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沈風真的開了私塾,隻收取很低的費用,並且也不是以科考為目的的,所以和其他私塾沒有衝突。


    之後還傳出沈風的父親曾今獵殺過隔壁縣傷人猛虎的事跡,在進城的路上抓過攔路搶劫的劫匪,追過城裏偷東西的小賊,更甚者還抓到過元宵燈會上偷小孩擄姑娘的人販子。


    所以現在的沈家表麵看著不顯山不顯水的,但要說這名聲在這一片可謂是家喻戶曉。


    其實一家人都知道這名聲是沈風特意經營的,但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再說這些事情也確確實實是他們做的,所以享受這些名聲的好處時倒也沒有心虛。


    “……”沈清鸞看了沈華一眼沒搭腔,不過這不影響沈華的熱情,“妹啊,回來的時候帶條魚唄,魚補腦!”


    沈清鸞這會兒有反應了,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閉嘴吃你的吧,老子和你娘哪裏虧了你了?考個秀才還矯情上了,別一天到晚扒拉你妹妹。”小閨女找東西是真精,老二是真吃貨,自從小閨女好了之後,老二就扒拉著小閨女,一天天的光琢磨著小閨女弄點啥好吃的回來。


    偏偏小閨女在吃這方麵和老二還很合拍,對於什麽東西能吃好不好吃,怎麽吃才更好吃,更是信服的不得了,妻子對此更是縱容,於是這兄妹倆更是無法無天,弄得他都懷疑這兩娃是不是饕餮轉世。


    沈天賜作為一家之主,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在小閨女那裏,他就是個底層存在。


    沈清鸞:大哥是個白切黑,心髒,惹不起,要聽他的話。二哥會吃,點子多,是一起幹飯的好夥伴。娘手藝好還懷著幼崽,為了能好好幹飯要對娘好。至於爹……是她打獵囤物資的競爭者,必要時可以合作,日常可以無視。


    一家子在沈清鸞心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妹妹樂意,我樂意。”風華對著沈天賜做了個鬼臉,那樣子哪裏像是十六歲,分明隻有六歲!


    沈天賜翻了個白眼,不想理會這倒黴兒子,轉頭看向小閨女,但是小閨女忙著幹飯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他。


    “行了,吃飯呢,都消停點。”容氏也是無語,丈夫一直抱怨老二長殘了,也不知道像誰,難道他不知道老二做鬼臉和他翻白眼簡直是一脈相承嗎?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臉嫌棄兒子長殘了。


    沈風從頭到尾沒有吭聲,但是臉上一直待著暖洋洋的笑容,和平時不一樣。


    沈清鸞若有所覺的看了他一眼,覺得平時微笑的他就是個假人,這會兒倒是像是突然鮮活了一樣。


    第三章


    清涼鎮是大回朝西南方的一個小鎮,能被其他大回朝人知道名字的地方是清涼鎮上頭的落霞城,雖然隻是一個不大的縣城,但以落霞山絕美晚霞聞名遐邇的落霞城,可比大回朝其他的大城有名多了。


    每年都有數不清的文人墨客富貴豪紳來落霞山看晚霞,為此很是帶動了地方經濟的提升,同樣的因為來的大部分都是講究人所以這一塊地方的風氣就相對比較好。


    很少聽說有貪官汙吏和惡霸混子的事情,總體生活的大環境還算是不錯的。


    也是托落霞城的福,清涼鎮因為靠近落霞城,即使體量隻能算是一個大點的村子,也有了鎮的名頭,有了正經巡邏的衙門衙役和正規的鎮子市集,讓清涼鎮附近的村民生活方便了不少。


