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八歲的時候,就已經長到了一米八幾的個子,而那個時候,她才隻有一米五九。連到一米六都還差一厘米,她有點著急了,因為班上已經有女生長到了一米六五。


    她對身高開始有了焦慮,常常追問路景越怎麽能長這麽高。


    他就瞧著她笑,反問:“我長高還不好啊?我長高了,你就不用努力了。”


    少年背光站著,燦爛的陽光在他的身上落下一層金色的光暈,他看起來幹淨俊朗、朝氣蓬勃。


    可是每每說出來的話卻實在令人無語。


    什麽叫他長高了,她就不用努力了?


    難道他還能替她長高嗎?


    什麽邏輯啊!


    昭棠氣呼呼地從他身旁走過。


    路景越返身過來追上她,在她身邊笑,笑得無奈又有些討饒:“那行,那我教你一個長高的方法。”


    她立刻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


    少年漆黑的眸底笑意浮動,指了指不遠處一棵樹,對她說:“你去摸最低那片樹葉。”


    昭棠困惑:“摸樹葉有用?”


    路景越一本正經點頭:“嗯,每天摸,它感受到你的誠意,你就能長得跟它一樣高了。”


    昭棠:“……”


    她看起來像個智障?


    昭棠從不信路景越這個鬼扯,可是到路景越考上大學,要去望城念大學的那個夏天,驕陽似火,他們走在樹下。


    昭棠抬頭看著不遠處的一棵樹,對路景越說:“等你放假回來的時候,我應該能長高兩厘米。”


    路景越一臉認真地思索,然後得出結論:“那怕是不太可能。”


    昭棠:“……”


    少年衝她眨了下眼:“我國慶就回來,一個月你想長高兩厘米,恕我直言,有點癡心妄想。”


    昭棠:“……”


    這種朋友她真要留到國慶?


    她沒理他了,他忽然快走了幾步,走到前麵那棵樹下,回頭望著她:“你來摸摸這片樹葉。”


    少年很高,都不用踮起腳,抬手就輕而易舉碰到了樹葉,手臂甚至還彎著。金色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裏落下來,正好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隨著他說話眨眼,像是發著光。


    昭棠心裏動了動,而且看他這麽容易,心想:這有什麽難?


    於是她就像他以前對她說的那樣,快跑了兩步,然後跳起來,伸出手去夠樹葉。


    指尖剛剛碰到,她很開心,落地的時候卻沒有落到地上,而是落進了一具有力的懷抱。


    少年的懷抱青澀,卻毫不羸弱,是結實的、炙熱的。她一路跑過去,然後跳起來,紮進他的懷裏,他像是早有準備,抬起兩條手臂,穩穩抱住她。


    心口像是有什麽倏然炸開。


    時間自此定格。


    盛夏的陽光炙熱如火,青綠的樹葉泛著奪目的光,微風拂過,光芒細碎浮動,晃眼的燦爛讓人迷亂。


    周遭知了蟬鳴,聲聲燥熱,像極了少年人此刻蠢蠢欲動的一顆心。


    四目相對,兩個人都一動不動,甚至沒有眨眼。


    過了不知道多久,少年的喉結輕輕滑動。


    他直直看著她,聲線低沉喑啞:“我讓你跳起來摸樹葉,你怎麽趁機跳到了我懷裏?”


    第22章


    我讓你跳起來摸樹葉, 你怎麽趁機跳到了我懷裏?


    十七八歲時候的她聽話而膽怯,從來連男生的手都不敢碰一下,更遑論這樣的擁抱。所以即使心突突直跳, 她也飛快地推開了他,跳開離他至少一米遠。


    她看著他,水汪汪的鹿眼帶著天然的無辜, 又充滿了震驚和怯懦。過了幾秒,她深吸了一口氣, 紅著臉,忍氣吞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沒看清。”


    少年挑了下眉,而後麵不改色地點頭:“沒關係。”


    頓了頓, 又補了一句:“那你下次注意點兒。”


    昭棠:“……”


    後來的很多年裏, 昭棠每每回憶起年少時的那段感情,很多次都覺得她的初戀其實就是從這個擁抱開始的。就是在他考上大學, 她升上高三那一年。


    可是一想到路景越當時那個反應, 她又立刻推翻了自己這個一廂情願的想法。


    誰的初戀開始不是男朋友的表白, 而是一句“沒關係, 那你下次注意點兒”啊?!


