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殿下找臣過來,可有何事?”薑玉堂低頭喝了口酒,並未接話。


    陳珩沉默了片刻,卻也不怒。隻看了薑玉堂一眼後,才道:“讓圓空大師給你瞧瞧手。”


    薑玉堂聞言靜了靜,隨後才垂下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掌心中的那個窟窿早就好了,隻是傷口雖長好,留下一道疤。


    這隻手也如那大夫所言,算是廢了。平日裏衣食住行上用得到手的地方倒是沒問題,可終究還是與之前不同。


    他如今已經學會了用左手寫字,陛下還誇讚過他進步大。


    想他三歲學寫字,七歲能作詩,十五歲時參加科考,一舉拿下童生第一,二十出頭便中了狀元。


    如今倒是要與那些小娃娃一樣,重新學寫字,字跡若是工整一些,還得到誇獎。


    何其好笑。


    “圓空大師精通這些。”陳珩還在一邊道:“你的手讓他看看,沒準能恢複到從前。”


    “回到從前?”薑玉堂虛張了張手,又握了握。


    那隻手表麵溫潤如玉一般,實際上掌心上卻帶著個銅錢大小的疤痕,醜陋不堪。


    哪怕是他在用力,也是合不緊的,無時無刻不在表示著,這是一隻廢手。


    圓空大師點頭,要上前給他相看。


    薑玉堂卻搖頭,將手抽走了:“不必了。”


    他抬起頭,眉目淡淡的,對著陳珩道:“多謝殿下的好意,隻是這手我並不想治。”


    他說完從椅子上站起,陳珩沒想到他會如此,麵上的表情也僵在遠處。


    等薑玉堂起身要走了,他才來得及問:“之前……跟在你身後的那個小太醫。”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道:“人如何了?”


    宋家遭遇馬賊,差點兒丟了性命。如今除了還在養病的宋行之之外,再也無人知曉當初的事。


    他當初又不在京都,就算是要下手查,也不知從哪裏查起。


    “殿下問這個做什麽?”薑玉堂聽聞之後,卻是回過頭。那雙眼睛如今總是無波無瀾,難以猜出裏麵的情緒。


    陳珩站在原處,看了好久才收回目光。


    之前若說薑玉堂有七分像的話,如今加上這份沉穩,起碼有了九分。


    故而,他一早便沒有認出來。


    對於那位南疆之王,他一早隻是聽過。命運相同,共同為國,守護邊疆十餘載,彼此都是惺惺相惜。


    且南疆與西北相隔千裏,本該是相互不見才是。


    卻是三年前西關一戰,他中了埋伏。當時正好在沈少卿軍隊附近,解了他燃眉之急,這才有了一麵之緣。


    幾年之前短暫一見,他與那位沈將軍倒是相處不多。隻不過敬其為人,忠其人品。


    但當初沈少卿身邊帶了個小姑娘,時常跟著出入軍營,貼身跟隨。


    他當初看過,便忘了。


    如今金鑾殿上一看見薑玉堂,這才想起這樁舊事。而那跟在沈少卿身邊亦步亦趨的小姑娘,便是之前跟在薑世子身邊的那位太醫。


    “當初在寺廟中見過一麵,以為是薑世子的人。”對方眼中的敵意太大,陳珩倒一時片刻琢磨不透。


    “隻聽說她是宋家人,如今出了事,略微掛念一句罷了。”


    薑玉堂渾身的戾氣漸漸散去,隻眼中的防備還在:“臣不知曉。”


    “當初宋家離京途中出了事,連人帶馬好多人都不見了,可能是死了。”


    他說完,擰了擰眉,便出聲告退。


    任由背後陳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落有所思。


    薑玉堂開門從屋內出來,恰好撞上前來送酒的小廝。一壺冷酒潑了他一身,小廝嚇得聲音都抖了。


    趙祿連忙帶著人去整理,才剛走下樓,便聽見隔壁的嬉鬧聲。


    “那位薑世子爺倒也是個人物。”


    “簪纓世家裏出身的,不過是仗著祖宗們的庇護。”有人吃嘴了酒,開始渾說:“若是憑他自個兒,何時能爬到這個位置。”


    薑玉堂自打科考開始,半年不到連著晉升三次。從他管理大理寺後,之前的那些醃臢勾當全都沒用了,朝中早就有人對他不滿。


    趙祿拿著巾子的手不敢亂動,抬起頭一看卻見世子爺麵上半分異色都沒有。


    背後,聲響還在繼續:“他奶奶的,多大的年紀就敢在爺的頭上擺譜。”


    “若不是仗著他老子,他……他能有今日的風光?”


    那聲音一聽就是吃醉了,渾渾噩噩:“不過是我手下的犯了事,就揪著不放,成日裏逞他的威風。”


    如今大理寺比刑部還要難出,案子查到誰的頭上,都怕腦袋搬家。


    薑玉堂就像是一把刀。


    陛下越是敬重,底下的這些貪官汙吏就越是不滿。


    “嗬嗬,我跟你說……”那人大著舌頭開始越說越渾:“薑世子啊,一準有病!”


