讓律師起草一個轉贈協議。所有的錢,一分不落地都送給姐姐。


    就讓他的嬸嬸,嚐一嚐這眼睜睜地看著一大筆錢財落空的滋味。


    ……


    房間尷尬地安靜了下來。


    洛楓的嬸嬸打開了電視,聒噪地播放著一部婆媳狗血劇。除了電視發出的聲響,屋內沒有了其他聲音。


    “小楓啊,”沒過五分鍾,洛楓的嬸嬸就坐不住了,“那個保險公司和你們約的是幾點啊?怎麽這麽久了還沒過來?”


    洛楓戴著耳機,沒有理她。


    洛楓的嬸嬸討了個沒趣,眼珠子轉溜一圈,把目光放在了孟安安的身上。


    “安安啊,”她眼裏透出算計的精光,“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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