    沈天賜和沈清鸞父女倆要去的地方位於他們所居住的南邊,和最佳觀看晚霞的落霞山遙遙相對,雖然有一條南北走向的大山穀相連著,但來看晚霞的人和他們其實離得並不近。


    落霞山因為總是人來人往,所以台階亭子修了不少,也日常都有官府雇獵手進山獵殺驅趕猛獸。


    而和落霞山相對的長涼山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


    高聳的樹木,厚厚的枯枝腐葉,滿地的藤蔓糾結,凹凸不平的大樹樹根,再加上會遮擋視線的高高低低的灌木,別說跑跳,就是不摔倒好好走路都不容易。


    沈天賜帶著沈清鸞上山,一開始還能看到其他獵人長年累月踩出來的小徑,等到了後麵就看不到人踩踏的痕跡了。


    一邊走一邊注意著腳下,會絆倒你的藤蔓和樹根都是最無害的,最怕的是蟄伏在這些枯枝腐葉中的毒物,被咬上一口那滋味別提多難受了。


    不過父女倆都有經驗,所以上山來不但穿的是厚底的皮靴,還用皮子做的護腕護膝將小腿小臂都綁得密密實實的,不落一絲空隙給蟲子鑽空子。


    “春天來的時候前麵不遠有一個大蜂巢,也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沈天賜才說完,一點不意外小閨女瞬間雙眼閃亮,有些好笑的抬手摸了摸小閨女的頭,這次沒有遭到拒絕,立刻就美滋滋了,“這一路上你看上什麽東西先做了記號,我們先把熊瞎子弄到手,之後回轉的時候再收。”


    這話說的就跟長涼山是自家後院似的。


    不過對於藝高人膽大的沈天賜來說,這在長涼山裏搜刮也並不比自家後院難多少,就是麻煩了一點。


    “好。”知道大蜂巢消息的沈清鸞沒有計較自家爹擼腦袋,痛快的點頭答應,但是很快她就後悔剛才沒有拒絕,因為大蜂巢不見了。


    看得出來是最近才不見的,附近還有幾隻蜜蜂在徘徊,但沈天賜口中的大蜂巢確實沒看見。


    沈天賜也很尷尬,這麽大的蜂巢肯定不是新的,不知道在這一塊多久了。這裏人跡罕至,附近的動物也大部分知道厲害,正常來說大蜂巢肯定會好好的呆在樹杈上,誰知道怎麽就被霍霍沒了呢?


    再看小閨女先是一臉的不可置信,最後轉頭看過來的眼神冷冰冰的,沈天賜哆嗦了一下:“時間還早,要不我們在附近找找?看痕跡應該不超過兩天。”


    沈清鸞的眼神回溫了一些,點點頭,連搭腔都懶得搭腔了。


    父女倆開始在附近尋摸起來,這一找還真讓他們找到了一些痕跡,順著一些被新鮮折斷的嫩草枝葉,父女倆一路摸到了一個斜坡。


    往下一看,好家夥,那麽大一個蜂巢就砸在斜坡下的草叢裏,還有一大群蜜蜂嗡嗡嗡圍著蜂巢。


    父女倆對視一眼,默默靠近斜坡觀察起來。


    這個斜坡要想下去對於父女倆來說都不算事兒,但是下去了再上來就不太好上了,因為斜坡的最下麵有一個拋出去的弧度,和下麵的落腳地中間是往裏凹的。


    但是這麽大一個蜂巢要是不撿實在不甘心。


    最後還是走慣了沈天賜拍板:“我們下去撿了蜂巢之後就直接從下麵走,從山穀這邊上山。”雖然這一邊比之前他們上山走的要陡很多,但這對於父女倆來說都不算事兒,反而是石頭較多的山穀這一邊視野更開闊一點,也更能放開手腳。


    “行。”沈清鸞完全沒有問題,並且一馬當先滑下斜坡,找了個離蜂巢不近不遠的地方落腳,也不等沈天賜下來就開始翻自己背後的籮筐。


    先用小鐵鍬清理一塊地方,然後攏上附近的枯枝和雜草,點上火之後撒上驅蟲粉,然後找準角度拿出小扇子刷刷刷幾下就把厚重的黑煙送向了大蜂巢。


    濃煙滾滾對於蜜蜂來說簡直是一場大災難,蜂巢的意外墜落已經讓蜜蜂們損失了一部分成員,之後又有一部分外出采蜜,一部分出去尋找適合的地點以便重新築巢,如今剩下這點就是看家的。


    結果留下看家的這一群遭到了沈清鸞的黑煙攻擊,並且這黑煙還不是單純的煙,裏麵還有她自己配的藥粉,所以很快那群圍繞著大蜂巢飛舞的蜜蜂們就跟喝醉了一樣全部墜落了下來。


    等到沈天賜下來正好帶上頭套手套過去撿蜂巢。


    用特意帶的油紙將蜂巢包起來然後放進粗布縫製的袋子裏,最後放進……小閨女的背籮裏。


    沈清鸞晴轉多雲的臉色讓沈天賜的手又蠢蠢欲動,最後到底還是忍住了領著小閨女沿著山穀往前走,一邊走一邊估算距離,免得不小心走過了頭。


    沈天賜是不怕在深山裏迷路的,這座長涼山還困不住他,但是帶著小閨女上山結果卻迷路了,實在有損作為父親的威嚴形象,要不得要不得。


    “前麵是一線天,是長涼山和落霞山次峰最靠近的地方,長涼山這邊是陡坡,落霞山那一邊就直接是懸崖了。”沈天賜抬手跟小閨女指著兩側的山岩陡坡介紹地形,還有山體走勢,以及附近幾處大型猛獸的地盤。