    “之前我送金銀珠寶過去,甭管哪樣的奇珍異寶,他看……看都不看。”


    “永昌侯府何等的富貴,薑世子又是自幼襲爵的,看不上這些也正常。”有人開始出來當和事佬。


    “不不不……”那人打了個酒嗝:“我隨後又偷偷給他送了一車美人……”


    “他也看都不看就給我送回來了。”聲音越說越大,趙祿恨不得捂住耳朵。


    而薑玉堂將袖口擦拭幹淨,麵不改色的往下走去。


    身後的人還在繼續,走之前還聽見那人道:“都是選的最好的美人,一個個都是尤物。薑世子這都二十的人了,血氣方剛的年紀,聽聞身側可是半個伺候的都沒有。”


    “這……這這這不是有病是什麽?”


    “不是有病啊,怕就是喜歡男的!”


    嘻嘻哈哈的聲響越發大了,趙祿小跑著上前,等出了門才發現腿都在抖。


    “世子爺,去哪?”車廂中的人閉著眼沉默著不回。趙祿瞧了一會兒,心中有數。


    馬頭一拐,便往京郊跑去。


    暗門一打開,昏暗的室內漸漸地開始亮了。薑玉堂修長的身影站在門口。


    屋內一人正倒在床榻之上,消瘦的身子背對著他,從背後看過去,那腰肢仿若一掐就斷。


    他輕輕地走上前,唯恐驚擾了夢中人。


    可床榻上的人還是醒了,瞧見他後從床榻上起身。她一動,腳裸上的鏈子晃蕩出聲響。


    在黑暗中一聲又一聲,敲在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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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 身影


    她走到一半就停住了, 鏈子鎖住了腳踝,牽扯住了她的行蹤。一隻腳往前邁著還保持著朝前走的姿勢,可卻偏偏怎麽用力都掙脫不掉。


    她似是不得其解, 又或是想朝他靠近。


    哪怕是被鎖住了腳腕, 依舊要往前走。


    鏈子撞擊在地麵上,聲響一聲接著一聲。她像是惱了,動靜越來越大,整個人也像是急促起來。


    黑暗中, 聲響一聲接著一聲,砰砰的撞擊聲不斷,格外詭異。


    “別動。”薑玉堂的聲響顯得異常沙啞。朝後靠的身子直起,往她這兒走來。


    薑玉堂走到她麵前,蹲在她腳下。


    雙手捧起她的腳腕,鏈條發出細微的聲響, 借著那一絲餘光, 清楚的看見白皙的腳腕之上滿是傷痕。


    都是磨破的傷痕, 舊疤好了之後又添新傷。這隻腳腕像是從未好過。


    手指在她傷口上憐惜的撫了撫, 薑玉堂抬起頭問她:“疼不疼?”


    她像是受了驚的鳥,謹慎的搖了搖頭。


    隻是那腳腕上還有被磨破的痕跡,又怎麽可能不會疼呢。他手指所到之處, 沈清雲疼的一縮,卻還是乖巧的搖搖頭。


    薑玉堂眼神一暗, 雙手摸到腳腕後, 尋到到那暗扣。輕輕地一聲輕響, 那鎖住她腳踝的鏈子就那麽被打開了。


    “不鎖你了。”他起身, 將人輕輕地擁入懷中。她太瘦了, 像是一隻剛出生的鳥, 被他擁入懷中後,背脊都在輕輕顫抖。


    “再也不鎖了。 ” 喟歎一聲,不知是承諾還是保證。


    沈清雲被他抱在懷中,越抱越緊。


    鼻尖湧來一股酒氣,她沒忍住,輕輕幹嘔了一聲。


    禮部的趙大人不知得罪了何人,半夜裏被人在暗巷裏兜著麻袋打了一頓。


    聽聞打的有些慘,鼻青臉腫不說,牙齒還掉了幾顆。趙大人吐了好幾回血,一直嚷嚷著是有人要害自己。


    半個月後,等人清醒了一些,忽然一紙訴狀告了大理寺,說前段時日自己招人暗算,是薑玉堂所為。


    薑玉堂聽見這個消息,已經是午後了。這幾日秋老虎尚在,午後的陽光刺目的厲害。


    太子跟他說完事,便道:“趙文陽的事,你怎麽解釋?”


    趙文陽也就是那被打掉牙的趙大人,他是禮部的文書,平日裏可就憑著一張嘴吃飯,如今話雖能說,但是一張嘴就缺了幾顆牙齒,豈不是惹人笑話。


    薑玉堂倒是波瀾不驚,抬手整理著檔案,邊道:“臣不知。”


    “聽聞那日趙大人在酒樓裏辱罵你,當天晚上就遭受了暗算。”太子低頭在紙上作畫,瞧不清楚裏麵的情緒:“孤派人親自去查了,那日你也在酒樓,你還敢說沒有關係?”


    “吃醉了酒,惹了人不是正常?” 薑玉堂在一邊喝著茶:“臣當晚是去過酒樓,也不能確定是臣所為。”


    他回答的滴水不漏,叫人瞧不出半分的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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