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還小呢。”齊影接過紅包,看著妻主懷裏的女兒,眼底一片柔意。


    第四十四章


    梁紀倩看著這一家三口的幸福模樣, 眼底也有幾分羨豔,她年歲也不小了,家中也催得緊, 過了年她也該回家看看家中為她相看的男子。


    房門被敲響, 任玲探著腦袋進來, 笑眯眯道:“大師姐, 前堂已經擺好年夜飯啦,師母叫我過來喚你們。”


    冬日天色暗的快, 年夜飯隻圖個熱鬧, 對弟子們的拘束並不多。


    於是這一路上,齊影看到許多弟子拿著小煙花, 一邊跑一邊嬉鬧, 待撞見大師姐一行人時,又笑嘻嘻問了好。


    “任師妹要一起玩嗎?我們放給阿清看!”大抵是覺得師姐們不會喜歡這麽幼稚的煙火,那弟子索性直接喚了任玲。


    任玲一向喜歡熱鬧,此刻自然跑過去應好,火折子點燃煙花棒,細小銀色花火迸在空中,煞是惹人注目。


    任玲她們幾個轉來轉去, 逗的阿清撲著身子想往前去夠, 嘴裏還喊著花,齊影緊抱住女兒, 同她一起看著這花火。


    齊影見曲雁手中拎著兩個煙花棒回來, 還以為她是要給阿清玩, 下意識道:“妻主, 阿清還小, 這東西她還玩不了。”


    “沒打算給她玩。”


    曲雁唇角勾起笑意, 她一手接過女兒,一手將手中物遞到他手上,“我看你瞧的歡喜,拿來給你玩的。”


    齊影啞然半響,怔怔接在手中,他看著曲雁取出火折子點燃,銀白花火迸在眼前,煙火後側,曲雁抱著女兒,眉眼溫柔含笑看向她。


    那一瞬間,齊影隻想永遠停留在此刻。


    “師姐夫!要揮起來才好看!”任玲在旁喊了聲,說罷還轉圈做了個示範。


    齊影猛然回過神,他看向快燃盡的煙火,局促道:“我沒玩過。”


    女人溫熱的手覆上他手背,曲雁笑道:“我教你。”


    她抓著齊影的手在空中寫了兩個名字,一個是‘齊影’,一個是‘曲清’。


    齊影還想再寫‘曲雁‘時,那煙火卻已燃盡,他焦急欲再取來一根,曲雁的聲音已溫柔響在耳側。


    “你和阿清,便是我心間最重要的人。”


    月光皎潔,不遠處幾個弟子還在歡呼玩鬧,齊影卻覺天地無人,連心跳都變得清晰可聞。


    身前人漆黑的眸子看向自己,淡緋的唇瓣微啟著,曲雁眸色暗了暗,抬手擋住女兒的眼睛。齊影鴉黑的睫毛輕顫著,不遠處有起哄聲傳來,他耳根紅的發燙,卻沒有躲開。


    僅是蜻蜓點水的一吻,溫熱的唇貼著對方,卻令他心肺戰栗。


    梁紀倩轉過身,獨自看向天幕,心間默念非禮勿視。


    曲雁退了一步,牽起害羞的夫郎,“走吧,去吃飯。”


    在幾人離去後,一個人影出現在月色下,他撿起地上燃盡的煙火,握在手中揮了兩下又碾碎,隨後抬頭望向兩人離去的方向,神情若有所思。


    齊影去年守歲時不小心睡過,今年他特意早早把女兒哄睡,輕著腳步與曲雁走到院子裏。今夜的月亮極圓,他身上披著暖裘,烏雲靠在他腳下酣睡著,還有一個更小的黑犬依偎在它懷裏。


    它不知與山中哪個狗看對了眼,去年懷了崽子,生出五隻一模一樣的小黑犬,早早便被喜愛小犬的弟子們挑好。


    待狗崽們滿月被抱走時,烏雲竟跟著跑出去很遠,怎麽也叫不回來。齊影看的不忍心,替它討回來一隻養在身邊,平日憨頭憨腦的小狗崽,阿清極愛與它玩。


    遠處煙火綻放的那瞬間,烏雲猛然從地上站起,歡快的搖著尾巴吠叫,它與阿黃三花一同跑出院子,隻剩個小狗崽還坐在原地發懵。


    “又一年了。”


