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霍耀文不由眉頭一皺,接過雜誌看了眼封麵,是香港雜誌社出版的月刊《七十年代》。


    “…近幾十年來,香港文壇多有變幻,自新文學運動新起,歐陽山、蔡元培、陶行知、薩空了、鄒韜奮、茅盾、夏衍等無數優秀文學大師匯集於香港,造成香港新文學運動的空前活躍和繁榮。


    舊派文學作家們創作了一部又一部膾炙人口的文學作品,也有許多層出不窮的新人為漸漸低迷的文學界帶來了不一樣的作品。


    譬如劉以鬯先生的嚴肅文學《天堂與地獄》、《酒徒》,包天笑先生的兩本回憶作《釧影樓回憶錄》,近年香港章回小說的代表作品《金陵春夢》…這些無不是經典之作!


    這兩年誕生的新人作家董橋著作的《憶》、《難忘》等優秀雜文,《明報晚報》的副總編輯林行止所著的《英倫采風錄》《從經濟談香港》等,都是不乏新穎之處。


    這些新人才是香港文壇的未來,才是承繼先人文學作品的優秀作家,成然現今香港多被娛樂小說所霸占,但我相信優秀的文學作品和豐富的情感,始終不是那些靠賣弄離奇情節、雞鳴狗盜、怪力亂神的人所能比擬的。


    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文人這個詞變的如此廉價,寫了一兩本娛樂大眾情節離奇,行文囉嗦的鬼怪小說,就能被人尊稱為大文豪?!


    這類人寫的小說和作品,我隻能說俗不可耐,如有必要文字最好通通作廢,因為他隻是用文字來臨摹情節罷了,一點思想一點情感都沒有,渾然隻是個賣弄文字的人,完全失了文學該有的靈魂。


    或許這類娛樂小說可能在大眾的眼中趣味性很強,賣的銷量不錯,可文學作品不能隻看當下的利益,優秀文學作品是引導大眾的關鍵,否則就落了俗套。”


    這篇文章,沒有一字一句是提到霍耀文的名字,可其中幾個關鍵點,卻是很明顯的隱射了他,但凡是了解霍耀文寫的小說的人,必然能夠看出這篇文章的內容基本上就是在抨擊他的。


    張婉君也是從那句“行文囉嗦的鬼怪小說”來認定是罵霍耀文的。


    看完這篇文章,霍耀文皺起的眉頭倒是舒緩開來,心想寫這文章的人,無非就是眼熱他如今的作品當紅,幾乎本本大賣,故意拿他之前寫的《鬼吹燈》來說事罷了。


    說實話,《鬼吹燈》在如今的確是有一些突兀,畢竟香港多有迷信風水之說,盜墓說白了就是挖墳,始終是不太好聽,娛樂性很強,但也難免會被那些“謙謙君子”所不屑和鄙夷。


    當初天皇日報的那位孤舒子墨就是以此來抨擊他的。


    霍耀文沒當回事,可身邊的張婉君卻是生氣的很,看她氣鼓鼓的樣子,掃了眼文章的署名叫“邱江海”,不認識沒聽過,想來不是什麽知名人士,便忍不住笑了笑說道:“沒事,這人隻是眼熱罷了,跟當初那個孤舒子墨一樣,都是無名之輩想要上位。”


    “我知道了,我就是心裏有點氣。”張婉君看表哥盯著自己,也是臉一紅,小聲的說道。


    “嗯,沒什麽好氣的。”


    霍耀文是個後世來的人,說實話這類隱晦罵人的文章,生氣肯定是有的,但他根本不在意,錢都賺了,被人眼紅罵幾句也很正常。再加上現在不比幾年前跟孤舒子墨打筆仗的時候了,他如今的名氣可比那時候大了不知多少,再去跟這些無名之輩爭辯,純屬是為他人做嫁衣。