    “因為落霞山常年驅趕大型猛獸的關係,不但是落霞山的主峰,就是次峰這裏也沒有大型猛獸,也有不少喜好清淨的遊客會避開主峰的人群來次峰賞景,也因此隔壁的長涼山這裏住著不少覬覦落霞山獵物的猛獸。”沈天賜說到這裏停下腳步,“等等,前麵有動靜。”


    沈清鸞跟著停下腳步,緊接著快走兩步,回頭看了自家爹一眼,沈天賜一個眼神就明白,立刻上前低頭一看:“這是個放糕點的木托吧。”圓形的盤子樣式,精致的花紋雕刻,下麵還鑲嵌著磁石,一看就是那種豪華馬車裏,吸附在小幾上,用來放點心零嘴的木托盤。


    沈天賜撿起木托就見小閨女就在前方發現了新東西,這一次是一個扁了一側的銀質酒壺。


    之後父女倆就像是尋寶鼠在前後距離不遠的這一片地方發現了各種各樣的東西,像什麽皮質水囊,繡著精致花紋的墊子,還有一個破爛的書箱,裏麵的書倒是保存的完好,另還有散落的點心盒子和茶具盒子,隻不過裏麵的點心和茶具都是散的散碎的碎了。


    “這是直接在高處從馬車裏甩出來的,”沈天賜看了幾樣之後,神色變得嚴肅了,“看這些東西還都新鮮的很,我們去前麵看看,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兒,還有沒有活人。”


    沈清鸞自然沒有意見,默默記下這些東西的位置,就跟上沈天賜快步往前走。


    不得不說在這山穀裏行走確實要比在深山裏走方便很多,雖然也有很多地方有密實的雜草藤蔓,但是沒有厚實的枯枝爛葉也沒有樹根擋路,甚至很多地方因為石頭比較多的原因都沒有多少植被。


    “在那兒!”沈天賜出聲的同時,沈清鸞也看到了被蜿蜒曲折的山壁擋住的景象,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垂直的懸崖山壁凸起處長著兩棵斜斜往上的大樹,大樹的上方還有一叢密實粗壯的藤蔓,這會兒一輛隻有一個輪子的馬車正被藤蔓兜著卡在懸崖凸起和兩棵大樹之間,而明顯已經被勒死的馬半個身子掛在外頭,正好跟馬車車廂形成一個一個微妙的平衡,沒有因為哪一頭過重而往下墜落。


    父女倆趕過去的時候發現馬車卡住的地方和下麵山穀的垂直距離得有上百米,沒有意外下麵散落了一地的東西,比一路上他們父女倆看到的都多,另外還有一個穿著粗布薄襖的青年躺在一塊石頭附近,石頭和那青年頭上身上都是血,並且血都已經凝固,看了是死了有一段時間。


    很明顯這個青年應該是墜落的時候從馬車上掉下來了,結果砸下來砸死了。


    父女倆麵對屍體都是一臉平靜,除了沈天賜一開始上前查看了一下,確認是否死亡之外父女倆沒有任何表示,反而兩人都默契的看向頭頂卡著馬車。


    “馬車裏有人。”沈天賜說的很是篤定,沈清鸞聞言點點頭表示肯定:“還活著。”


    既然有活人那肯定是要救的。


    沈天賜觀察了一下陡峭的懸崖山壁,卸下身上的籮筐和其他東西,找到結實的長繩環在腰間,手上套上攀爬需要的鐵爪綁牢:“爹上去看看,等等要是能行就把人捆了放下來,你在下麵接一下,要是不行咱們到時候再說。”


