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如蟬翼的燈盞下綁上蠟油,點燃之後漸漸地往天上升高。


    四周燈火明亮,十裏明燈。


    頭頂的天燈燦若星河。


    “老爺夫人。” 一陣聲音響起,沈少卿往下看, 就見一個小孩不知何時走到的他麵前。


    小女孩瞧著才四五歲,還不到他腰長,手裏扯著他的衣擺,仰起頭嘴裏脆生生的喊道:“老爺給夫人買一盞燈吧。”


    “放天燈許個願,馬上就能實現了。”


    沈少卿順著他的視線往身後看去,小孩子的目光看的是他身後的沈清雲。


    他們穿著同色的衣裳, 外麵罩著一樣的鬥篷。此時站在一起, 就像是一對恩愛的新婚夫妻。


    “老爺。”小女孩的聲音甜的像是摻了蜜:“夫人那樣好看, 就給她買一個吧。”


    沈少卿還沒說話, 一個婦女忽然跑上來:“貴人恕罪……”婦女急慌慌的上前,緊緊握住小女該的手。


    她看了一眼還梳著少女發髻的沈清雲,趕忙道:“小孩子胡言亂語, 驚擾姑娘了。”


    這未婚的女子怎可說已經嫁了人,婦女急急看向自己的孩子:“還不快點向貴人賠罪?”


    小姑娘被這一嚇, 都不敢說話。


    “無事。”沈少卿搖了搖頭。


    他看了小姑娘一眼, 忽然往下腰。小姑娘怯生生的, 沈少卿溫和從她手裏接過那盞天燈:“我買你的燈。”


    婦女拿著銀子千恩萬謝的走了。


    沈少卿舉著手裏的天燈, 無奈道:“相思, 我們也許個願吧。”


    江河邊站著許多人正在放天燈, 沈少卿問人借了火折子。


    蠟油點燃,天燈漸漸地鼓起,小小一件事沈少卿卻是做的極為認真。


    等到手裏的燈緩緩升起來,慢慢的飄到半空。與四周那位天燈融合在一起,漸漸地消失不見後。


    他才轉過頭問:“有沒有願望?”


    “不告訴你。”她衝他眨了眨眼,往日裏總是悶悶不樂的臉,如今總算是顯現出幾分活潑來:“那你許的什麽願?”


    “我許了太多。”沈少卿道。


    他太貪心,願她所想皆所願,所願皆所得。她所有想要的,他希望自己都能替她實現。


    沈少卿看著她,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溫和的像是身後江河裏的水:“相思,接下來一段時日朝中會有動蕩。”


    這話他本不該跟她說,可是自己不在府裏,她定會擔憂。


    太子中刀,如今危在旦夕。這皇城之中,即將要迎來一場浩劫。是生是死,前程如何都不知道。


    “可有危險。”沈清雲問:“非去不可嗎?”


    奪權之路哪不危險的,何況還是那至高無上的權利:“非去不可。”


    這一條路再難,披荊斬棘他都要去。未來路上的所有的危險,他都要負責一一斬斷。


    “那我呢?”她問。


    沈少卿上前一步,摸了摸她的腦袋。眼神之中是抑製不住的疼愛與憐惜:“你負責幸福。”


    閆準幾人找上來時,天色已經黑了。零星的幾顆星子掛在天穹之上,漆黑的夜裏透著朦朧的月光。


    他帶著一群侍衛們跪在地上:“人越來越多了,怕是等會回去不安全,主子還是早點回去的好。”


    如今城中早就不安全了,四周不少陌生的護衛。隻怕這場戰馬上就要開始了。


    沈少卿站在冷風之中,卻道:“先護送大小姐回去。”


    “主子。”閆準聽聞立即要反駁,沈少卿卻是下垂著眼神瞥了他一眼。


    閆準頓時後退一步,不敢在開口了。


    “你先回去,我還有事要處理。”沈少卿看著身側的人,目光柔和,說話都似帶著輕輕的哄。


    “那你何時回來?”沈清雲看向身側的人,不知為何這一刻她心中有些忐忑,從心底裏伸出一股慌張來。


    “不用擔心,我沒事。”似是察覺到她的擔憂,沈少卿安撫的開口:“隻是有些小事處理,等你回府之後我馬上也就回去了。”


    許是那目光太過於令人相信,沈清雲盯著他的眼睛,漸漸地放下心來。


    “好!我先回去。”沈清雲聽話的上了馬車。


    這些年,她太懂他的脾氣。


    沈少卿再寵愛她,也不會任由她隨意出入軍營。而她自己也懂,此時最他最好的幫助,並不是留在這,而是讓他放心。


    可心中到底還是不安,上了馬車之後,立即又將簾子給掀開。


    她那張臉上寫著千萬的不舍,可開口卻隻是:“你記得要早點回來。”


    沈清雲站在馬車旁,溫和的衝著她揮了揮手:“放心,我馬上就回。”


    馬車漸漸地消失,那掀開的簾子也緩緩地放下。沈少卿麵上的笑意這才停了下來,他放下揮起來的手:“什麽事?”


