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母親如今在寺廟中戴發修行,稱號為靜安。他之前叫錯過一回,當時母親愣住許久,之後就記起他舅舅死了。


    那段時日,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水米不進,神色猶如要枯萎,從那以後,薑玉堂就不敢喊她母親。


    靜安居士點了點頭,僧衣之下身子骨十分瘦弱,整個人帶著一副病弱之態,但看著要比當初剛來寺中時卻是要好多了。


    薑玉堂這才鬆了口氣。


    他自幼是由祖母與乳娘帶大的,從記憶起他母親便開始信佛,舅舅遠去南疆後,她成日的擔心,每日都在求佛祖保佑沈少卿安康。沒多久,祖母又走了,她母親又求外祖母能投胎個好人家。


    前年舅舅的死訊傳到京都,母親一下子失去至親,一時受不住打擊,精神恍惚。


    如今,母親還能認出他來,他心中是真的高興。


    手中捧著茶盞,薑玉堂沒喝一口,卻說了許多的話。他說了祖母,說了薑府很好,還說開始準備與趙家聯姻,又說了如何退的婚。


    但卻隻口未提自己受傷的事。


    靜安居士在一邊安靜的聽著,全程隻問了一句:“那你呢?”


    外麵的雪下的正好,薑玉堂抿了一口茶,卻又像是喝了口酒。他不知怎麽說到了沈清雲:“我這段時日遇到個女子。”


    如今說起沈清雲,他已經知如何來向母親去介紹她。


    是他喜歡的女子?可是沈清雲又對自己做了什麽?他滿腔期待的去求她嫁給自己,她卻走的頭都不回。


    可若要說他不喜歡,他如今翻天覆地的去找人,要說不喜歡都騙不了自己。


    他如今什麽都不想,隻想早日將人找到。


    薑玉堂頭疼欲裂,在寺廟中住了一晚,第二日清早天剛亮就下了山。


    他去了一趟貢院,找到了考卷閣,翻看了蘇青等幾人的卷子。


    鄉試中這幾人的排名都不低,皆在百名之內。薑玉堂翻看了卷子,查看了文章。


    其中,排名最高的應當是劉映陽,那個姐姐在太子東宮當侍妾的考生,他排名第五十七位,文章寫的也實在不錯,這個排名實至名歸。


    看守考卷的官員嚇得一頭冷汗,站在一邊道:“薑世子,這事要讓人知曉了,我可是頭頂的烏紗帽不保。”


    這薑世子可是個混不吝,一來就要看考卷,他可是破例放人進來的。也實在是沒法子,得罪不起薑世子。


    “我看的是去年的卷子,你怕什麽?”


    薑玉堂又將其餘幾人的卷子翻出來一一看過,這才放下。出門的時候,他又讓趙祿塞了銀子,這才從貢院離開。


    蘇青幾人一直住在狀元樓,薑玉堂在翻看卷子的同時,特意看了幾人的籍貫。


    這三人同出蘇州之外,還有一個特點便曾是白鹿書院的學生。


    白鹿書院在巴蜀,是當下最好的書院,不少寒門子弟從各地來求學,白鹿書院不管你家世或給多少錢,都隻收有才情的考生。


    而這蘇青等人從白鹿書院出來,如今又中了舉人,文章寫的也十分不錯,表麵上來看不像是有問題的樣子。


    馬車停下來,薑玉堂跨步進了狀元樓。


    如今住在這兒的,十有八.九是考生,連著隔了一條街的雲水間都住滿了。


    借著下雪,考生們湊在一起以雪景提詩。


    薑玉堂進來的時候,正瞧見眾人圍著劉映陽起哄,他家世不是這些人中最高的,但明顯眾人都在巴結他。


    前方兩個考生正在說悄悄話:“你瞧瞧,我們再努力都不如人家有個好姐姐,一下子就跟太子都攀上關係了。”


    “也對,看劉映陽生的那副模樣,想必他姐姐在東宮也是十分受寵。”


    對於劉映陽在東宮當侍妾的姐姐,之前薑玉堂也派人去打聽過。太子入京都的時候帶了兩個女子入京,其中有一個就是劉映陽的姐姐。


    入東宮之後立即賜了奉儀之位。


    薑玉堂想到從那個從書房中走出來的女子,連著太子身邊的王全都親自給她撐傘,麵色便有些不好看。


    若是那女子便是劉映陽的姐姐,這事可不好辦。


    薑玉堂沉著臉,跨步走了進去,說悄悄話的兩人瞧見是他,麵色立即就變了。


    “薑世子——”


    薑玉堂走過去,先是去看了劉映陽的詩。當即就讚歎:“詩寫的不錯。”


    劉映陽剛做的這首詩已經拿了第一,如今再聽薑玉堂誇獎,再沉穩的人麵上也露出了得意。


    薑玉堂趁著人被誇獎的飄飄然時,舉起手中的茶盞,隨口道:“難怪劉公子能寫出‘考盤之高蹈,潁川之治理,必旌獎之,以風有位’這段話。”1


    他抬起頭,又無奈的皺了皺眉,問道:“倒是忘記下一句是什麽。”


    劉映陽呆在原地,幾乎是被問愣住了。


    等回過神來,他立即低下頭,站在原地之後開口結結巴巴的開口:“浚……民之……,虐眾之梟虎……必斷之,以警庶僚。”