    霍耀文不在意,可外界卻是掀起了軒然大波。


    從69年霍耀文的科幻作品在美國大賣以後,他已經成為了香港新代作家代表,後來的多本小說,無論是在港台,還是海外,都是通通大賣,已經尊定了他大作家的名頭。


    這會兒卻有人直接在雜誌上擠兌他,說他的作品都是俗不可耐,隻知賣弄文字娛樂大眾,渾然沒有思想和靈魂。


    倒是引起了許多讀者和文人的關注。


    跟霍耀文可以說是仇深似海的鍾偉舜,自兩年前被天皇日報辭退,繼而失去了獨家撰稿人的稿費後,便開始四處謀生,多以在小報上寫寫文章,或者跟風寫一點武俠小說什麽的來謀生賺錢。


    當他看到《七十年代》月刊中有人竟然敢直接駁斥霍耀文的作品垃圾時,心裏別提有多暢快了,高興的他當夜都沒睡好覺,半夜便爬起來坐在書桌邊,提起鋼筆就是一通揮灑。


    暢快淋漓的寫了一番,鍾偉舜吹了吹還留有墨跡的稿紙,看著上麵一氣嗬成的文章,頓時嘴角狠笑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


    第312章 【獅子山下】


    “港城,你這麽編排霍耀文是不是不好啊!他可不是個好性子的人,兩年前跟別人在報紙上打筆仗可是讓那家報紙都關了門。”


    《七十年代》月刊的主編司光耀看著多家報紙上報道自家的文章,不由心裏緊張起來,生怕走了當初天皇日報的後路。


    坐在對麵的舒港城,喝了一口茶水,滿不在意的說道:“耀哥當時你不是也同意了嗎?怎麽?現在就怕了?!”


    “怕,這有什麽可怕的!”


    司光耀定了定心神,說道:“我們有沒有指名道姓,再切說了,還不允許別人不喜歡他霍耀文的作品,必須所有人都誇他寫的好不成?”


    “哎,耀哥你能這麽想那就對了!”


    舒港城笑了笑,隨即繼續駁斥道:“反正我們有沒有指名道姓,而且我說的都是實話,這霍耀文寫的書,我都看了一點,全都是靠賣弄離奇故事罷了,那幾本言情小說也都是無病呻吟,一點文學係都沒有!”


    “嗯……”司光耀微微點頭,本來這心裏還是有一點忐忑的,不過一想到最近雜誌的銷量大漲,接下來舒港城的新作《艱苦的路途》也將在雜誌上發表,倒是舒服了不少。


    ……


    “新文學的萌芽,標誌著現代文學的誕生,香港文壇近些年蓬勃發展,卻失去了以往文學作品真正的內涵。當下某些人的作品幼稚可笑,俗不可耐,卻被人恭維成文豪,不由歎息現代作品沒了血淚,淺薄不堪,完全沒有了看後讓人滿懷感慨的激奮!”


    這是鍾偉舜化名為“天涯客”所寫,幾乎把自己給塑造成了一個不知名的文學作家,來抨擊霍耀文的作品幾乎都是娛樂大眾的幼稚作品。


    有了跟風抨擊著,再加上隨著事件的發酵,《七十年代》抨擊霍耀文的文章經過多家報紙的轉載,也是越來越多的人知曉,不少眼紅霍耀文這些年大賺特賺的落魄作家和一些撰稿人,紛紛在報紙上附和。


    一時間,本來是一貫吹捧霍耀文的作品如何如何的小報紙小周刊,紛紛調轉矛頭,為了銷量開始抨擊他的作品毫無靈魂,無論是言情小說、還是武俠小說、通通是盡可能的貶低。


    倒也不是沒有大報紙抨擊,隻不過那些大都是跟霍耀文沒什麽交情的報館。


    ...


    此刻,耀文圖書出版公司。


    霍耀文看完這些抨擊自己作品沒有靈魂的報紙,不由冷笑一聲:“這些報紙倒是個牆頭草,那邊強來那邊倒!”