    “阿清也快一歲了。”齊影看向煙火。


    曲雁攬住他腰身,親昵廝磨道:“等她再大一些,就該去偏房自己睡了。”


    齊影側身主動送上一吻,期間從喉間含糊溢出聲,“她還太小,夏日再試試讓她單獨睡……”


    曲雁自然笑著應好,冬日夜長,她們還有很長時間可以溫存。


    初五那日,穀內照例發放新的用具,例如毛筆宣紙一類,輪到曲雁的書房時,所來之人卻是她沒想到的。


    若堯把東西放在桌上,對曲雁笑道:“少穀主,梁師姐讓我與小枝替你將東西拿來,要是少什麽便與我們說。”


    身旁的陳小枝跟著點點頭,不讓他倆喚師母,倒是喚上少穀主了,曲雁瞥過兩人,隻淡聲道知曉了。


    若堯無所謂的聳聳肩,兩人把東西收拾了一番,見曲雁伏案寫著什麽,若堯輕腳走到她身旁,抬手開始研磨。


    若堯磨了一會,隻覺手腕酸痛,她放下墨石揉了揉手腕,看向屋子裏傻站著的男孩,走到他身旁溫聲道:“小枝,我帕子落在柴屋了,你去幫我取來。”


    男孩十分聽話,點點頭便跑出去了,若堯看著他背影,眼底劃過嫌惡,愚笨的傻小子,若非要多拖些時日,她才懶得日日與他呆在一處。


    在陳小枝離開後,曲雁也放下手中毛筆,看著曲雁似笑非笑的神情,若堯頓了頓才笑著走過去。


    “少穀主,可有要交代我的事?”


    曲雁好整以暇看向身前的少女,她穿了一身霞色羅裙,身段比尋常女子更纖細一些,發絲被發帶高束在腦後,總是笑的眉眼彎彎。


    收徒至今還是兩人初次單獨相處,曲雁沒興趣同她玩遊戲,她冷聲開口道:“程念玄就選了你來。”


    若堯被拆穿身份,卻仍嘻嘻笑著,她從懷裏摸出一封信遞過去。


    “看來樓主早同少穀主聯係過了,我還以為自己裝的滴水不漏呢。”


    那信是程念玄的親筆信,狂放的字體占了滿紙,隻言持信之人會來取藥,於是若堯便混了進來。


    曲雁忽視信上的斑駁血跡,抬手將瓷瓶扔給若堯,誰料她得到後卻沒離開,反而湊近了一些道:“少穀主,我是來取藥的不假,但我也是真心拜入穀內的。”


    看著曲雁冷淡的神色,若堯苦笑一下,垂眸看向地麵道:“我知你信不過我,可我是真的想學醫。我雖出身泥濘,手上沾了許多髒血,可我每次殺人時皆心中害怕,我不想殺人的。”


    她這幅神態太令曲雁熟稔,若堯抬起眸子,眸中是顯而易見的哀痛,她抬手扯下衣帶,恢複那清亮的少年嗓音。


    “少穀主,您就收了我吧。”


    他衣衫淩亂,屋外傳來腳步與談話聲,曲雁看著若堯的獨角戲,像看什麽死物一般毫無感情。


    在門扇被打開的瞬間,若堯拉著曲雁的手往自己身上探去。


    曲雁觸到少年的肌膚,下一瞬便將他按在桌案上,硯台摔在地上,少年漲紅了臉,神色驚訝看向她。


    曲雁掐著若堯的脖頸,手中力道愈大,她冷漠看著少年掙紮,卻沒有鬆手的意思。


    門口的魏鈺步子一頓,下一瞬便捂住陳小枝的眼睛關上門,“哈哈,打擾了哈。”


    她帶著男孩往屋外走,小枝不解問道:“魏師姑,我們為何要走?”


    “你家少穀主和你師爹正忙著呢,我們一會再來。”


    小枝有些不解,他糾結道:“可是師爹不在呀,方才是若堯姐姐在屋裏。”


    魏鈺步子一頓,驚詫道:“你說什麽?!”


    方才她隻看見曲雁將一個背影按在桌上,隻匆匆一瞥便退出來,下意識便以為是齊影,以為妻夫倆在白日宣淫。


    “我去,不是吧。”魏鈺低罵一句,片刻後便衝會屋子,邊跑邊道:“你先回去,別和別人說!”