    而且自那以後,他們之間確實就沒有什麽特別的了,一直到她十八歲生日那晚, 才有了那個幽暗台階上的初吻。


    那才是正式的開始。


    雖然很快就結束了。


    半年不到的時間, 期間兩人總共見了兩次麵。


    她的初戀,開始得隱蔽,結束得狼狽, 過程也短暫。


    可是為什麽至今忘不掉呢?


    昭棠站在桃花下, 望著前麵的桃枝, 怔怔思索了一會兒。


    她想,應該是十八歲的濾鏡吧。


    少男少女的情竇初開,總是純粹美好。即使時隔多年,再回首去看,也像是籠在了一層朦朧美好的煙裏。


    像隔窗聽雨,隔江看花,更多了一層距離沉澱下來的美麗。


    可是距離沉澱下來的不僅是美麗,更多的終究還是陌生的年華和愈發疏冷的內心。


    七年過去,她再也不是十八歲那年那個膽怯羞澀的少女了。


    路景越也不再是那個十九歲的少年。


    即使舊事重演,感情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


    就像前麵那棵樹,就算她再跳起來去碰那片樹葉,落地的時候,也不會再有一個少年站在樹下等她了。


    這樣想,她就真的小跑了兩步,在跑到那棵樹下時,她輕輕一躍,指尖很容易就碰到了最低那一片樹葉。


    春夏交接時的樹葉不似盛夏滾燙,甚至帶著一絲絲涼意。


    她也不似從前那樣需要用盡全力,輕輕一跳,很快落地。


    再抬眼,前方空無一人,目之所及,隻有小區刻意營造的花木扶疏,在這雲開霧散的春天裏,姹紫嫣紅。


    心裏空落落的,卻無比平靜。


    這才是現實。


    少女夢是給十八歲昭棠的恩賜,並不屬於二十五歲的昭棠。


    她重新往前走。


    漫長的小徑過後,轉角,抬眼不遠處,就是她住的那幢樓。


    身側卻忽然傳來一道低沉輕懶的嗓音:“你剛剛是在偷花嗎?”


    昭棠的腳步倏地定住,背脊有刹那的僵直。


    耳畔有風拂過,仿佛帶來回音。


    你剛剛是在偷花嗎?


    剛剛……


    昭棠不敢置信地轉頭。


    路景越隨意倚在樹下,一條長腿微曲,另一隻腳懶懶搭過去,雙手插在兜裏,漆黑的鳳眸直直看著她。


    天光明亮,他眼底似有光芒浮動。


    四目相對,時間仿佛有一瞬間的定格。


    遠處,有小孩踩著滑板車過來,很快就從她身後跑過了。小孩的父母不疾不徐跟在後麵,夫妻二人一麵低聲聊天,一麵衝著孩子喊:“慢點。”


    路景越的目光在那一家三口身上短暫停留,又重新看向昭棠。


    昭棠眼底閃過幾不可察的慌亂,又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我至於偷花麽……你怎麽會在這裏?”


    “等外賣。”男人神情自若地答,又像是很閑似的,追問,“為什麽不至於?你看著花開得好看,偷偷采一朵,也不是沒可能。”


    昭棠:“……”


    她看起來像個采花賊?


    昭棠抿了抿唇,一板一眼地提醒他:“偷東西是要被開除公職的。”


    路景越挑了下眉,一臉的不信任。


    昭棠覺得他這個神情簡直不要太侮辱人,正想說“我還買不起一束花麽”,他忽然站直身體,抬步往她走來。


    他們本就離得不遠,兩米不到的距離。男人的腿很長,步子很大,兩步就走到了她身邊。昭棠正不解他什麽意思,他忽然抬手。


    男人的長指拂過她臉側的一瞬間,昭棠耳邊“嗡”的一聲,隨即整個人像是被定身咒定住。


    她屏住呼吸,脖頸僵直,瞳孔不自覺地睜大,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他的手伸到她的發頂,輕輕撥了撥她的頭發,很快收回手:“那這是什麽?”


    男人的手遞到她眼前,拇指和食指指腹間捏著一片粉粉的花瓣。


    昭棠看到,頓時:“……”


    路景越撩起眼皮看向她,意味深長點評了一句:“你藏得還挺隱蔽。”


    昭棠對上路景越譴責的目光,十分無語,忍不住解釋:“我剛走在路上,不小心碰到了開到路邊的桃花。”


    路景越直直打量著她,神情若有所思,仿佛在判斷她話中的真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老婆今天又把我忘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八月糯米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八月糯米糍並收藏老婆今天又把我忘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