    “總經理這事你沒必要放在心上,這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


    姚文傑生怕老板年輕,看了上頭,也是在一旁勸解起來:“都是眼紅,早些年梁羽生寫《龍虎鬥京華》的時候,新晚報的銷量一舉突破了一萬份,被當時不知道多少家報紙抨擊他寫的小說俗套不堪,情節重複,毫無新穎。可任憑他們如何分說,依舊還是大賣,現如今梁羽生成了新派武俠小說的開創者,也沒看誰說他寫的武俠小說俗套。”


    “嗬嗬,姚總編放心,這些我自然知道。”


    對於香港多數小報,霍耀文當然清楚他們都是什麽尿性,為了銷量可以說是不擇手段,畢竟人家就是靠這個賺錢的,再加上言論自由,隻要不人身攻擊指名道姓,基本上都沒什麽事。


    ……


    接下來的幾天,抨擊霍耀文的報紙越來越多,也有小報曝光了寫這篇文章的作者“邱江海”是何人。


    原來這邱江海隻是個筆名,本名舒港城,五十年代初曾經以短篇小說《霧》而一舉成名,後又在創作了膾炙人口的《太陽西下》、《白蘭花》等多本現實主義作品。


    以樸實無華的筆調和濃鬱鮮明的鄉土色彩,描繪了香港底層社會的眾生相,展現了繁華都市背後勞動大眾的辛酸,他也因此被稱為“香港的鄉土作家”。


    可以說舒港城是個名副其實的舊派文人,出生於20年代,土生土長的香港土著,香港淪陷時,逃難去了內地,在印刷廠做過校對等工作。


    也是自那時候起,開始對文學產生了愛好。


    回到香港後,他先後任職於洋行或商行、建築公司、教育機構等,業餘從事寫作,以不同筆名發表了大量的小說、散文、新詩等作品,並結集出版。


    早年多有抨擊梁羽生和金鏞等武俠作家的前例,這回他花了兩年創作的作品《艱苦的路途》馬上要在《七十年代》月刊中發表,為了引起更多讀者的關注,也是想到了這麽一個方法。


    當然了,抨擊霍耀文寫的垃圾,宣傳自己的書是一方麵,另外一方麵,也是文人相輕,他認為自己寫了那麽多優秀的作品,賣的居然都不如一個寫俗文的,這心裏自然是有怨氣。


    香港文壇可以說有一個分水嶺,50-60年代源自於新文學的影響,這時候的作品文學性較強。武俠、言情這類隻是小眾作品,哪怕賣的再好,也得不到正統文學作家的認可,因為很多這類書的內容,很多都是以豔文吸引讀者。


    而到了70-80年代,武俠小說和言情小說漸漸大眾化,也是自那時候起,梁羽生、金鏞、古龍、瓊瑤等作家名氣的如日中天。


    ……


    “舒港城!”


    坐在書房的霍耀文,看著手中方才姚文傑派人送來的報紙,不由嘟囔道:“居然是他!”


    這人霍耀文雖然沒見過,但還是知道其人的,記憶裏讀初中的時候,他可是一度特別喜歡看舒港城寫的《太陽西下》,因為這是一篇描寫小人物的故事,對於那時候還住在屋邨的霍耀文來說,可以說是精神糧草。


    隻不過喜歡歸喜歡,毫無緣由的跑來擠兌自己,他心裏自是不爽。


    不過這舒港城說的倒也不無道理,最起碼抨擊的力度,比那個孤舒子墨強的多,清楚霍耀文寫的書大都是娛樂性較強的小說,所以隻抓住這一點來說事,到時候不管怎麽樣,都有個退路。


    “鄉土……”


    霍耀文微眯著眼,開始沉思起來。


    他自認是個好脾氣的人,可也是被最近幾天的報紙給惡心到了,報紙上空口打筆仗會讓人覺得心虛,所以他早就想著寫一本文學性很強的作品來反駁。


    不過他看過的文學作品大都是以內地為背景故事創作,放到香港很不合適,不過但他看到舒港城被人稱為“鄉土作家”時,不由腦海中浮現了一首經典的粵語歌曲。


    “人生中有歡喜,難免亦常有淚,我哋大家,在獅子山下相遇上,總算是歡笑多於唏噓……”


    ...