    “前方傳來消息,說是沈家與陸家開始動了。”閆準飛快的道:“如今城門口開始有兵動,密信中傳來消息,說是陸家開始去調兵了。”


    “陸家這麽些年……”沈少卿剛開口,卻是猛然咳嗽了一聲。沒等閆準反應,他忽然偏過頭,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主子!!”驚呼聲響起,閆準立即過去扶。


    沈少卿那張臉上慘白成一片,口中大口大口的溢出鮮血。他整個人像是被打倒了一般,高高挺立的身姿一下子就變得蜷縮起來。


    好像是一瞬間就老了。


    鮮血不停地從他口中大口大口的往外湧,唇角溢出的全是血跡。


    他身上那股矜貴的氣質,高傲的姿態如今都消失不見。前一刻還是那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這一刻卻是變了成了個苟延殘喘,奄奄一息的將死之人。


    他連站都站不穩,蜷縮在地上,肉眼可見的狼狽。


    隔著茫茫人海,沈清雲手裏的兔子燈掉在了地上。明亮的燭光碰到地麵,瞬間就熄滅了。


    就像是她眼裏的那一簇光,也跟著熄滅了。


    太子妃有孕,而太子殿下如今生死不明。沈陸兩家打著擁護太子妃肚子裏的孩子做上皇位的心思,謀反篡位。


    沈少卿拿著巡防營的令牌,一舉掌握了整個京都的防衛。這個時候,沈家才知道原來巡防營從頭到尾都被他握在掌心裏。


    而沈少卿沒死,也一度成為整個沈家的恐慌。


    宮中,沈少卿帶著巡防營將東宮圍繞了個裏三層外三層。而那外界傳聞昏迷不醒的太子殿下,如今正坐在太師椅上,跟沈少卿下棋。


    “陸家這些年養了不少的死士,這個時候已經全部調回京都了。”陸家女為當今皇後,又是太子母族,權傾朝野三十多年,賺的銀錢比國庫還要多。


    而陸家這些年,一直在暗地裏培養自己的勢力。京都城外有個地下場,裏麵都是這些年陸家養的戰馬與死士。


    其中糧草、兵器、戰馬這些東西加起來,足以建立一個軍隊。


    “這麽多年,陸家一直在坐著兩手準備。”太子搖頭。


    對於這些,他倒是半點都不驚訝。


    他到底不是陸家親生的,而他的生母隻是個卑賤的婢女。皇後去母留子,做的萬無一失,可從心底裏依舊是不相信他。


    不然,也不會這麽些年催著他與太子妃生一個陸家的血脈出來。


    “此次若是順利,即刻拔所有阻擋太子成功之路的刺。”沈陸兩家此刻不除,日後早晚會釀成大禍。


    若是太子繼位之後再除陸家,世人隻看見太子被皇後撫育二十多年,繼位後反而刀子對向自己的母族,對名聲有損。


    可若是此時除去,情況可就大大不一樣了。


    世人都是如此,仰望強者,同情弱者。此時爆出,隻會同情太子,對日後繼位大大有利。


    “一切多虧你的籌劃。”太子輕笑了一聲。這麽多年,他在皇後身側韜光養晦,光是應付皇後已經算是精疲力盡。


    若不是麵前的人忽然回京,舉力幫他。到今日的程度他靠自己自然也是能走,但這一路隻怕會更加困難重重。


    “答應臣的事,殿下隻需做到便是。”


    沈少卿說罷手中的棋子也跟著落下來。隻見那棋盤之上,剛剛還平平無奇的棋局,因為一子而扭轉了乾坤。


    太子低頭看了一眼,隨即笑道:“孤認輸。”他將手裏剩餘的棋子扔回棋盒中,頭疼道:“誰也下不過你。”


    沈少卿這個人,迂腐至極,跟誰下棋都是半子都不肯退讓。


    “殿下承讓。”沈少卿笑了笑,隨即往門外看了一樣,沒一會兒王全推門進來。


    他站在兩人麵前,彎下腰:“趙大人今日帶著畫去了乾清宮,到如今都沒出來。”


    頓了頓,王全又憋著笑道:“皇後娘娘消息靈通,聽聞趙大人入宮之後,立即傳了人入宮。”


    “此時身邊的嬤嬤正帶著人往宮外走。”


    “上勾了。”沈少卿笑了一聲,隨即立即起身:“臣去幫陛下把這隻在背後故弄玄虛的鬼給抓回來。”


    趙君山此時便是第一把刀,為的便是讓皇後那兒收到消息。


    隻要皇後一露出馬腳,她當年做的事便再也瞞不住。她當年親自設計,陷害前太子陳琅,又借刀殺人滅了整個洛家。


    太子陳琅,芝蘭玉樹,白璧無瑕。洛家上下,忠君愛國。


    這些卻全死在了皇後的手裏,每一件單獨領出來都是滅九族的大罪,陸家這回不想反,也得反了。


    這天下之主,已經換人了。


    第119章 生離


    午時三刻後, 皇後傳了各府中大臣的女眷入宮,囚禁於自己的正陽宮中,作為人質。


    緊接著, 陸家與沈家帶領死士開始攻打皇城。先是城門的守衛發現不對勁, 消息傳到紫荊城中,幾萬大軍已經進入了皇城。


    陸家謀逆,劍指皇城。白玉長階上全是血跡,紫荊城中屍骨如山。


    七年前, 前太子被誣陷謀逆的消息總算是得以謀反。


    沈少卿被關在皇城中三日。


    等他出來的時候,天光炸曉,暮色漸漸地褪去。他走在官道之上,頭頂下著朦朧的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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