    浚民之鷹鶴,虐眾之梟虎,必摧折之,以惕庶僚。2這才是原句。


    薑玉堂低下頭,抿了口茶,眼眸之中帶著一片冰冷。


    這是劉映陽鄉考卷子上的一句話,他憑這這篇文中了舉人第五十七名。而再問他,自己寫的東西卻是不記得。


    這文章究竟是不是他寫的,還是說,這裏麵從頭到尾都有貓膩。


    薑玉堂沒再說話,而一邊的劉映陽還當自己這關過了,暗地裏鬆了口氣。


    陪著這些考生再說了會子話,再做了幾個對子,出來的時候,雪似乎停了。


    趙祿搬來矮凳放下,薑玉堂跨上去正要上馬車,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沈公子……”


    他立即轉過頭。


    身後,幾個考生正從酒樓中出來。而喊的那位沈公子,正走在眾人中間,扭頭與身側的人說笑。


    薑玉堂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半晌,隨後彎腰上了馬車。


    ****


    沈清雲看著手中的值當表,又一次留她守夜,等翌日清早才能回去。


    這大半個月來,幾乎每一日都是如此。給她安排的都是白日午時入宮,足足等到翌日清早才能回。


    清早當值倒不怕,隻白日午時入宮她又不敢。她本就在躲人,之前是天黑回,天亮走。


    如今把她排到午時,薑玉堂也是朝中官員,每日需要入宮,怕這樣下去早晚有一日會碰到。


    為了避開這個風險,她最近幾日都沒回去,就留在太醫院裏。她不怕吃苦,隻是有些想貓了。


    沈清雲還是去找了錢章,對方卻是似笑非笑的道:“上麵怎麽排的,我怎麽給你,你與我說了也是無用。”


    她看得出這人在排擠自己。


    從她入太醫院第一日起,這人便對她橫眉冷目。她自認為自己沒有無意間得罪過人,想來想去還是那張方子出現了問題。


    見四周無人,她垂著眼簾淡淡道:“方子的事隻有你我知曉,這事我必然不會亂說。”


    這話一落下,錢章的臉色千奇百怪。白了又白,紅了又紅,最後冷笑一聲,轉身走了。


    沈清雲說這話並不給他多少安慰,相反,越發確定了他要攆人走的決心。


    宮中的事瞬息萬變,稍微不慎就要掉腦袋。沈清雲嘴上說有什麽用,這宮中隻有死人的嘴才最嚴。


    錢章出了內殿,剛出門就有個小丫鬟,邊哭邊跑了過來,一個不當心差點兒撞到他懷中。


    “怎麽回事?”他狠狠地擰著眉,那小丫鬟卻哭著把手中的銀票塞到他懷中:“我……我找太醫。”


    “太醫救救我們主子。”


    沈清雲出來,便瞧見這一幕。那小丫鬟瞧著也不是個不懂事的,手中的銀子就往錢章懷中塞,打眼一瞧起碼上百兩。


    她沒再多看,怕招了錢章的眼。


    錢章手忙腳亂的把銀子收了,拉著那小丫鬟去角落問話:“怎麽回事,你仔細說說。”


    冬青哭的紅了眼,聽見太醫問這話,很是鬆了口氣。


    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道:“我們是東宮的,一起當值的姐姐被罰了五十大板,又被拉去慎刑司,求太醫救她一命。”


    她越說,錢章的眉心皺的越是厲害。


    且不說這人一看就是東宮哪個不受寵的小主兒身邊的奴才,這才沒膽子直接宣太醫。


    就憑那五十大板,人還被拉去了慎刑司就知道犯的不是小事。


    隻他看著懷中的銀子,少說也有一百多兩,這可是他兩三年的俸祿。


    錢章舍不得還回去,隻能忽悠著人走了。


    小丫鬟走時還巴巴兒的囑咐:“明日我們小主兒將人從慎刑司接過來,太醫一定要來啊。”


    錢章敷衍的點頭,轉身卻不屑的搖頭。


    人都進了那地方,不死也得殘,他去與不去又有什麽用,再說了,對方又不是主子,隻不過是個小丫鬟。


    晚上的時候他不放心,還特意去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是東宮裏周承徽與玉昭訓正打擂台。


    那被押去慎刑司的小丫鬟便是周承徽罰的。


    東宮就是未來主子,那兒的事錢章自然也知曉。周承徽錢很受太子寵愛,而這位玉昭訓不過才是剛入東宮。


    他要去給那丫鬟治病,一準會得罪周承徽。


    這回,錢章不去的便心安理得。翌日的時候還特意與人換了班,二話不說,直接出了宮。


    下午,又是沈清雲當值,她清早沒回去,就著太醫院的桌子趴著睡了一會兒。


    外麵傳來吵鬧聲將她給吵醒。


    出門才看見昨日那小丫鬟正在哭:“昨日他答應我的,說是今日來幫我,你們怎麽說沒那個人呢?”


    她紅著眼睛求攔著她的小太監:“那……那個太醫這麽高的身材,寬臉,長眼,你再仔細想想。”


    沈清雲不用想就知道說的是錢章,而錢章如今不在太醫院,想必是故意躲她。


    她頭腦有些昏沉,被那小丫鬟哭的又暈,抬手捏了捏眉心:“別哭了。”


    她無奈道:“我隨你去一趟。”


    第61章 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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