    “嗯。”沈清鸞點頭答應也把身上的東西放到一邊,然後就看她家爹動作靈活的攀爬懸崖壁,左右騰挪,幾乎不怎費力的爬了一半。


    沈清鸞露出微微的驚訝,雖然在飯桌上常聽她家爹自誇自己多厲害,但沈玉鸞其實是不怎麽信的,因為她沒見過。


    在沈清鸞的認知裏,她家爹在五感上確實比較優秀,身體素質也很不錯,反應也相對靈敏,力氣也比普通大,但也僅此而已,這就是一個很普通的練家子。


    但是現在看看這攀爬懸崖陡壁的樣子,這和傳說中的飛簷走壁其實也沒差多少了吧。


    原來是沒有難度的生活環境讓她低估了她家爹的本事了。


    第四章


    有些破爛的馬車廂裏一個身穿錦緞薄棉長袍的老人躺在車板上,頭上凝著血痂,臉色通紅,麵色痛苦,嘴裏還有細碎的呻*吟聲。


    雖然看上去也不太好的樣子,但好歹還活著。


    沈天賜鬆了一口氣,小心的攀爬進馬車箱裏,期間馬車還因為重心的移動晃了幾次,讓沈天賜絲毫不敢輕舉妄動,慢慢的把人往自己這邊拖,觀察了一下對方的四肢身體,然後動作小心輕柔的輕輕摸索了一遍才拿繩子把人往自己身上捆。


    就在沈天賜捆好人準備出馬車的時候,底下的大樹發出哢擦的一聲,頓時心下一驚,也不顧什麽了,立刻竄出馬車貼著山壁攀著藤蔓離開馬車,還不忘朝下喊著:“囡囡閃開,樹要斷了!”


    事實上哪裏需要沈天賜特意喊,在他聽到大樹不堪重負的斷裂聲時,沈清鸞同樣也聽到了,緊接著就往旁邊閃開了,還不忘順手將地上的屍體拖著一起退後。


    這掉下來摔死就夠慘了,要是被掉下來的馬車和馬的屍體再砸一下,那可真就糊成一坨了,倒也不是沈清鸞在乎對方的什麽死後體麵,隻是單純的不想惡心自己。


    這個沒有喪屍,沒有變異動物,沒有變異植物,沒有各種天災,物資充足的世界,她已經生活了大半年了,再次看見屍體也就罷了,橫豎人活著就是注定要死的,但她不想再看到太過恐怖的死相,因為這難免會令她聯想到上輩子在末世裏掙紮求生的螻蟻生活。


    馬匹的屍體和破爛的馬車隨著斷裂的大樹一起從上麵砸下來,四散的木塊和石頭仿佛利箭向四麵濺射而來,上頭的沈天賜身上綁著一個人扒拉住最上麵的粗藤蔓的根莖,腳下踩著被折斷大樹的樹根倒是還算穩當,反而是下麵的沈清鸞拖著一具屍體並沒有退到足夠遠的距離。


    不過沈清鸞五感出眾,反應也是常人難及的迅速,所以唯二朝她飛濺過來的一塊石頭一根殘破圓木,前者被她側頭躲過,後者則被她抬腳踢掉了。


    “囡囡沒事吧。”沈天賜往下看都是煙塵,擰著眉大聲急問。


    “沒事。”沈清鸞避開煙塵又往後退了兩步才拉高聲音回答。


    等到激起的碎石塵埃都散盡,沈天賜才背著人往下滑。


    將綁著兩人繩子的另外一頭,捆在腳邊稍高的那一根大樹跟上,然後拽著繩子蹬著山壁往下滑,比剛才他爬上去可快多了。


    沈天賜背上的老人家雖然看著狼狽倒是並沒有大礙,隻是他們父女既然救了人總不能扔在一邊不管吧。


    “看來我們這次隻能先回去了……”沈天賜剛說出口就見見小閨女一下子難看的臉色,知道小閨女非常想要去摸熊瞎子,但人命也不可輕忽,小閨女在人情世故,或者人性這方麵又著實認知薄弱,並沒有從小到大養成的認知,所以解釋起來頗為困難,臉上頓時有些為難,索性把問題扔給小閨女,“囡囡說說有什麽兩全其美的辦法?”


    沈清鸞麵無表情的看著腳邊的屍體,皺著眉盯著自家爹正在給清洗傷口上藥的老頭,似乎很痛苦地做了決定:“你進山,我送回家。”


    要是她知道熊瞎子的窩在哪裏,她就自己去了!


    等明年天氣轉暖,她一定要把這方圓的幾座山摸個清清楚楚。


    “這……一定要如此?”沈天賜居然一點不意外小閨女兩手都要抓的想法。


    這一具是屍體一個是老頭,又都是男的,讓他家小閨女送回去總感覺不太好,但總比小閨女要把人扔在山穀裏自生自滅好太多了。


    沈天賜心裏滿意:可見他們老沈家的閨女,就算沒有從小開始教,那根子也是正的很。


    “嗯。我送。”沈清鸞說著打量了一番有些狼狽,還有些發燒,但總體還挺鮮活的老頭,“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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