    陳小枝懵懂點點頭,看著魏師姑瘋了般跑回去。


    魏鈺闖進屋子時,若堯臉色通紅,掙紮的力道虛弱不堪,顯然已經神誌不清。她沒在意若堯怎麽突然變成少年,而是抓著曲雁的手喊道。


    “師姐!鬆手!”


    曲雁神色冰冷,她能感受到手下人逐漸流逝的生命,卻沒有任何放過他的意思,魏鈺扣著曲雁指尖,試圖喚回她的神智。


    “師姐!你快放手啊!要出人命了!”


    其實在齊影養胎那段時日,魏鈺曾私下問過師母,當年為何要讓她盯著曲雁,許粽兒又為何會害怕她。


    魏鈺在師母房內待了一個時辰,出來時看曲雁的眼神都不對了,一想到自己在曲雁身前晃蕩這麽多年還沒事,魏鈺隻覺得自己命大。


    雖不知若堯如何惹到她了,但師姐絕對不能在穀內殺一個剛入門的弟子。


    魏鈺腦中飛快轉著,忽而喊道:“對!阿清!齊影抱著阿清等你過去呢!”


    趁曲雁指尖鬆勁的一瞬,魏鈺連忙將若堯扯下來,少年跌坐在地上,紅著眼眶大口呼吸。


    她瞥了半路闖進來的魏鈺一眼,蹲在若堯身旁冷聲道:“拿了藥,趕緊滾。”


    “還有,別學他,你學不來的。”


    方才若堯引誘她時,神態與言語同當年的齊影極為相似。


    “我明日就走。”


    若堯嗓音沙啞,卻並沒有害怕的神色,反而有些考量,齊影的妻主怎麽比他還瘋,若堯咳了咳嗓子,從地上爬起來。


    其實前來取藥之人並非是他,盛木殺了那人令他換上,隻讓他多拖些時日,如今時辰已經到了,他也該走了。


    翌日一早,顧如意帶著女兒來了穀內,阿清一見李言便邁著小短腿歪歪斜斜走過去,齊影跟著後麵護著,結果李言竟抬手替阿清擋了下。


    見齊影驚訝,顧如意解釋道:“言兒雖還不會說話,但對外界很多事物都有了反應,我在家裏給她養了幾個小貓小狗,她平日也愛看。”


    兩人是雙生子,又生的都是女兒,如今大的領著小的走,此番風景倒是惹得穀內人好奇來看,阿清是個膽大的,一邊抓著李言的手一邊嘻嘻與師姐們笑。


    顧如意看著兩個孩子,“我不求言兒能像正常孩子一般,隻求她這一生平安便好。”


    齊影抿了抿唇角,安慰道:“妻主不是說,言兒有治愈的可能,你也莫太傷心。”


    顧如意點頭一笑,拉著齊影的手與他嘮起了家常,他旁敲側擊問了半響,得知阿弟沒在穀內受委屈後才放下心,隨後又有些神色糾結。


    見齊影看向自己,顧如意想了半響才道:“如願,你能幫哥哥一個忙嗎?”


    “什麽?”


    他俯身到齊影耳側,悄聲道:“你能不能幫阿兄同曲大夫要個易受孕的方子,我想調調身子。”


    齊影目光驚訝,顧如意麵上也害臊,可他隻有這個辦法了。


    顧如意妻主走的是仕途,如今也算個五品官員,又是家中獨女,雖然自己嫁來第二年便生了個女兒,但李言終究不是個健全的。他嶽父雖麵上沒怨,但近兩年也待他沒有好臉色。


    顧如意有意再給生個女兒,可奈何一年都沒懷上,前些日子他無意聽見嶽父說要給李宵納個側夫,這才著急起來。


    齊影聽完耳根也微微泛紅,卻還是點頭道:“待我回去問問妻主。”


    顧如意與他道謝,齊影卻隻搖搖頭,甚至腦中開始想,若是曲雁要納側夫,他應比顧如意更加難過。


    他與顧如意談話間,沒注意到兩個孩子已經跑到小山堆上玩,眼瞧著阿清要滾下來,齊影連忙起身。


    “阿清別動!”


    然而有人比他動作更快一步,若堯抱著阿清看向齊影,他笑的眉眼彎彎,隻是脖頸上圍了一圈白布,像要掩住什麽痕跡。


    若堯看著齊影,麵上嘻嘻笑道:“影哥兒,你怎麽連自己的孩子都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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