    第313章 【何處是我家】


    如果說有這樣一部電視劇能夠影響整個香港四十年,那麽一定就是《獅子山下》;如果說有一首歌曲能夠影響所有香港人,那麽還是《獅子山下》。


    作為1973年底tvb開播的《獅子山下》,和羅文演唱的同名片頭曲一經播出,劇中那抒寫香港“草根”階層掙紮苦鬥、逆境求強,講述著香港普通市民逆境自強的勵誌故事,迅速的風靡整個港島。


    《獅子山下》這種電影式的係列電視劇,超過二百集,一直播到1994年,持續了整整21年,可以說是跨過了香港最輝煌的時代,為港島千家萬戶所耳熟能詳,就連片頭曲《獅子山下》多年來膾炙人口,有“香港市歌”之譽。


    作為橫跨了數十年的經典之作,《獅子山下》已經不再是一部普普通通的電視劇,也不再是一首簡簡單單的歌曲,而是成為了香港精神的象征。


    可以說《獅子山下》是典型的港島本土文化,具有很強烈的群眾共鳴性。


    霍耀文曾經看過一點,是周閏發拍的幾個係列單元,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母親》《重生》這二個單元。


    因為《獅子山下》不算是一個常規的電視劇,他是由一個個獨立的故事所拍攝,簡單講就跟電影差不多,一個單元一個故事。


    當然如果某個單元的故事精彩,觀眾喜歡的話,也會拍攝後麵的故事。


    《母親》和《重生》就是一個前後集的故事。


    《母親》這個單元講的是周閏發扮演的少年劫匪,在與同伴合夥打劫的過程中失手被捕,被扣上手扣的他趁亂逃走,回家後嚐盡方法仍無法將手扣鋸開。


    這時,母親回到家裏,一開始看到兒子帶著手銬心裏很慌張,想要幫他給脫下來,這是源自於母愛,可是在拆手銬的過程中,母親漸漸冷靜下來,跟兒子一陣聊天,得知真相後,最終忍痛勸兒子去自首,希望他將來能再次抬起頭做人。


    而《重生》講的就是少年劫匪打劫入獄後,在獄中接受各種勞動工作和活動,看透了監牢內苦不堪言的生活,幡然悔悟,最終得到家人原諒,改過自身。


    這兩個前後交錯的故事看上去很普通很老套,但劇中桀驁不馴的發哥和慈愛母親的難過與哭泣,卻是一部很好的說教片,同時也是一部很現實的影片。


    所以在1976年播出時,引起了全港“草根”家庭的關注和歡迎,這主要是因為那個時候港島的治安混亂不堪,如此現實的劇情仿佛就是發生在大家的周圍。


    像這種帶有說教性質的故事,霍耀文可以說是隨手捏來,不過要融合進港島的本土文化,可夠選擇的也就不多了。


    “鄉土,血淚,靈魂……”


    霍耀文摸了摸下巴,思慮了好久,結合以前看過的一篇文章,在加上自己的想法,這腦海裏漸漸地有了一個雛形,過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始動筆書寫。


    ...


    一眨眼,數日過去,一大早霍耀文就拿著寫好的稿子親自去了一趟公司,將手稿交給了姚文傑,讓他在下周的《青少年讀物》周刊中刊登。


    稿子字數不多,隻有三萬多字,姚文傑隻用了十幾分鍾就讀完了,看後有些吃驚的看向老板,說道:“這…經理這是你寫的?”


    “不是我寫的還是你寫的不成?!”霍耀文不滿的瞪了他一樣。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寫的太好了!”


    姚文傑連忙搖頭,這個故事寫的感人肺腑,可以說是非常好,他倒不是不相信是霍耀文寫的,而是詫異這個短篇跟老板以前的作品有很大的不同。


    “好了別捧了,讓下麵的編輯盡快審稿排版,放在下周的雜誌上刊登。”霍耀文揉了揉太陽穴,這個故事構思起來很容易,但要寫好卻是有些難,不是說寫不出來,而是要盡可能的精簡,做到短而優,一些不必要的字數需要剔除。


    “是,我盡快安排下去,下周就刊登!”


    姚文傑知道老板寫這篇文章必然是為了應付這段時間報紙上那些擠兌,自是抓緊時間安排人審稿然後送到印刷廠那邊開始排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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